书城心理弗洛伊德文集1:癔症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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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病例(4)

尽管她的两种状态是如此截然分明,然而,第二状态不仅闯入第一状态(这毕竟是真实的,而且即使当她处于非常糟糕的情况下),一个眼光锐利和镇定的观察者,正像她说的那样,坐在她脑海的一角旁观察所有疯狂的事情。当精神病实际上在发展时,会发现这种清晰思维持久地以一种非常奇怪的方式表达着。当癔症现象停止后,病人此时经历一段暂时的忧郁,她产生许多像孩子样的害怕和自责,在这些想法中,她完全不是生病,而且所有的事都是假想的。正如我们所知,经常有这种类似的观察。当这类障碍被清除后,两种意识状态又合二为一,病人回首过去,以未分裂的人格看待自己,知道自己所有的愚蠢举止;他们认为如果当初自己想要预防的话,他们是能够预防的,因此他们感到自己好似有意做了所有这些恶作剧。应当补充的是在第二意识状态期间,持续存在的这种正常的思维必然有大量的波动,也必然会经常地完全丧失。

我所描述的这个惊奇的事实是从疾病的开始到结束。所有从第二状态下引起的刺激,再加上其结果,在催眠下作出言语表达便永久地消失了。我只能补充强调一下这并不是我的发明,而是我对患者使用了暗示。它使我完全大吃一惊。直至我对所有癔症病人使用这个方法去除症状后,我才因此而发展了这样一种治疗性的技术。

癔症的最后治疗还须多说几句话。如我已述,癔症病人的心理状况伴随着不少的紊乱和破坏。我有一个非常强烈的印象,即她在第二意识状态下已静止不动的许多产物现已强行进入到意识状态下;虽然在第一状态下能回忆起仅在第二状态下发生的事,然而这些事毕竟影响和扰乱其正常的状态。在其他病例中是不是会有同样的情况,其长期的癔症是否发展成精神病,仍有待于我们观察。

病例二 埃米·冯·N夫人,40岁,来自利物尼 (弗洛伊德)

1889年5月1日,我接受了一个约40岁女士的病例,她的症状(symptoms)和人格(personality)使我非常感兴趣,所以我在她身上花了许多时间,并决定为她的康复尽我能做的一切。她是个癔症病人,能非常容易地被催眠进入梦游症中;当我逐渐意识到这点时,我决定在催眠中应用布洛伊尔的研究技术。该技术在他的第一个病人成功的治疗中已给予我启示。这是我第一次试图应用这一治疗方法。但是我远远不能掌握它;事实上,我既没有对症状做十分充足的分析,也没有十分系统地进行研究。兴许我通过呈现治疗最初三周每晚所记的笔记而能很好地描述病人的情况和我的医疗程序。这以后的经验使我较好理解的方面,我将用注解和插入评语的方式使病史具体化。

1889年5月1日,当我初次见到这个女士,她正躺在沙发上,头枕在皮靠垫上。她看上去仍年轻,善于修饰边幅,富有性格。她的脸显出紧张和痛苦的表情。眼睑肿着,双眼神情沮丧,前额双眉紧皱,鼻唇沟较深。她说话语调低,好似有困难,言语中不时有痉挛性的停顿,好像结巴一样。她的手指不停地乱动,宛如手足徐动症(athetosis)。她的两只手紧握着保持一种状态。脸和颈部的肌肉常有抽搐样的运动,特别是右侧胸锁乳突肌的抽动很明显。还有,她常用嘴发出吧嗒声而阻断自己的说话,这种声音却又不是模仿。

她向我述说的事十分连贯,显示出她不同寻常的教育和智力程度。似乎十分奇怪的是每过2至3分钟,她便突然停下来,扭曲着脸,现出恐怖和厌恶的表情,向我伸出她的手,张开并弯曲着手指,用不同的声音,充满焦虑地惊叫着:“保持安静!不要说任何话!不要碰我!”她可能受到某些反复出现的恐怖幻觉的影响,用这种方式把侵入脑海中的某些事驱赶掉。这些插话都是突然中止,她在说这些话时,不表现任何片刻的兴奋,也不对她的这一行为做出解释或致歉——她可能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样的插话。

在了解到她的情况后,我懂得了其中的一些缘由。她的家族来自德国中部,但两代人在俄罗斯的柏尔蒂克省定居,在那里拥有大量的财产。她是家庭中14个孩子中的第13个。但其中只有4个孩子存活。虽然她受到精心的抚养,但受到精力旺盛而又严厉的母亲的严格管训。当她23岁时,她与一位非常有天赋和能干的男士结了婚,这位男士是一位显赫的大实业家,但比她年长许多。婚后不久,丈夫死于中风。鉴于此,再加上抚育两个孩子的任务,现在两个孩子分别为14和16岁,她俩常有病,并遭受神经过敏方面的困扰,她把这些都归因于自己的疾病所造成的。自她丈夫14年前去世以来,她一直患有不同严重程度的疾病。4年前,经过一个疗程的按摩,并结合电浴治疗,她的情况暂时有所改善。除此之外,她所有增进健康的努力均告失败。她很频繁地旅游,并有许多爱好。目前她住在柏尔蒂克靠近大城镇的一个乡间宅第里。数月来,她再一次病得很严重,患抑郁和失眠,并受疼痛的折磨;她去了阿巴兹希望改善病情,然无济于事。近6周,她一直在维也纳,至今由一位杰出的医生照顾。

我建议她应与两个女儿分开,她们有自己的保姆;她应住到疗养院去,这样我可以天天去看她。她同意这个建议,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5月2日傍晚,我在疗养院访视了她。我注意到无论何时,当她的房门被出乎意料地打开时,她都会强烈地突然受惊。因此我要求护士和该院医生访视她时,应很响地敲她的房门,等她说可以进来时才进去。但即使这样,每次任何人进她房间时,她仍有怪相和惊跳起来。

今天她主诉她的左腿发冷和疼痛,并发散到髂脊以上的背部。我嘱她一天两次热水浴,然后我对她做全身按摩。

她是施行催眠术的一个很好的被实验者。我只要面对着她,握住她的1个手指,命令她入睡,她就陷入迷茫和糊涂的样子。我暗示她只要睡得好,她的所有症状将会改善等等。她闭着眼但清楚地集中注意听着这些话,她的面部逐渐放松,显得平静的样子。在这第一次催眠后,她对我的话保留了模糊的记忆;但在第二次完全的催眠的梦游状态中伴有记忆的缺失。我曾告诉她我要对她作催眠,她说对此无困难。过去她没有作过催眠,但很可能她已读过有关催眠术的书,尽管我不能说出关于催眠状态她会有哪些观念。

一天两次的热浴、按摩及催眠持续了几天后,她睡得很好,外表看起来也好一些,白天大部分时间安静地躺在床上。我不限制她去看孩子们,阅读或处理她的信件。

5月8日早晨,她以十分明显的正常状态接待了我,讲了有关动物的可怕故事。她读了放在她前面桌上的《法兰克福报》中的小说,一个关于一名学徒如何绑住一个男孩,把一个小白鼠放进男孩嘴里的故事,这个男孩因恐怖致死。K医生告诉她已把所有的小白鼠送到梯比利斯(格鲁吉亚城市)去了。当她告诉我这些时,恐惧的每一种体征都表现出来。她几次紧握和放开两只手,说着:“保持安静!不要说任何话!不要碰我!”“好像有一个老鼠样的动物在床上。”(她颤抖着说)“想想看,当打开一个盒子时,在一群老鼠中有一只死鼠已经腐烂!”

在催眠期间,我试图驱散她这些动物的幻觉。在她入睡时,我拿起了《法兰克福报》。我发现了有关那个男孩被虐待的轶事,但没有任何有关老鼠的事。因此这些是她在阅读时的谵妄中引出的。(我在傍晚的谈话中提到了白鼠,她对白鼠全然不知,表现出非常的惊奇和真心的大笑。)

下午,她出现了她自称的“颈部痉挛”,然而,正如她所说,“仅持续了几小时。”

傍晚,在催眠下,我要求与她谈话,在经过一些努力后,她能继续与我对话。她说话较轻,每次回答前稍有停顿。她的表情随着她议论的主题而变化着。我根据她所说的给予暗示,当即她就镇静起来。我问她为何如此容易受惊,她答道:“这与我很年幼时的记忆有关。”我问她什么时候,她又说:“最初是我5岁时,我弟弟和妹妹经常向我扔死的动物。那是我最先有的晕倒和痉挛。但我姑妈说这是不光彩的事,我不应当有那样的发作,因此我不再有那样的发作。当我7岁时,我又被惊吓,当时我出乎意外地看到了我妹妹躺在灵柩中;8岁时,我弟弟经常披着床单,扮成鬼来吓唬我;9岁时,我看见姑妈在灵柩里,她的下颌突然掉下来,我再一次地受到惊吓。”

她这一系列的创伤性诱发原因回答了我所问的为什么她易于受惊吓的问题。这些事在她记忆中清晰可见,但她不能很快地回忆这些儿童时代不同时期的意外事件,在我问她答之间出现一短的停顿间隔。在每一个单独的故事结束时,她全身骤然一抽,显出害怕和恐怖的样子。在前述的一个故事结束时,她张开大嘴,用力呼吸。她在描述可怕的经历使用词语时出现发音困难,并且在其间有气喘,过后她的面容平静下来。

在回答问题时,她告诉我,当她描述这些事情时,这些事以一种可塑的形式和自然的色调展现在她眼前。她说她总是想起这些经历,在最近几天更是如此。而且无论何时出现,她都看到这些事栩栩如生,现在我理解了为什么她接待我时,总是经常提到动物的情景和死尸的画面。我的治疗旨在消除这些画面,使其不能再展现在她的眼前。为了支持我的暗示,我用手在她的双眼上抚摩几次。

5月9日[早晨]我没有给她任何进一步的暗示。她昨晚睡得很好。但早上有胃痛,这是因为昨天她和孩子们在花园里待得过久的缘故。她同意我规定的看孩子限于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就在前几天,她还在自责离开了孩子们。我发现她今天有点处于兴奋状态;她的前额皱起,说话吞吞吐吐,并发出吧嗒声。当按摩她时,她只告诉我一件事,即孩子们的保姆送给她一本人种学图谱,里面有些画是美国印第安人,打扮得像动物一样,这给她很大的震惊。她(震颤着)说:“我只是想他们是否会出现!”

在催眠中,我问她自从不再害怕动物后,为什么对这些图画这么害怕。她说,这些图画使她记起19岁时她弟弟去世的情景(我将在以后再探究这个记忆)。我当时问她是否总是说话结巴,她的这种抽动有多长时间(奇特的吧嗒声),她说当她生病时就出现结巴;当她坐在病得很重的小女儿床边,想要保持绝对的安静时,她就出现抽动,这已有5年时间了。我指出自那次病后,她女儿什么也没发生,如此等等,以试图减轻这种记忆的重要作用。她说无论何时她焦虑或害怕时,就出现这种情况。我教她不要害怕红皮肤印第安人的图画,而是尽情地对他们笑,甚至把我的注意力也吸引到图画上来。在她从催眠中醒来后确实这样做了:她看着书,问我是否看过,打开这一页,对着奇形怪状的画像大声笑着,她的表情没有害怕的样子,也没有任何紧张。这时布洛伊尔和家庭医生突然访视她。她受到惊吓,开始发出吧嗒闹声,这样他们马上就离开了。她解释道,因为每次家庭医生的到来,她都感到非常不愉快,所以她会表现出这样的非常不安。

在催眠中,我通过抚摩也消除了她的胃痛。我告诉她尽管她可能会想午饭后疼痛将再次出现,但实际上是不会的。

傍晚,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快活和爱说话,并显示出我所未曾预料到这样一个严肃的女士会有的幽默感。在其他许多事中,她给人一种强烈的感觉,即她比以前好多了。她取笑我的前任医生对她的治疗。她说她早就想放弃治疗,但不能发现这样做的恰当办法,直至布洛伊尔医生有一次访视了她,在一个偶然的谈话中给了她摆脱的机会。当我对此似乎显得惊奇时,她惊恐起来,开始为这样的轻率而非常严重地自责。但我已能使她消除疑虑——尽管她期望会有胃痛,但没有再出现。

在催眠中,我要她告诉我使她长期害怕的更多的经历。她说出了这类性质的另外一系列的害怕,这是在她较后的青春时期,她说这时与说第一系列害怕同样来得快,她再一次地使我相信所有这些情景经常生动和鲜明地展现在她面前。其中有一件事是她怎么看到表妹被送进精神病院(当她19岁时)。当时她想呼救,但是不能做到,随即又失去了说话的能力,直至傍晚才恢复过来。由于她在清醒时如此经常地提到精神病院,我就打断她,问她有关使她想到精神错乱的其他情况。她告诉我她的母亲也曾在精神病院待过一阵子。她们曾经有个女仆,这女仆以前的女主人在精神病院住过好长时间,女仆经常给她讲一些害怕的故事,即病人如何被缚在椅子上,挨打等。当她告诉我这事时,她恐怖地紧握着两手;在她眼前看到所有这些情景。我尽力纠正她对精神病院的看法,使她相信以后听到这机构时,不会把它和自己联系起来,此时她的表情才轻松下来。

她继续说着一系列可怕的记忆。一次,在她15岁时,她是怎样发现中风的母亲躺在地上的(她母亲在这以后又活了4年)。另一次是她19岁时,一天回家,她发现母亲已去世,脸扭曲着。我自然很难抚平这些记忆。对她做相当长时间的解释后,我确信她对这些画面的重现变得模糊,也不强烈。另外还有一个记忆,即19岁那年,当她抬起一块石头时,发现石头下有一个蟾蜍,这使她几个小时说不出话来。

在这次催眠时,我确信她知道上一次催眠所发生的每一件事,但在清醒时,她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