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角斗搏彩的地下赌场乌烟瘴气,消息不胫而走,许多有赌瘾无本钱的市井混混蜂涌而至,要看八大族的公子为搏美人一掷千金!大厅中央的木桌上站着林赛儿,凄凄楚楚,脚下的银锭闪闪烁烁;女奴和银子是此次搏彩的赌注,公子哥没藏宁凌和公子哥赫连噶旺各霸了一方。
赫连噶旺色迷迷的眼睛已经离不开林赛儿,没藏宁凌讥笑道:“噶旺公子,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莫要把美人看进了眼睛里挖不出来了。”
“呵呵,本公子志在必得!”赫连噶旺回答得大言不惭。费听公子插在中间凑趣地问:“噶旺公子,今日为你搏彩玩命的未必还是那个豹子头?”
“他如今是御封的大白高国勇士,我赫连角斗营的战神。”赫连噶旺纵声大笑道:“他要是来了,吓也能把你们吓死,这彩还用搏吗?岂不是本公子欺负了没藏公子。”他说笑着乜斜林赛儿:“不过嘛,没藏公子仍需承让,今晚我带来的也非等闲之辈,杀吐谷浑战俘如同草芥,定能让公子我抱得美人归!”
“大话未必说早了,走着瞧!”没藏宁凌冷哼哼回敬。
乱哄哄中,陆谦隐身人群,注意力只在林赛儿身上;公子哥儿们的斗嘴说笑中她只是赌注、玩物,似乎已没有了人的灵魂,麻木着浑然无觉。
陆谦心中不禁酸楚:可怜的赛儿竟然落得个这样的景况,陆谦你助纣为虐也给自已种下了心病哦!陆谦忽感心中抽搐,自忖道:“陆谦,你当明白,林冲若是知道了你出卖赛儿的真像,你会死得很惨!”
角斗台上,赌场主赌人高声宣布:“赫连公子、没藏公子下注已毕,双方搏彩的人上场!”一个骠悍的匈奴人从台的一侧走到了木台中央,主赌人煽动性地高叫:“看呐!没藏公子的匈奴壮士,多么强壮,多么凶悍!”
赌场内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般的喝采。木台的另一侧,赫连家奴为石敢除去手铐低声催促:“还发什么愣?该你了,快上啊!”
“原来公子带我出来是为了搏彩?”石敢诧异地问。家奴冷哼道:“角斗士本就是贵人们搏彩下注的工具,要想从这里活着出去就得为公子赢回筹码!”遂狠狠一把将石敢朝着台中央推去。
“看呐!赫连公子搏彩的大宋好汉,多么精悍,多么敏捷,一看就是位以技取胜的角斗高手!”主赌人煽动性地高叫,再次引起场内鬼哭狼嚎般的喝采,赫连噶旺得意地将目光再一次睃到了林赛儿身上。
陆谦远远瞅着麻木中的林赛儿,忽地冒出个念头:不能再让林赛儿见到林冲!否则林冲就全明白了他陆谦在林赛儿身上干过的龌龊事,也更加会激怒察哥让林冲和林赛儿子同丧察哥的毒手。
陆谦在思索中朝着角斗台一侧靠过去,靠近了捧着陶罐的赌场伙计。在所有人都注意台上角斗士的空隙间,陆谦拍拍伙计张开了左手,露出一锭大银!伙计眼睛发亮,一切尽在不言中;赌场常有这般抽老千的勾当。陆谦冲着台上的匈奴汉子呶呶嘴。
“让他胜!”陆谦说得极轻。伙计悄悄收了银锭,点点头。
角斗台上,主赌人张罗角斗士选择兵器,说出的话充满了悬念:“神灵将会赐予他们何种兵刃?或是天遣他们徒手作战?生死将掌握在他们自已手上!”伙计捧着陶罐走到匈奴人和石敢中间,匈奴人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陶罐,摸出一个纸团,递到主赌人手上。
“没藏公子的壮士抓了大凉刀!”主赌人展开纸团狂喊:“噢!锋厉无比的大凉宝刃举世无双削铁如泥,这世上还有什么样的肉体凡胎能同它抗衡?”
捧兵器的伙计将锋利的钢刀递到匈奴人手中,匈奴人在赌徒们噢噢嚎叫声中高高地举起了双臂。陶罐伙计借助人们的疯狂,抓住瞬间,探出右手将小纸团调换出了陶罐内的后一只小纸团。
人们为匈奴人欢呼过后,轮到石敢将手伸进陶罐摸出了纸团,主赌人迫不及待地抢在手中展开,故意延迟半晌才把纸团中的奥秘抛给了众人:“噢!赫连公子的好汉选择了徒手作战,我们期待着神灵赐予他神勇!”
石敢脸色骤变;大厅内哗然;没藏宁凌得意地笑了,赫连噶旺在恍然间高叫了起来:“有诈!其中有诈!”人们的目光全都投到了赫连噶旺愤怒的脸上,没藏宁凌阴冷地质问:“赫连噶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哪有那么凑巧的事?”赫连噶旺愤怒咆哮:“上次抓了个徒手作战,这次又是徒手作战,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说做手脚你有何凭据?说规矩是大家共同立的,搏彩本就是搏运气。”没藏宁凌说得针锋相对,瞥了一眼林赛儿道:“噶旺公子若是输不起可以不搏。”、
赫连噶旺的目光也落在林赛儿身上,咬牙切齿心有不甘道:“早知这么个蹊跷,真该带豹子头来。也罢!豹子头能够徒手杀了你的人,我就不信他的兄弟做不到。搏!搏定了!”
“噢!公子好气魄!”众人为赫连噶旺喝彩。主赌人在众人的喝彩中一连迭高叫:“输赢由天定,规则却只要一条,只能有一个活下来!相互厮杀,直至死亡降临到不幸的人身上!搏彩开始!”
主赌人话音刚落,匈奴人便刻不容缓扬起钢刀劈向石敢,其气势要一击中的,结束角斗;石敢再不敢分心,被迫徒手应战,但徒手对器械只能躲闪,在一刀险过一刀中同对手周旋。
人们为激烈的角斗亢奋,大厅内掀起高一阵低一阵的狂涛。陆谦眼观激烈角斗,心里也在激烈地思忖着:陆谦,无毒不丈夫,为自保,也为了保兄弟,天意让赛儿重归苦难吧!
角斗台窄小,匈奴人的刀法却力道雄浑,几个回合后石敢便被逼得无路可退,刀锋过去,身上已见伤口,皮开肉绽;匈奴人仗着刀锋开道大施拳脚,右刀左拳组合,石敢喷出一口鲜血,滚到了台边。匈奴人不予对手喘息,大步抢上一脚踏住石敢,扬起了钢刀。
大厅内一片嘘声,赫连噶旺目瞪口呆,没藏宁凌残暴地高叫:“杀!杀了他!本公子赢他银两,更要出口恶气!”所有人都将嗜血的目光投到了台上,在一片喊杀声中期待着快感的来临,石敢命悬一线。
“等一等!”林赛儿忽然发出一声尖厉的喊叫;在众人惊诧中,麻木中的林赛儿不知何时已经下了木桌,走到了没藏宁凌身前。
“贱人,关你什么事?”没藏宁凌诧异着,阴冷地喝叱。林赛儿迟疑着跪在了没藏宁凌脚下,居然乞求:“放他活命,我从你。”
众人一片骚动,人群中的陆谦更是不明白林赛儿是什么意思。倏地,没藏宁凌笑了:“呵哈,我明白了。你这贱人是不忍宋国的同胞死在眼前,自取其辱顺从本公子,是吗?”
“是。”林赛儿屈辱地垂着头,回答得很低。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萌,搏回了美人的心。”没藏宁凌豪气横生道:“好!本公子就依了你。”转而对赫连噶旺嘲讽:“噶旺公子,美人仁慈,本公子大度,你这个角斗士的命本公子留给你带回去交差,但你输的银子本公子得笑纳了。收摊,打道回府消受美人!”
陆谦在大厅的哗然中复杂地朝林赛儿投去一瞥,挤出人群消失了;没藏的家奴们卷了赌银,簇拥着公子没藏宁凌和林赛儿扬长而去;角斗台上,石敢挣扎着欠着身,感激着目送林赛儿;赫连噶旺走到角斗台前,一副穷凶极恶模样。
“呸!狗屁角斗士,竟不如一个小娘们儿!”赫连噶旺朝石敢啐了口。石敢呕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已经夜深的街道,得胜的没藏公子们簇拥着林赛儿很是兴奋。正行走间,街的拐角处闪出个人影挡住了去路,是陆谦。没藏宁凌感到意外,麻木中的林赛儿也陡然惊诧。
没藏宁凌并不认识陆谦,冷冷地盯着不速客,家奴们蓄势待发。陆谦好似不认识林赛儿,只对没藏宁凌说话:“耽误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你是什么人?”没藏宁凌警觉着质问。陆谦陪着笑,指着路边的一处茶寮回答得软中带硬:“在下是什么人无足轻重,倒是有一位事关轻重的贵人要同公子说说话。”
狐疑中的没藏宁凌随着陆谦,进了茶寮雅间便怔住了——察哥独自候着,穿着一袭便装。
“公子别来无恙。”察哥客气寒喧,指着已经沏好茶的茶桌道:“坐下饮茶,本王有话说。”
“茶就免了,亲王有话请讲。”没藏宁凌揣摸着察哥,不冷不热。察哥遂开门见山道:“把外面那个奴婢卖给本王,身价由你开。”
没藏宁凌感到意外,侍在一侧的陆谦紧张地悉心着没藏公子的反应。半晌,没藏宁凌以拒绝的口吻回答:“不是钱的问题,本公子恕难从命。”
“没藏宁凌,往日两族的恩怨,不应该记在你我一辈兄弟身上。”察哥话虽婉转,却咄咄逼人。没藏宁凌并不买账,哂笑道:“亲王错了,这个姑娘的去处并非本公子说了算。”
原本一个温文尔雅、一个心生警觉的二人,语气激烈了起来。
“谁说了算?”
“没藏部族说了算。”
“她的身价果真是不低了,那你为什么敢拿她做赌?”
“是啊!赌赢了,本公子也良心发现了。”
察哥听不明白了对方的话,开始以势压人:“没藏宁凌,你休要用藩部压人,没藏氏昔日辉煌不再,已经是本过了期的老皇历。”
没藏宁凌因察哥对没藏氏族的羞辱,终于难以忍耐,愤然回敬:“殊不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没藏氏的荣辱岂是你一个亲王左右得了的?”他说着便朝雅间门外走:“恕本公子不奉陪!”
“没藏宁凌,本王警告你。”察哥对着没藏公子背身道:“你尽可拿她做牛做马使唤,却休要染指,否则,你同本王必当是解不开的仇人!”
察哥的威胁令没藏宁凌匪夷所思,陡地转过身冷嗤:“我真奇怪,一个奴婢竟让堂堂的大白高国亲王殿下如此上心,竟然炙夜乔装威胁于本公子。”没藏宁凌言罢感到解气,昂首阔步出了茶寮。察哥盛怒着却未发作,只是阴鸷,却让陆谦看出了端倪。
“殿下,这没藏部族在朝中果然是有些个背景哦。”陆谦小心翼翼地窥伺。察哥答非所问:“万幸,林赛儿没被赫连部族赢了去。”
“可殿下把她弃之于藩部也非上策。”陆谦继续窥伺着,却引起了察哥警觉,狠狠地盯着陆谦。陆谦赶忙躬身圆着自已的话:“贱奴是斗胆而言。殿下若当初将她羁押在府中慢慢开化,幸许是可以回心转意的。”陆谦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暗忖:“万幸,赛儿没有重新落到你这魔头手里!”
察哥将陆谦口是心非的话当了真,轻叹着掩饰不住懊悔失意……(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