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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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怒为红颜

哲别,四王府侍卫,因伴随四王子拖雷在战场出生入死多年,被拖雷提拨为贴身侍卫头领,后又向大汗推荐,今秋被大汗赐封御前大将军,官封四品,这样一个未来不可估量的青年俊杰,大婚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呢?碧儿坐在马车上,抚着下巴,想像不出。

君问天转过身,脸上是一种难以掩饰的温柔。丫环今天帮碧儿把头发往上梳,优美颈项上的小脸,几乎被那双大眼睛给填满了,一双清眸又滴溜溜转个不停,更添几份活泼和娇媚。

目光停留久久。

碧儿察觉到了,带着纳闷迎向他的注视,“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碧儿今天很美。”君问天很难集中思绪,他总是被碧儿的一双眸子吸引住注意力。

碧儿低头打量了下自已,秋香色的锦裙、白色的风褛,和昨天没什么区别呀!“我平时也有洗脸、上个淡妆,应该差不多!君问天,你是鼓励我,怕我不够自信,是不是一会会出现许多美女?”

君问天轻笑摇头,宠溺地弹了下她粉嫩的脸腮,“你的聪明全花在对别人的算计上去了。”

“现在是非常时刻,我怕一时分析错误,就会前功尽弃,所以不能分心。君问天,一会你无论如何要帮我创造机会,和那个哲别聊上几句。”碧儿望了他一眼,老实地回答。

“你到现在都没告诉我受谁之托,唉,你身上的谜团太多,我都不知先问哪一个?”君问天头痛地咂嘴。

昨晚她很乖巧地主动睡卧榻,让他睡床,睡到半夜,他醒来,看到她身上的锦被拉在地上一大半,他非常、非常小心地起床,把手臂伸到她头下,把她轻轻抱上床,替她抚顺卷发,她松驰地在他怀中找了个好位置,睡得沉沉的,他的头贴着她,奇异地有种安定感,终算有了个好眠。早晨他故意让她先醒,她睁开眼后,那种羞愧自责的表情让他忍笑忍到肚痛,还一直向他说对不起,脸上的红晕到了用早膳时才褪下。

午膳一好,她就缠他来四王府观礼。哲别虽是四品将军,他让总管送个贺礼就够了,不必亲自登门道贺。行吗,吃得消她脚前脚后的缠着你,夫君长夫君短,惹得娘亲都看不过,替她说情,让他顺了她的意。

无奈,他只好让等了他几日想和他聊生意的白一汉再次失望了。

“以后告诉你,君问天,你说哲别那样的大将军,怎么的也要娶个大户人家的小姐,高攀些也能娶个郡主什么的金枝,为什么要娶个四王妃的贴身使女呢?真的是日久生情?”碧儿脸皱成一团,想不通呀!君问天告诉她新娘只是一个王府丫头时,而且新房就设在四王府中的一个小跨院中,她真的吃惊不小。若娶个郡主,皇命难违,娶个富家小姐,说图富贵,绯儿心中也好受些。现在这样,摆明了不把绯儿当回事呀!

君问天倾倾嘴角,对着轿帘叹息,“我还以为你是个不俗之人呢,想不到也有门户之见。”

“彼此彼此,你不也是重利轻情?”她不给面子的挖苦道,“若不是为你的马场,你会娶我?按照飞天堡堡主那样的身份,应该配一个貌美如花、婀娜多姿的倾国佳人,呵,幸好你以后还有机会。”

“那么,你应该配一个什么样的男子?”君问天语气中有着模糊的愤懑,似怨非怒的。

碧儿张大了嘴,眼神东躲西闪,讪然干笑,“我没想过这事……我这种闯祸精,估计配个心脏壮壮的、胆子大大的、脾气好好的,呵,这种男人有吗?”当然有,韩江流就是啊!不管她闯多大的祸,都是一脸的温柔和纵容。

君问天心中直泛酸味,她心底就从没想过和他过一辈子,她描绘的这种男人和他相似吗?前二点还沾点边,脾气好好,和他就毫无关系了。

他正生着闷气,碧儿又轻轻巧巧扔过来一句话,“其实,不管谁嫁给你都很可悲!因为死去的人总是最完美的,你的夫人,故世时正是花容月貌,你永远看不到她美人迟暮时的惨样,她的美就是一幅永恒的画刻在你的心中,谁都和她相比呢?”

“谁告诉你她刻在我心中?”君问天神色突地一冷,口吻也降了温度。

碧儿一头雾水,眼眨呀眨的,“飞天堡里的下人都说你深爱着夫人,特地为她建了莲园……。”音量越来越小,最后渐无声息。在君问天如阴魅的视线中,连呼吸都是细微的。

“你,以后不准再在我面前提起她。”

“哦!”

这句话如何理解?白夫人是他心中的仙子,她不配提起,只能让他独享?还是提到白夫人,他心中悲痛到极点?还是……

碧儿没来得及细想,马车已经停在四王府的大门前了,此刻,日光隐去,暮色四临。

“夫君,我能挽你胳膊吗?”碧儿小心翼翼地问,君问天生起气来太慑人,她怕他当众推开她,那样多难看呀!面带微笑,先来口头申请。

君问天平静了下心绪,突然伸手牵住她的手,直直地往王府走去。

碧儿偷笑哦,悄悄地捏了下君问天的掌心,以示感谢。他低叹,握得她紧紧的,对着站在大门口接待宾客的新郎倌淡然颔首。

哲别今天脱去了铠甲,一身大红的锦袍,有点别扭,手和脚好象都不太会摆布,不时身探向身侧,习惯地摸刀。

看到碧儿,哲别愣了下,仍礼貌地拱手施礼。“哲别怎敢有劳堡主、夫人亲自过府?”

“将军的大婚,自然应该来贺喜的。恭喜大将军了,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四王爷在府中吗?”

哲别用手遮住嘴,凑近君问天,“堡主,四王爷心情不太好。你还是改日再见他吧!”

碧儿在一边听得清楚,心中暗笑,这个将军可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很会做人,但还是急了点,尾巴没藏好。

“无妨,到府不去拜访下,多不礼貌,我们多年的老友,不在意的。”君问天改揽碧儿的腰,往里走去。

哲别目送他们的背影,碧儿恰巧回首,视线相撞,碧儿嫣然一笑,哲别脸上的肌肉抖了抖。

四王府比三王府气派多了,院落也大了许多。拖雷对哲别真的不错,把正厅让给他摆喜宴,贺喜的宾客太多,连园中也摆满了酒席。都是大都城里的熟人,君问天一路寒喧,好一会才来到王府内堂。

小小的庭院中,忽必烈在一棵松树下借着雪光练剑,一招一式很是认真。

“嗨,小王子。”碧儿看着忽必烈就欢喜,“夫君,你去见四王爷,我和小王子闹一会。”

君问天牵牵嘴角,松开了她的手,走上台阶。

“你还敢来见小王?”碧儿听到屋内传来一声怒吼,甩甩头发,当没听见。

“小王子,最近有温习书本吗?”碧儿跑过去,忽必烈收了招式,抬眼见是她,小脸一红。

碧儿毫不客气地亲亲他的脸腮,抱了个满怀,哇,元世祖很害羞,不安地直想挣脱。

“当然有,先生都夸我学得很好。”忽必烈挣不开碧儿的五指山,羞窘地只得任她抱着。

“小王子,财物用完就没有了,美女过几年就会老的,那些都是没用的东西。可是,书,只要你读会了,记熟了,便永远属于你自己,任何人都抢不走,夺不去,是最有用的东西。万事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你不管到多大,都要记住。”她仰着头,眼瞳如星。

“夫人,你……读的书多吗?”忽必烈对这个卷发的堡主夫人很新奇,她不象别的女子那样拘谨、胆怯,就连娘亲也很少对他这样亲昵,她讲的话很有道理,虽说有些让他难为情,可是很爱听她讲话,父亲也曾夸奖过她呢。

碧儿按住他的头,凑在他耳边,小小声地说,“只告诉你一人哦,我读的书比你们蒙古每一个人都多,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不要出卖我。”

忽必烈郑重地点点头,“那……你做我先生好不好?”

碧儿歪着头,沉吟了一下,“可以啊!我可是个严厉的先生,而且要求很多。”

“你讲。”小王子当了真,小脸绷得紧紧的。

“第一,以后不要喊我夫人,叫我姐姐就行了;第二,我只做你秘密的先生,不准对外声张,你有空去君府转转,我心情好就给你讲课,心情不好,我们就玩耍;第三,呵呵,一会吃酒席时,你坐在我身边,帮我做件事。能做到吗?”

忽必烈嘟着小脸,久久回不过神。老天,这到底是什么要求?有按心情教书的先生?

“不答应就算了,反正我也懒得教书育人。”碧儿眯着双眼,松开手,断然转身。

“姐姐!”忽必烈在后面扯住她的衣角,“我应你还不成吗?”

碧儿绽开一朵大大的笑颜,缓缓扭过头,“小王子,你真是好可爱,要是我再小个几岁,一定要倒追你,不嫁你誓不罢休。”

“呃?”忽必烈目瞪口呆地看着碧儿。

身后传来拖雷的大笑,“好个远大的理想啊!”

“嘿嘿,开个玩笑。四王爷,最近好吗?”碧儿不太自如地盈盈欠身,瞄到君问天俊容扭曲,狠狠地对她直瞪眼。拖雷的眼神耐人寻味,笑意一直牵到耳朵边。

“见过君堡主。”忽必烈礼貌地施礼。

“君夫人童心未泯,真是难得呀!”拖雷侧身对君问天说,“问天真是好福气。”他是真的有点妒忌君问天,每次都能娶到美娇娘。

“四王爷不要取笑我了,我看到小王子这么可爱,忍不住要逗闹一番。夫君,好象酒席要开始了,我们过去吗?”她很适时地挪开话题,乖巧地走到君问天身边,怯怯地把手塞进他掌心,对着忽必烈悄悄挤下眼,提醒他别忘了刚才的约定。

忽必烈急急低下头,咬着唇,怕自己不小心笑出声,蹩得小脸通红。

“四王爷,那问天先过去了。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有些事,需要时间的沉淀,才能看清一个人的真心。但愿你我情谊不会那么单薄!”君问天拱手,语气不卑不亢。

拖雷干笑一声,抬手还礼,“那是自然的,我们多年的交情,哪会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堡主夫人,日后请常来王府转转,不要只顾着和三王妃亲近,小王的王妃也是大都一等一的才女。”

好个不给情面的四王爷!碧儿轻捏了下君问天的手,含笑点头,“有四王爷这句话,我以后就厚颜常叩扰王妃了。今天怎么没见着王妃?”

“新娘是她的陪嫁丫头,在新房照应着呢!”

碧儿偷偷吐舌,心中已经一片了然。

夫妻俩牵着手向正厅走去,路上,碧儿侧耳听听身后没有动静,低声问道:“果真给你委屈受了?”

这种时候,君问天最有夫妻同体的幸福感,再大的困难他都不担心,因为有他的小娘子与他牵手共面对。“还好,说了一通气话,无非是忘恩负义、落井下石之类的。”他小心地环紧她的腰,把她往怀中揽了又揽。

“拖雷真一点城府都没有,这么快就传到他耳边,三王府一定有内奸,成吉思汗识人很准,他没有做君王的雅量。”碧儿低低嘀咕。

“不要乱讲话,我们进去吧!”君问天警惕地看看四周,说。

二人跨进正厅,王府家仆领了坐在上席,不一会,忽必烈换了身新衣,小大人似的走了进来,瞧见碧儿,走到她身边坐下。

一阵爆竹齐鸣,新人出来了。碧儿叹了声,说自己普通,新娘才是个普通的主呢,扔在人群中不是找不见,而是很快就踩成烂泥巴了。一脸的奴才相,红鼻子吊眼,骨赂粗壮,做事一定很麻利,站在英武的哲别身边,象个偷穿主人衣服的厨房丫头。

叫人可气的是哲别还一脸疼惜,拥着新娘满厅的敬酒。碧儿瞅了又瞅,这大将军到底不会演戏,满脸笑意,却一双眼睛深埋寒气。

这世上的婚姻真是千奇百状,什么锅配什么盖,那至少是契合得能煮一锅好饭,哲别的大婚带给他是什么呢?碧儿俏皮地把玩着筷子,满眼玩味。

不知哲别可是孤儿,父母之位是拖雷和王妃坐的。四王妃到是很清雅、精悍,不然也生不出忽必烈这样的精品。

她看哲别酒敬得差不多了,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她俯耳对忽必烈低声说了什么。

忽必烈直眨眼睛,很不可思议。

“别逗小王子,好好吃饭。”君问天拍拍她的手。

“夫君,你忘了我还有正事没做吗?”她哑声说道,“你只管坐着,我找小王子陪就行了,呵,安全又可靠。”

王府后园有个水榭,离正厅有些远,这个季节,小小的一方池塘冰结得实实的,四周堆满了积雪,花木扶蔬被遮得只有几根枯枝露在外面,现在很少有人过来,非常寂静。

碧儿让忽必烈帮她寻一个僻静之处,忽必烈带她来了这里。两个人立在水榭中,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若不是雪光映射,只怕伸手难见五指。

哲别大将军的大婚,天公并不作美,不谈皓月当空,就连星星都很少。

忽必烈看一会天,看一下碧儿,不知这位卷发姐姐要干吗?满腹疑问,但他习惯用自己的眼睛去寻找答案,而不是追问。

“怎么还没到?”碧儿嘀咕了一句。两个人过来时,忽必烈就让家人知会哲别到后园来一下,都过去好一会了,还没看到人影。

“怕是被客人缠住了,将军一定会来的。”忽必烈不疾不徐地安慰道。

“小王子,一会,姐姐不管说什么,你都不要插嘴,但也不可以离我半步。”碧儿叮嘱,防备哲别气恼之下会做出什么激烈之事,比如杀人灭口。

“姐姐在王府之中不会有任何意外的,我能保证。”卷发姐姐不是万能的呀,也和别的女子一样柔弱,发现这点,让忽必烈有点开心。

“出了王府,你也要保证。”

忽必烈思索了一会,点点头。

“咯吱,咯吱”,后园月亮门外终于响起踩着落雪的脚步声。

碧儿拍拍心口,挺直了腰,心“砰砰”直跳。

“小王子,你唤在下吗?”哲别犀利的双眸第一时刻捕捉到水榭上伫立的两个身影,一怔,拱手沉声问道。

碧儿拍拍忽必烈的肩,轻声一笑,“不是小王子找将军,是我想见将军,可是我的号召力不够,只好请小王子出面了。将军,不要见怪,今天是你大喜之日,让你顶着寒风、踩着积雪过来,真是过意不去。”

一腔怒火已从哲别的胸腔内往外燃烧,但当着忽必烈的面,他不便发作,但语气已显生硬,“堡主夫人多虑了,你若唤哲别,哲别也不敢不来。”

“我也有这么大面子啊?”碧儿捂嘴而笑,双颊红透,装着没听出他语气的不悦。

“夫人唤哲别,是想闲聊家常吗?”哲别不耐烦地拧着眉,一双巨掌颤栗地握成了拳,摸了摸身侧。大喜之日,他忙得分身无术,却丢下一屋子的宾客到这后园见这位堡主夫人。

“我们又不是亲人,聊什么家常。”碧儿收住笑意,眼眸冷了冷,“今日,我只不过是受姐姐之托,向大将军说声恭喜而已。咦,说来好奇怪哦,将军在大都的四王府,我姐姐深居飞天镇,怎么会认识将军呢?”

她嘟着嘴,作沉思状。

哲别似乎听到自己体内每个骨节都在作响,他抿紧唇,冷冷地盯着碧儿,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夫人,怕是绯儿小姐认错人了吧?”

话一说完,他气恼得恨不能咽回刚才的话,一拳揍死自己。

忽必烈小脸愕然。

“将军,你怎知我姐姐叫绯儿?”碧儿失声惊呼。

“我……我听君堡主提过。”哲别额头上泌出密密的冷汗。

碧儿眨眨眼,“我夫君还这么爱多嘴呀,呵,不会是想把我姐姐说媒给将军吧?哈哈,开个玩笑,将军不要激动,知道你今日是大婚,这些话不该说的。”

哲别身子轻晃,稳了稳才站住,肌肉紧绷如遇平生第一强敌。

“将军是盖世英雄,很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什么是对自己有益的,为了蒙古,可以不惜自己的生命,为了王爷,当然也不会在意……使用一些计谋,三十六计中,唉,我只记得一条美人计,将军熟读兵书,一定全背得出吧,有空我向将军讨教讨教。”

“夫人……”哲别咬牙切齿地嘶吼着,眼睛血红,已近崩溃的边缘。他觉得这位夫人简直就象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魔,字字句句都是符咒。

“哦哦,进入正题。我也想绯儿一定是认错人了,可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将军戴个笑面面具,翻墙越壁,为人和善,体贴多情,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我不信,哲别将军乃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站如松、坐如钟,哪可能是多情温柔的小白脸?而且翻墙越壁、戴面具是将军做的事吗?那是江湖恶盗见不得人的行径,做些偷鸡摸狗、从棺材中盗尸、窃宝等等……”

“砰!”哲别忽地一个大仰翻,直直地滑倒在雪地上,脸上没有一丝人色,两眼惊恐地瞪得溜圆。

“将军!”碧儿和忽必烈一起跑下水榭,帮着扶起他。“这冬夜地滑,将军可要小心。”碧儿很关心地看看他,“没闪着腰吧?”

哲别嘴唇雪紫,“还好,还好!让夫人见笑了。”他想扯出点笑意,没成功,肌肉抽搐了几下,眼底泛出冷酷的狰狞。

“没有啦!”碧儿乖巧地替他掸去红袍上的雪渣,“这大喜的日子,千万不要有差错。好了,既然姐姐认错了人,将军就请回吧!”炸弹扔出,后果自负。绯儿的将军夫人梦是破灭了,但也不想让哲别成亲成得太舒坦,做点恶梦就可以了,碧儿也就只能做到这些了。

哲别一愣,吞吞吐吐地说,“我……有空会帮绯儿小姐打听打听军营中是否有这样一位将军……”

碧儿浅笑如讽。

“不必了,姐姐性格柔弱,整天做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梦,年纪不小,也该醒醒啦!我会请夫君帮她找个不错的人家,不要等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无赖。有时候呢,身不由已,无法选择,但再怎么如何,都要有一个度,有一个道德的底线,踩着别人痛苦的肩,爬上山顶,如果他是人,他不会快乐的。我是无病呻吟呀,人生并不长的,象将军常上战场,等于把脑袋搁在一边,这种体会比我更深,千金易得,真爱难寻,给你全世界又如何?一人独赏,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放弃自我,不折手段,到最后,还是可怜虫一个。”

碧儿倾倾嘴角,没想到自己这么能说啊,四年的新闻学没白读。

哲别现在的脸不是雪白,而是胀得通红到酱紫。

“将军,快回去啊,你的新娘在等你呢!呵呵,祝你们幸福啊!”碧儿摆摆手,堵了一天的恶气终于出去了。能幸福才怪呢?她淡淡讥讽。

“多谢夫人!”哲别僵硬地看了眼碧儿,拱拱手,踉跄地转身而去,感到后背整个湿透。

碧儿长长地吁了口气。“小王子,我们也该回去喽!”

“姐姐,这就是你要做的事?”忽必烈蹙蹙眉,他没听怕明白卷发姐姐讲的是什么,但他看出来了哲别将军有点怕姐姐。

“嗯,就是想让哲别将军听我演讲!”两个人一前一后往正厅方向走去。

“姐姐对许多事情的看法好象和别人不同。”

“嗯,因为我不贪心,愿望小小的,得失心不那么强,心态就和别人不一样了。不过,你不同,小王子,你的心有多大,你的江山就会有多大。”后面一句,她放低了音量。

“姐姐……”忽必烈无措地看着她。在帝王家长大,有些事是潜移默化的,无需别人点明。忽必烈自小就知道江山是怎么一回事,通往大汗之位的路是条什么路。

“嘘!”碧儿竖起手指,“我们的秘密呀!我看好你,你可不是一般的王子,但天上不会掉馅饼,你不努力,机会也会从指缝中流失。”

忽必烈脆声回答,“我一定……一定会努力……如果有那一天,我就娶姐姐……”在他小小的心中,把这当成最大的回报。

碧儿笑得前俯后仰,俏皮地刮了下忽必烈的鼻子,“这志向可不大,到那一天,美女们都会排成队让你挑,但是不可以勉强别人呀!姐姐呢,那时候,怕是……”怕是回到二十一世纪了吗?要不然就是嫁给韩江流了。

“如何?”

“不如何,跑快点,我好饿。”碧儿拉着他飞快地向前跑去,笑声撒了一园。

君问天已经对外不知看了多少次,终于看到他的小闯祸精安安稳稳地走了进来,脸冻得通红,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忙舀了碗热汤让她先喝下。

“怎么样?”君问天轻声问。

碧儿斜睨下了哲别,已不复刚才的潇洒、自如,笑得很勉强,“能怎么样,唉,逞点口舌之快罢了!”再细想结局也不算坏,幸好绯儿没嫁给他,这种作战机器没一丝人情味,嫁了也是独守空房,顶个名有什么意思。

绯儿会这么想吗?碧儿拧着眉,叹了一声,摸到怀中的信笺,不知回信怎么写。说起来绯儿的性子也很刚,这个打击可不小。别人轻轻巧巧说一声,天涯何处无芳草,对于当事人来讲,要走出来太难了。她有个同学曾经为失恋割腕自杀,幸好后来救了回来。那还是开放的二十一世纪,处女情结并不重。绯儿是拿准了哲别会娶她,才傻傻地献出女儿身,甚至还怀为他堕胎。如果知道路些,好怕绯儿会做傻事。

想着,碧儿的心事重了几重,一筷菜放在嘴边,许久都没咽下去。

拖雷的幕僚和哲别的一些同行,吆五喝六的,和新人戏闹着,气氛到是很热烈。拖雷夫妇早早退下,让客人放轻松些。

君问天侧目看了眼碧儿,“不想吃就别勉强,我们回府去!”

碧儿点头,站起身。君问天冲同桌的客人点点头,说府中还有事先行一步。

哲别一直瞄着这桌,忙跑过来送客。“将军请留步!”君问天客气地邀请,“春天到的时候,带夫人去飞天堡打猎,顺便游游湖。”

“多谢君堡主。”哲别不露声色地打量碧儿,碧儿扭过头,没有看他。

回府的一路,碧儿罕见的不发一语,手托着下巴,懒懒的坐在黑暗之中。君问天没有惊扰她,想等回了房再好好细问。

刚掀开轿帘,君问天跳下马车,忽然看到韩江流站在门廊下踱着步。“江流,来啦!”他唇角噙着些许讶异,打了声招呼。江流这阵子跑君府很勤呀,而且还喜欢挑夜深时分。

“韩少爷来了吗?”碧儿听到君问天的问话,来了精神,不要君问天抱,自己轻盈地跳下马车。对着急急下台阶的韩江流一笑,“冷吗,韩少爷?”

这话,让等了近二个时辰的韩江流心中一暖。

这话,却让君问天起了一股酸涩。

“不冷,君总管说你们吃喜酒去了,我就等了会。君兄,新娘美吗?”韩江流抑下眼底的爱恋,转身问君问天。

“没太注意。”君问天背着手。

三人并肩往花厅走去。

“美又如何,不美又如何?老了后都一样。”碧儿撇下嘴,坐在椅中,捧着热茶暖手。

韩江流笑。

君问天抬下眼角,对站在一边侍候的丫头说,“去,到厨房把炖的燕窝盛一碗过来。”

“没吃饱?”韩江流不解地问。

“碧儿晚上没什么动筷子。”君问天淡淡地说道。

碧儿受宠若惊地坐直身,吃惊他的细心。“谢谢夫君!”

韩江流心底莫名地一慌,“君兄,明日傍黑去花月楼转转?”说话时,悄然向碧儿递了个眼色。

“花月楼是大商场吗?不,不,是什么店铺?”碧儿接话道。

君问天一愣,“我明天和白管事要谈些生意上的事,不知何时能结束。”

“花月楼是大都城里最大的青楼。”韩江流说。

碧儿直眨眼,那么君问天的红颜知已翩翩小姐不就在那里吗?“夫君,去吧,去吧!天傍黑才去呢,你做了一天也该休息休息。去吧,喝喝茶、听听曲,看看大美女。”

君问天冷目以对,“我去不去,你激动什么?”

“难道你不带我去?”碧儿瞪他,好象他犯了个什么不应该犯的错,“你看美女,我看稀奇,谁也不妨碍谁?带我去吧,我从来没去过青楼。”

“没一个闺阁女子去过青楼,那是男人去的地方。”君问天慢悠悠地闭了闭眼。

“我……想去。”碧儿眼睛突地一亮,“这样好了,我女扮男装去,总行了吧!”

“少来!”君问天甩袖站起身。

丫头端着燕窝走了进来。碧儿现在哪顾得上吃,颠颠地跟着君问天,“带我去吧,我不乱说话,也不乱瞄,就站在你身后。”

天下有这么滑天下之大稽的事吗?夫君去逛青楼,带着娘子同行。这说明什么,娘子很大度?不,是娘子对夫君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君问天郁闷的就是这点。

“你还有完没完?”君问天忍不住朝着她怒吼。

碧儿呆住。

“好,明天去花月楼,你……就在边上看着,一步都不准离开。”语气冰寒冷绝,不带任何情绪。

韩江流缓缓松了口气。

真是太有辱师门了!

碧儿“啪”地放下毛笔,走出厢房,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窝在房中半天给绯儿写回信,斟酌了又斟酌,除了宣纸上滴了几滴墨汁,原来啥样,现在还啥样。磨墨的丫头咬着唇偷笑,以为少奶奶装斯文。若让大学里的教授知道她现在沦落成这水平,可能会掩面嚎哭,不认她这个学生。

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写,实事求是不行,暗示无从下笔,劝慰怎么开口?

君问天一早就和白一汉呆在隔壁的书房中看账簿,让丫头送了两壶茶,叮嘱着不准人打扰,午膳也没出来吃。她偷瞄一眼,棉帘放着,什么也不看不清。

庭院中一树白梅开得正艳,风一吹,屋脊上的雪花纷纷扬扬飘下来,让人分不出是雪花还是梅花。白梅没什么香气,不如嫩黄的腊梅有着清雅的冷香。韩江流曾经送给她的一束梅枝,就是腊梅。想到韩江流,碧儿有点纳闷,他昨晚对她使眼色是什么用意?她只猜得出他想让她去花月楼,那里面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韩江流那么个温雅的人也去那种风月场所,心里怪不是滋味。

君子好色而不淫。在古代,古人逛青楼,并不一定是为了生理发泄。青楼里有一些女子是艺妓,卖艺而不卖身。有的男人到青楼里看看美人,听听婉转的歌曲,喝喝香茶,打情骂俏、吟风弄月。但大部分是为了颠鸾倒凤。韩江流是小部分之一还是大部分之一?

碧儿第一次对这份感情不确定起来。

如果不在意对方,他包二奶养小蜜,她都心理平坦,和她没关系呀!但是自己爱着的人,就做不到了。爱情是自私的、霸道的,一点缝隙都不能有。

穿越后,身陷蒙古,碧儿骨子里却是地地道道的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只认可一夫一妻制。四海钱庄家业大,韩江流娶个几房妾,养活不成问题。但是她无法接受。

若这样,还不如做朋友。女人的爱很窄,心中只能放一个男人,而男人的爱却很宽,可以容纳许许多多的女人,不能说他不爱你。爱的,只不过不是全部的爱。

要,就是全部,不然,就全部不要。她一定要找个机会和韩江流讲明。态度很坚决,心中还是有些怯怯的。韩江流不能全部爱她,她就象个孤独无依的幽魂了。

碧儿蓦地伤感起来,象看到一脸幽怨的自己独坐在院中,仰面看寒星,月光洒在肩头,一身银白映着满头雪丝。

她叹了口气,信步走下回廊,在梅树下的石桌边坐下,失了神。

“少爷,这几笔账银,我已经存在江南的这个钱庄,按照你的吩咐,另购下了当地半条街的铺子,找了可信之人管理,对原先君家在那边的店铺正对。不到二年,成本就可以收回。”白一汉指着账簿中的出款说道。

君问天翻过账页,点点头。“接照你的眼光,你认为君仰峰名下经手的那些生意赚得真那么少吗?”

白一汉憨憨地一笑,“堡主心里要是没底,怎么可能让我另开同样的铺子,不是为了断了大少的财路吗?”

君问天扬眉,神色冷然,“江南这几年,风调雨顺,又没战争,照理市场繁华,怎么可能说萧条呢?他以为我不出蒙古,就不知道。年年出去收账,年年说赚得可怜,连路费、人工都不够给。我观察了他几年,给了他机会,现在就别怪我了。明年起,那些铺子给我卖了,我看他还怎么从中渔利?”

“真的断了他的财路,他会狗急跳墙的。”

“不要贪心不足,他这几年积下的银子可不少,家中的开支也是飞天堡出的。最多,飞天堡继续养他得了。”

“少爷,这些都是小头。马场、牛园和铜、铁山的才是主要的。今年如何?”白一汉忧心忡忡地看着君问天。

“那个我已安排好了,别人只看到出售给朝庭的那部分,”君问天勾起一抹冷笑,“其实大宋那边才是真正的大头。”

“少爷,这可要保秘,传出去可是杀头之罪。”

“兵器、马匹均衡,才赢得光荣。我是商人,不问国事,只认客户。放心,那些不是以飞天堡的名义出手的。以飞天堡在蒙古赚的钱,孝敬朝庭还不够呢!”

“怎么,四王子又伸手了?”

君问天闭了闭眼,“现在伸手的人多了。”

“少爷,我不懂,你为什么不把生意往南移呢?”

“汉人太复杂,不如蒙人简单,而且铜山、铁山和马场都在这边,我怎么能向南呢?”君问天疲累地揉了揉额角,“我喜欢这里,草原广阔,骑马、打猎,自由自在。”他抬起头,突地怔住了,庭院中,碧儿张开双手,接着一片片飘落下的花瓣,清丽的面容上,怅然若失。太阳恰巧西坠,满天的霞光像为她的裙衫镀上一层金边,更显得她是那么的纤细、娇柔。

“少爷,红松林那块地,明天全部放养红鬃马吗?”

等了好一会,都没声响,白一汉抬起头,少爷已经出了书房,负手立在走廊上,看着梅树下的少奶奶。他会意地一笑,收起账簿,今天,少爷一定没空再进书房了,新婚吗,陪娘子是最重要的。

“夫君,结束了吗”碧儿直觉有人注视,扭过头,吹去手中的花瓣,微笑向君问天走来。自昨晚开始,君问天就冰着个脸,不管她怎么逗他讲话,他都不发一言。卧榻和床那么近,夜深之时,静下心可以听到君问天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她在卧榻上翻了半宿,反省又反省,觉得没闯什么祸,才放心入眠。醒来后,君问天已经不在房中了。

现在看他眉宇舒展,俊容温和,她巴巴地赶快上前修好,不然他不带她去逛花月楼。

君问天抬手替她捏开发上的一片花瓣,痴迷地看着她的清丽的面容,柔声问:“刚刚那么出神,在想什么呀?”

碧儿抿了抿唇,“在想女人命好苦哦!”

君问天忍俊不禁,清咳几声,别人叹叹罢了,她聪明得让男人汗颜,也嚷命苦。“怎么,在君府受了什么委屈?”

“那到不是。只是想到男人可以同时爱几个女人,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做到多爱几个男人呢?君问天,你……怎么了……我就是一个说法……。不是……”碧儿盯着君问天晴转多云、接着乍然阴沉的黑眸,不敢说话了。

“想都不要想,你少打你的如意算盘。”君问天翻脸如翻书,俊容扭曲,象变了个人似的,几近颠狂地指着碧儿,“你……真是不知廉耻、水性扬花……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君问天,你要杀我?”碧儿蹙着眉,弱弱地问了一句。

君问天身子一晃,收回手,有些狼狈地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他中邪了?

碧儿大眼睛眨巴眨巴,君问天今天好怪异,好象把她当成了谁似的。

天刚交黑,韩江流就来了,一身簇新的浅灰色长衫、同色的狐裘。碧儿咂咂嘴,男人把逛青楼当成走亲戚吗?君问天换下了白天的长衫,改穿一件珠光的锦衫,人本身就修长俊美、气质冷傲,这下更如玉树临风般的令人眩晕。她也换了——君府家仆的冬季工作服,黑色的夹袄、夹裤、罗汉帽罩住一头的卷发,虽然样子很低调,但比穿裙子方便多了,伸胳膊伸腿的,她又无意骗个红粉佳人倾心自已,碧儿笑得咯咯的。

“乐成这样?”大门外,君问天扬眉看她,吩咐总管备马车。

碧儿频频点头,“我就要破大都女子不逛青楼的纪录,当然开心。韩少爷,你和我们同坐一辆马车吧!”

韩江流还没应声,君问天发话了,“江流还是坐自己的马车,我不知什么时辰才能回呢?”

“你要呆到明天?”碧儿瞪大了眼,“如果这样,那我搭韩少爷的马车好了。”青楼原来也是旅馆呀,但一定不会有下人住的地方。说完,她朝韩江流的马车走去。

“行!”韩江流温雅一笑,掀开轿帘。

“不行!”君问天拉扯着碧儿,一把塞进马车,跟着跳上,“你说过的,一步都不移开,就站在我身边。”

碧儿清了清喉咙,婉转地一笑,“可是有时候做某件事时,有第三人在不太方便,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她不做娱记已很久,对于偷窥别人隐私不太感兴趣了,那种火辣辣的场面,不是儿童也不宜。

“女人逛进青楼,还没特别癖好?”君问天冷笑。

碧儿不好意思地吐下舌,“人家好奇呀!”这语气娇憨无比,君问天心不由轻颤,情不自禁伸手握住了她的。

牵手、拥抱,这些肢体动作,碧儿已经不会大惊小怪,毕竟成亲也有几日了。家仆的工作服不太暖和,她正呵着手,被他抓住,正好趁机汲取他的温暖,身子也往他身边靠了靠。

马车在夜色中缓缓行驶着,入夜的大都,虽然繁华,但还没有路灯,车夫在马车前挂了两盏风灯,车内却是漆黑一团。君问天感到碧儿小手冰凉,想都没想,拉开斗蓬就把她裹在了怀里。

这也有点太煽情了,碧儿脸一红,君问天温热的男子气息一阵阵地呼在她颈间。“君问天,那个……我不冷,谢谢,我坐过去。”她挣开他的怀抱,欲往边上挪。

“还有一会就到了。”君问天哑着嗓子,说。

“哦!”她如再挣扎,就太矫情了,人家是绅士风度,你乱想什么。他现在正奔美人窝,难道还会对你起别的心思?碧儿如是想着,坦然了,放松身子依着他。

“君问天,你的红颜知已和你的夫人同一个姓,对吗?”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聊天。

君问天手臂一用力,“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

碧儿用手捂住嘴,君堡主又不爽了。

“我的夫人是你。”黑暗中,君问天闷声说道,下巴抵住她的发心,温柔地摩搓着。

碧儿不敢出声,用点头来回应。对,以后说的时候要加修饰词,故世的、临时的、未来的。

“别人说的不一定都是真的,自己眼睛看到的也有可能是假相,要用心去看,时间久了,你什么都会明白的。”君问天在她耳边低低说道。

碧儿僵住了身子,眼珠定着。君问天在讲哲学吗?

马车的前方,一片灯火跃然出现。

青楼所在的位置通常有些特别,是市区,可又不能在闹市口,又不可以太偏远。地点要幽僻,这样人一种安全、舒适之感。环境要幽雅,必须要有花草树木、怪石盆景之类的,象个楼阁林立的小公园。

碧儿下车之后,首先嗅到一阵浓郁的腊梅香,若不是大门边立着两位浓艳的女子,出出进进的盛装男人,里面传来一阵阵浪笑柔语,上面再挂着“花月楼”的画匾,她真以为是逛公园来了。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如今不似时平日,犹自笙歌彻晓闻。这还不是平日,就如此人流如潮,火树银花似的,平日还不得乐死!

“君兄!”韩江流的马车也到了,他理理长衫,走过来,深深地看了眼碧儿。

“走吧!”君问天对他颔首,两个人并肩向里走去,碧儿象刘姥姥初见大观园,一双大眼忙个不停。

一位四十多岁打扮得象只花蝴蝶似的女子迎了上来,夸张地舞着手中的帕子,“天啦,天啦,这是谁呀?谁呀?我说怎么今天一整天心怦怦跳个不停,原来是贵客来了!君堡主,你何时回大都的?韩少爷,你可是稀客!”

“回来有几日了,妈妈!”君问天倾倾嘴角,脸上肌肉动都没动。

妈妈?是老鸨!碧儿眼瞪得溜圆。

“妈妈,楼里新来了一位江南佳丽,听说一手丝竹无人能比,可否介绍给江流认识认识?”韩江流笑着问。

“那是她的荣幸,妈妈马上就让她打扮打扮,润润喉。现在先陪君堡主去翩翩姑娘的小楼喝杯清茶吧!”老鸨说着,扭动腰肢,上前引路。

一路所经之处,只见花枝招展、艳若桃李的女子与男人依偎着不时擦肩而过。娇语嘤咛,毫不顾忌别人的目光。碧儿挠挠头,扁扁嘴,不管社会进步还是落后,食色性也,大概永远也不会改变了。

直到把戏笑声走远了、灯光走弱了,几人才来到一所素素雅雅的小楼边。原木建筑,无雕梁画栋,楼中烛火摇晃,无香气扑鼻,反到飘出一股墨味。“姑娘可能在练字!”老鸨笑着拍了下木门。

“来了!”里面响起一声清脆的应声。门打开,一个穿紫衣的小丫头捧着灯站着。“呀,君堡主来啦!”小丫头扭头对楼上叫着。

“玲儿,多日不见,可好?”君问天拱手问候。

“好着呢!”玲儿羞羞地笑着,把众人让进去。众人拾阶上楼,一位长发如墨,白衣如雪正在奋笔疾书的绝色女子从书案后慢慢抬起头,碧儿突地轻抽一口长气。

一头青丝如黑墨,随意用一根素帕扎着,白衣胜雪,纤腰不盈一握,面色如兰,楚楚文弱,眉眼如画,矜贵少言笑,真正的一株冷冬寒梅,孤月寒星。碧儿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红楼梦》中的妙玉来了。

朱敏也是大美女,她美得媚,这位翩翩姑娘也是,只不过,她的美偏冷、偏傲,让平常男人胆怯。君问天果真是艳福不浅,悦尽天下丽色。碧儿扫视一周,清清冷冷的屋子,除了书就是厚厚的几卷宣纸、各式笔墨,连墙上都挂着字画,不象是青楼女子的香阁,而象是一个书法爱好者的工作室。

碧儿有点奇了。

翩翩盈盈对君问天一万福,淡淡对韩江流点下头,纤手柔柔放进君问天的掌心,眼中再无旁人,“冻着了吗?玲儿,燃炉煮茶!”

虽说语气不娇不嗔,但就这几句话,别人就觉得他们之间密实得任何人都挤不进去。

翩翩手心沾了点墨,君问天掏出怀中的方巾,细心地替她拭去,她展齿一笑,那一刻,犹如满室明光。

碧儿心口莫名一震,斜睨君问天,双目如水,视线与翩翩相绞,俊容上浮出一缕温柔到极致的笑意。

“妈妈,这煮茶不知得等多少辰光,我还是去前院喝现成的吧!”韩江流笑道。

老鸨是何等识趣之人,忙应声,“好啊,好啊!君堡主和翩翩多日不见,我们就不打扰了,玲儿,好生侍候着君堡主,一会君堡主沐浴时,香汤里多放点活筋骨的红花油。”

“知道了,妈妈!”玲儿兴奋得小脸发亮。

韩江流拉了看呆的碧儿一把,转身下楼。君问天现在眼里只有红颜知已,也顾不上来时的要求,说要她不离他左右,碧儿转过头,看了一眼含情脉脉的一对碧人,撇下嘴,扭头走了。

“妈妈,你请先行,我想起来还有些事要交待下人,一会再麻烦妈妈引见姑娘。”韩江流客气地对老鸨一抬手。

“没关系,韩少爷你忙,我随时听从韩少爷的差遣。”老鸨扭着身子,消失在小径尽头。韩江流返身拖着碧儿往另一处幽静的亭子走去。

“韩江流,你干吗?”碧儿担心地看看四周。

“放心,这里没有人过来,你一身男装,别人不会乱猜想的,而且这里是花月楼,谁对谁都不会好奇。”韩江流温柔地把她拥在怀中,“知道吗,我就是为了想和你独处一会,才故意邀请问天来花月楼的,你好奇心重,一定会跟来。”

碧儿心里一软,懂他相思深重,情非得已,不由放柔身子,任他抱紧。

“你想我吗?”他捧住她的脸,低喃如吟。

“想!”碧儿眨下眼,脱口说道,“在这里,你还有家人还有朋友,我只有你。我闻到梅香会想到,看到狐裘会想你,捧着书也想你。”

“想到足以把身心全给我,一辈子都不离不弃吗?”

她点头,穿越是无奈的,可遇到韩江流却是幸运的。“可是,你……能只爱我一个人,永远不纳妾,甚至也不来这种风月场所、不要有女性朋友、不能有红颜知已吗?”

“能,我能!我没有你说的那些人,来这里,也只是和朋友喝喝茶、听听曲。妹妹,你是我唯一的……也是第一次的心动。那天,发下豪言壮语,说能等二年、五年、十年,现今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我要时时刻刻看到你、抱着你,把你变成我的。妹妹,我能娶你吗?”韩江流俯下身,以唇对唇缠绵的逗弄着。

碧儿昏昏沉沉的勾紧他肩头,心跳得飞快。整个脑子像烧满热水,除了不停发热外,不能思考其他!

她可能真的爱上韩江流了。

“可是……。现在我还不能……嫁……”她娇弱的声音又喜又羞。

“能的,妹妹,我已经做好了安排。你只要听我的就行了……离大都远远的,到暖和的地方,山青水秀,找一处美丽的小镇落脚,开家小店铺,我们生几个孩子,你教他们识字,给他们讲梦里的故事,就这样,一直到很老很老。”

她被他语气中的描绘感动了,含泪点头,“好,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不会再想梦里的事。结婚,生孩子……”

韩江流低首啄下她的红唇,浅尝那令他失魂忘神的甜蜜。她愿意是他的!这认知令他热血沸腾,无法禁止自己一再需索,一再印证这恍若美梦的事实。许久,他才松开气喘吁吁的她。

碧儿娇柔地抚着他的面容,双眸盈盈然。

他握住她的双手,合在掌中轻吻着,柔声说:“若不是父母在堂,我都愿意随你回你的梦中。以后,说不定会有那一天呢!现在还想梦里的家人吗?”

“偶尔会想。刚来大都,要认识许多的人、到各处拜访,每天都过得很忙碌。”

“问天……没有为难你吧?”

碧儿抿嘴轻笑,俏皮地咬了下他的唇,“吃醋鬼,怎么可能的事?我只是他协议的娘子,商人要讲信用的,他不会为难我。我们相处得算和谐吧!满意了吗?”

“不满意!你和他同进同出,还同处一室。妹妹,你站在我这角度,心里会如何?”

碧儿愣了下,伸出双手环抱住他的腰,把头依在他胸膛,“这是暂时的,不管是身还是心,我都会为你保管好。”

韩江流长叹一声,“幸好一切都要解决了。”

“啊……”黑夜中,突然响起一声女子的尖叫,声音象来自刚才白翩翩的小楼。

各个楼阁中的人都跑了出来。

“怎么啦?”碧儿惊讶地问。

“不清楚,别管那些,花月楼中稀奇古怪的事多呢!我们难得一起说话。”韩江流扳过她的头,不让她的眼睛看过去。

“君问天在那里面。不行,我要看看去!”碧儿坚持。

韩江流无语地点头。

小楼前已经跑过来不少人了,老鸨脸无人色,两手直哆嗦,“哪位……壮士……进去帮帮忙……”

“出了什么事?”韩江流问道。

老鸨象看到了救星,一把抓住韩江流,“韩少爷,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要刺杀君堡主,君堡主闪开了,他却劫持了白姑娘,现……在上面对峙着……你快去帮帮君堡主……不然要出人命的……”

“面具男子!”碧儿瞪大了眼,拨开人群,咚咚往楼上跑去。

清雅的房间满目凌乱,桌椅倒地,纸张飞舞,君问天一只手握住另一只胳膊,掌中一片血红,退在墙角,屋子正中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刀架在白翩翩的颈间,盯着君问天。

碧儿原以为是哲别,现在一看,不是,面具不对,哲别是笑面面具,这个面具是青面獠牙式的,身高也不对,哲别高大粗壮,这男子只中等偏高一点,杀气慑人。刀后的白翩翩却出奇的平静。

“君问天,你忍心看着心爱的女人死在你面前吗?”面具男嗡声吼问。

天,声音处理过了。碧儿呆住了。

“碧儿,往后站站!”韩江流抓住碧儿的肩。

“你想怎样?”君问天眼角的余光扫到碧儿和韩江流,眸子越发漆黑如夜。

面具男突地从袖口抛出一把短刀,“把它刺进你的眼中!”

“不要,君堡主,我死不足惜!”白翩翩忽然往面具男的刀锋撞去,血一下就染红了前襟。

一边围观的人一起惊呼出声。

碧儿吓得掩住嘴,“韩江流……”她求助地看向韩江流。

“再等一会,现在这样子冲出去,他会狗急跳墙,伤了白姑娘。”韩江流低声说。

碧儿默默点头,只见君问天冷着脸,眨眼之间,一个前翻,拾起地上的短刀,向男人冲去,男人扔开白翩翩,长剑一挥,直奔君问天。君问天灵巧地一闪,哪知男子手中的剑跟着改变,一下刺进了君问天的胳膊,血象泉水一样喷涌出来,君问天咬着牙往前一扑,短刀扎在了男人的脚上。

“啊!”男子疼得后退几步。韩江流借机冲了过去,“韩少爷……”白翩翩白着一张丽容,缓缓坐起,向韩江流伸出手。

韩江流一愣,止住脚步,拉了她一把。就在这一刻,男人冲进了后面的露台,只听得“啪咚”一声,韩江流再追过去,男人已经消失在黑夜之中了。

碧儿抿着唇,神情悲痛,她缓缓地转过身下楼。

“天啦,我这是做了什么恶事,惹来这样的大祸。快,快来人呀,找大夫去,看看君堡主和白姑娘有无大碍。”身后,老鸨慌声狂叫。

小楼中乱成一团。

碧儿没有回头,一直往前走,走到马车边,任冷风吹着发抖,也不进去。车夫和四海钱庄的车夫正在拉家常、对喝着一壶冷酒。

隔了一会,一个拎着药箱的老者颠颠地从一匹马上跳下来,往园里跑去。

她闭了闭眼,呵呵冻得麻木的手,蓦地听到身体内某处断裂的声音。

“碧儿,你怎么出来了,我还在里面到处找你!吓着了?”韩江流急急地跑过来,“大夫正在帮问天包扎,一会就可以回府了,大夫说失血过多,要静养一月。白姑娘脖子伤口不算大,就是有可能留下疤痕。幸好两人都没事,也算有惊无险。”

“送我回府吧!”碧儿走向韩府的马车,掀开轿帘,两人钻了进去。

“不等问天?”

“会有人送他回去的。”碧儿面无表情地说。

韩江流讶异地点点头,让车夫上车。

“这就是你做的安排吗?”碧儿眼中突然涌满了泪水,侧过身,看着韩江流。

“什么?”韩江流一怔。

“去很远的地方,找一个美丽的小镇……你来解决,只要听你的就行……韩江流,怎么可以这样呢?君问天,我是不喜欢,可是也不能找人杀他呀!他不坏……也答应过两年就放我走……你还是他朋友呢……我没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方式来爱我……来得到我……知道吗?我心里好痛,好失望……”她激动得语无伦次,泪如何也止不住。

韩江流心猛地一抖,“你……说是我安排的杀手?”他双唇哆嗦地问道。

“不是吗?你特地邀请他今天来花月楼,然后安排好了。不管他是死是伤,都拦阻不了我,你就可以带走我了?韩江流,不能这样的,做人不能这样。爱不能建筑在阴谋之上……那样永远也不会幸福。其实不必要伤他,我都可以和你一起走。但现在,韩江流,不行,我不和你走……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碧儿,你很关心君问天!”韩江流自嘲地一笑,“不想和我走,可以直说,不要找这样的借口。认识这么久,我是使阴谋的人吗?没关系,我会好好地把你送回君府。好,不再见面。”

碧儿捂着脸,拼命地哭着,没有看到韩江流眼中流露出的悲绝彻寒。

第一次,两个人以沉默道别。

碧儿没有立即回府,站在府门前张看着远处。好一会,才听到马蹄声。她忙跑过去,轿帘一掀,君问天揽着白翩翩走出马车。

“我已经为翩翩赎了身,准备收她为侧夫人。”他淡淡地对她说。

白翩翩被几个丫头扶着,送进客房休息去了。王夫人在一阵大呼小叫、哭天抹泪后平静了下来,拉着儿子走进花厅。碧儿回房换了衣衫,也走了进来。

碧儿黑白分明的杏眼扫视了一下厅中,小心翼翼的坐下,此刻,厅中主主仆仆的挤了一屋子,所有的目光没有放在受伤的君问天和白姑娘身上,而是聚焦到她这边。她搞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用那种同情、施舍的目光看着自已。这种表现不对吗?君问天说为白姑娘赎了身,行啊,反正他有的是银子,又不要她掏半厘;他说要收白姑娘做侧夫人,可以,她早就答应他做个贤良大度的好夫人,莫谈白姑娘,黑姑娘、绿姑娘,都收几个也可以的,君问天精力旺盛,尽管收好了,牡丹花下死的风流鬼又不是她。

“问天,你真要收下白姑娘吗?”王夫人不安地瞄了眼身边不知所措的碧儿,低声问着一脸蜡黄、气若游丝的儿子。

君问天费力地睁开眼,轻轻点头,“翩翩也跟了我两年,现今又为我不顾生死,破了容貌,一个烟花女子脖子上留个大疤,日后怎么过呀?我思来想去,应该对她负责,不顾虑什么出身了,把她收在身边,好好疼惜。”几句话,君问天说得气喘吁吁。

“妾室无所谓出身!”王夫人不懂的是前两天嚷着今生今世只要碧儿的儿子,新婚才几日,怎么就生出纳妾的心呢?虽说情况特殊,拿点银子打发就可以,不一定要娶回来。媳妇好象吓蒙了,安安静静地坐着,半天都没出个声。“我们君家和白家注定有缘,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罢了,你想娶,娘亲应了你。没几天要过年了,在年前挑一天把亲事办了。问天,媳妇那边,你可要好生安慰几句。”

君问天漠然地倾倾嘴角,“她不是需要安慰的人。”

王夫人叹了口气,招手让下人把少爷扶回去休息,明天请个好大夫再来瞧瞧。眉心拧着象绞成一股绳,不知问天什么地方得罪了人,惹得别人拿把刀尾在后面追杀,想想后怕,君府家大业大,眼红的人多,以后,看来还得请个保镖什么的跟着问天。

家仆们偷瞧了一眼少奶奶,稍微有些失望地鱼贯退出,一边走一边还纳闷,少奶奶怎么就没脾气呢?

碧儿看人走得差不多了,也站起身来,准备回去歇着。

“碧儿!”王夫人唤住她,难得一脸慈母相。

“婆婆大人,你有事吗?”碧儿仍没有寻到答案,想回房继续努力。

“碧儿,女人都是这个命,你不要往心中去,白姑娘再美,再惹人怜,也是个妾,怎么也比不上正室的。日后,有了孩子,你生的才算嫡出。放心,婆婆以后一定都站在你这边。”王夫人拍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碧儿大眼眨呀眨,心中有些明白了,“婆婆大人,我很赞成夫君纳妾的,这样,家里也热闹些!如果他想让我把这个正室让给白姑娘,也可以。他们两个郎才女貌,很相配的。”直接休了她,她才开心呢!

王夫人只当她在逞能说气话,不舍地抚着她的卷发,“不要说怨语了,你是明媒正娶的夫人,谁也抢不去的。男人就是图个新鲜,过几天说不定又恋上别的了,想永远占着他的心是不可能的。”

“婆婆大人说得是。”碧儿忙不迭地应着,君问天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她脱身就会脱得快点。不知为什么,君问天越坏、越差,她心头就越轻松。听到他说要娶白翩翩时,她不禁长吁一口气。

“早点生个儿子吧!那样看谁还敢欺你?”临走时,王夫人苦口婆心地加了一句。

碧儿耸耸肩,甩甩卷发,莞尔一笑。

从花月楼回来时,夜就近三更了,现在一折腾,差不多凌晨。这个时候,寒气是最重的,轻轻哈一口热气,都能很快结成冰。碧儿跺跺冻僵的脚,穿门过栏,往厢房走去,一个小丫头提着风灯跟在身后。走着走着,她蓦地停下脚,皱着眉,发了会呆,把今晚所见的一幕幕细细回味了下,有种不好的感觉,觉得自己好象有点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少奶奶,天太冷了,咱们回房吧!”小丫头冻得吃不消,哆嗦着说。

“好,好!”碧儿回过神,往前慢慢挪步。厢房前,她转过身,对丫头说,“太晚了,你不要跟着,我自己打水洗洗,明早不要急着唤我起床。”冬夜,房间里早早都点好香笼、火盆,也会在暖壶中备下热水。

丫头感谢地道了个万福,转身回下人屋去了。

碧儿掀开棉帘,闩上门,八仙桌上一盏宫灯昏黄,她解开外袄,低着头向屏风后的牙床走去,一看到床上隆起的被子,她愣了。

“君问天,你怎么睡在这?”她紧几步,俯首看着他。

因为药物的缘故,君问天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的。“这不是我的厢房吗?”他倦得连眼都没睁开。

“可是……可是……你不应该和白姑娘同寝吗?她也受伤了,需要安慰,二个人一起,也好照料呀!”她理所当然这样认为,他都说要娶白姑娘了,陪着人家是应该的。

君问天突地睁开眼,黑眸冷如寒星,“舒碧儿,如果今天我被刺死了,你是不是要买串爆竹庆贺一下?”他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问话。

碧儿白了他一眼,“你死了,我更没办法脱身,真的要在你君府一辈子到老。你活着,才能休我呀!不要以你的小人之心度我这君子之腹。我和你没仇,你受了伤我很同情。”

“就这样?”君问天捂着伤臂,嘴唇苍白地慢慢坐起,半靠在床背上。

“难不成要怎么做?”碧儿苦着脸,“大家今天也象对我很失望似的,夫君要纳妾,娘子应该怎么表现呢,缠着他哀求哭诉,还是绝食、上吊威胁?这些我都做不来。”

“你当然做不来,你巴不得把我塞给别人,自己好走人。”君问天心痛地闭上眼。

“白姑娘是你自己要娶的,我可没硬塞。”碧儿反驳,不能赞同他的说法,“而且她处心积虑地表现得那样,不就是等……”她咬了咬唇,偷偷吐下舌,煞住了话语。

“说下去!”君问天深究地看着她,说。

碧儿摇头,起身在卧榻上铺被,以为能睡到床的,又泡汤了。“如果牵涉到我的安全,我会帮你,也会提些建议,这些是你个人感情纠葛,你自己解决,我不发表任何意见。”

“你不是说我们一根绳子上系着的两只蚂蚱吗?”为她语气的疏离和漠然,他无由地心慌。

“我发现绳子上的结是活结,解开就能跳走了。君问天,你是富甲天下的大商人,装什么傻?”她打了个呵欠,放弃洗漱,他在不太方便,探身吹熄了灯,着中衣,蜷缩在被中,闭上眼睛。

“即使是路人,看到别人倒下,也不会转身走开。你……都没有等我?”他忍不住还是把心中压抑的烦闷说了出来。疼到晕厥,想寻找她的身影,看来看去,都是不相干的人。她不在,韩江流也不在。他都没有力气敢想下去了……幸好,回到府中,她乖乖地站在外面等他,一块大石才落下。

“马车就那么大,容不下三个人的。”她没兴趣看别人卿卿我我。

“你知道我会……带她回府?”他惊住了。

碧儿笑,“郎有情,妹有意,天公又作美,水到渠就成。君问天,你失血过多,要静养,美人就在客房,不会跑的。”

君问天无语地闭上眼,会跑的是她。

东方悄然泛白,厢房中终于安静了下来。

碧儿觉得自己只睡了一会,就听到门被拍得山响,她把头往被中缩了又缩,堵住耳朵,门外的人坚持敲个不停。“来啦!”她放弃地跳下卧榻,没好气地应了声。一扭头,对上君问天冷冷清清的眸子正打量着她,她不太自然顺了顺头发,拉整衣衫,跑去开了门。

门外的人是白翩翩。

“见过堡主夫人,请问堡主他好些了吗?”白翩翩谦恭地万福,低眉敛目柔声问,秀美的脖颈上扎了根白色的丝带,更显清雅脱俗。

碧儿失笑,大清早就开始爱心大放送啊,“白姑娘,你知道我和堡主成亲几日了吗?”

“呃?”白翩翩俏脸一红,“怕有……七八日了吧!”

“确切地讲,是刚满六日。一大早来打扰蜜月中的新人,这合适吗?”

“蜜月?”

“白姑娘不会连蜜月都不懂吧!顾名思义,蜜月就是象蜜一样甜美的一个月,这种时候,新婚夫妻耳鬓厮磨、两情相悦,眼中只有彼此,就连家人都知道给一个独立空间给新人。我夫君在蜜月期间,把白姑娘收下就已很仁慈,白姑娘都等不到我们蜜月结束,就想和我抢夫君吗?你这样的大美人不会这点自信都没有吧?”碧儿斜睨着她,起床气很大。

“我……我……”白翩翩张了张口,眼眶一湿,“翩翩只是担心堡主的伤势,没想其他……”

“哇,我替夫君说声谢谢。夫君和我一起,你是担心我不会照顾他还是不如你会照顾他?”真是很讨厌这种装清纯、柔弱的女人,把别人都当成她的裙下臣,被她迷得智商很低吗?

白翩翩羞窘地低下头,咬着唇,不让哽咽声发出,急急地施了个礼,“对不起!”扭头哭得肩一抽一抽的跑走了。

碧儿“啪”关上门,心情坏到极点。气冲冲地奔到床前面,君问天眯着细,嘴角勾起一丝轻笑。

“考虑到你是病人,我先容忍你一会。早膳后,要么你搬离厢房,要么你让人给我重找一间,不然这样我要疯的,我才刚闭上眼,就被叫醒,真是要命。”她闭了闭眼,表明观点。

“蜜月时,新人怎么能分房睡呢?怎么也得同房一个月。”他慢条斯理地说,看着她急得小脸通红,两眼冒火,卷发一根根飞扬着,有种狂野之美。

“不要学我说话!”碧儿气呼呼地坐下,过了一会,她忽然坐正,“君问天,不如这样,我回飞天堡,你在这边养伤,免得你的白姑娘看我不顺眼,碍着你们亲密也不方便。”

“你在吃醋!”他心情突然大好。

“吃你个大头醋。”碧儿真是哭笑不得,“如果你发善心,把我休了,我会对你感激不尽。唉,你们君家水挺深的,人也复杂,我不想掺进来。君问天,不如我们演一出戏,假装我不准你纳妾,你说我不贤惠,一怒之下,休了我?”

“想都别想。”君问天断然拒绝。

碧儿突地瞪大眼,“君问天,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俊容一僵,“怎么可能的事?”目光躲闪地移向帐顶。

“嘿嘿,我想也是呀!我们是协议夫妻,各取所需。君问天,要我担这么个虚名干吗呢,把它送给想要的人吧!休了我,好不好?”她蹲在他床前,握着他的手摇着。

君问天重重吸了几口气,“休了你后,你要去哪?”

碧儿眼睛滴溜溜转了下,脑中浮现出韩江流的身影,“去我该去的地方。”昨晚,她有点冲动了,他一定很难受吧!难得,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怅然,君问天捕捉到了。

“你该去的地方就是这里。碧儿,不要浪费口舌,我不会休你的……现在不休,二年后也不休……若我死了……也会拉着你垫棺的……”他阴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休不休这样的话。你嫁进君府,生是君府的人,死是君府的鬼。”

碧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倒抽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