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弦利箭挂着风声直冲着林冲的面庞袭来,人们眼见林冲中箭呀地叫出了声,林冲则微微侧脸将箭杆叼在了嘴中,头上的苹果纹丝未动;林冲轻轻吐掉利箭,百步外的人们方才看明白了林冲的绝技,爆发出一阵喝彩,但众目睽睽谁都看得明白,察哥用心歹毒,企图一箭夺命!
“察哥,你强势压人算不得本事,该轮到你了吧?”太子露出孩子般恶意的笑样调侃察哥,萧音也从极度的紧张中暗自舒了口气。
太子虽说是年少斗气,却也让察哥心中升起了一股寒意:太子为了个异国战俘、为了个奴隶,居然不顾皇族的亲情和体面,这还像似一家人吗?察哥一时无语,脑子瞬间空白地怔在原地。
林冲阴鸷地走向察哥,那个无数次煎熬心灵的梦魇再次翻腾了起来;他被铐在囚室的铁桩上,眼睁睁看着察哥蹂躏小偶人,刻毒地说着林赛儿。察哥说:“这件小玩艺儿是从她美妙的胸脯上揪下来的,应该是你的信物。可也就在本王的床榻上,她在本王怀里像只猫儿;她屈从她骚情,直至呻吟;她的柔情和肉体让本王留恋不已……”
察哥岂能看不透林冲心思?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悚意,场面众人更是在看着察哥,令他如芒在背。忽然,察哥急中生智喊了声陆谦。
“贱奴在。”陆谦连忙应声。他早被人们视为弃物般忽视在角落,却在这种关头听见察哥传唤,打了个激凌趋身到了察哥面前。
“林冲箭技如何?”察哥遂问。陆谦一时判断不出察哥问这话的目的,便以惯于的谄媚答:“当然不及殿下于万一。”孰料太子看穿了察哥心思,孩子般地叫了起来:“嗳!察哥,你可不许耍赖哟!”
太子的憨态顽皮引来了众人一片笑声,太子的提醒让人们全都在莫可言喻中看清了察哥心思。察哥狼狈、窝火,却无法发作。
“太子,我一个大白高国亲王,岂可言而无信?”察哥维持表面衿持,慢条斯理道:“可话又说回来了,刚才太子亲耳听见,本府贱奴陆谦曾为林冲宋军中同伙,对林冲箭技的评说一定无误。就他这般箭技倘若真要是偏离准头误伤了本王,受损的非但是我大白高国栋梁,就是太子殿下在皇父面前也难免受责。但为了公平,本王还是给他这个机会。”
察哥的话说得很绕,前一半的巧言令色让太子和众人失望,末尾的承诺却又吊起了太子和众人的胃口。在太子和众人的拭目以待中,察哥却以出奇慈祥的目光看向了陆谦。
“陆谦,为本王代靶!”察哥的口吻不容置琢。
陆谦倏地一颤,他应该想得到察哥有这般损招,但还是被惊怔了。太子和众人方才明白察哥洋洋洒洒兜了个圈子的目的,看着陆谦的悲哀,忍不住哄笑起来。惟有林冲,冷酷地看着陆谦。
“殿下,林冲对贱奴的仇恨,殿下是最清楚的啊!”陆谦陡然瞅见林冲的冷酷,以为契机向察哥哀声抗辩。察哥未料陆谦居然抗命,暗自恼火其不知好歹,说得杀气腾腾:“本王在此,他不敢!你何敢不从王命?”
察哥再不容陆谦有所反抗,朝着侍卫示意,侍卫托着苹果逼近陆谦,虎视眈眈令其发怯。陆谦无奈,随着侍卫走到百步外,苹果放到了陆谦头顶上。
林冲张开了铁弓,耳畔却传来周围人们对汉奸的讥笑和议论;林冲的目光充满仇恨,视线中的箭尖在陆谦的面庞上游移。场面静寂下来,众人摒息以待。
“你这个败类,罪孽难赎!”林冲在心中诅咒着陆谦:“葬身在这里当是天意,当是活该!”
林冲轻松弓弦,利箭疾去——却穿透了苹果。
“好箭法!”太子率先高呼,众人随着喝彩。
察哥深感意外,林冲并没有射杀陆谦,察哥狐疑,脸色阴沉。百步外,陆谦仍旧木雕似地站着,脸色惨白,眼里噙着屈辱却又感激的泪水。在人们热情钦佩的注视下,林冲走向了太子。
“太子殿下,林冲告辞。”林冲向太子告辞,意在规避察哥进一步的迫害。聪明的太子了然于心,失望地说:“真可惜!节外生枝。下次再召你吧。”林冲孤独地走出了演武场,在众人的目送下远去。
“太子这里平静了,本王告辞!”察哥瞥一眼远去的林冲,也向太子告辞。陆谦闻言一溜小跑,习惯性地伏身马下。察哥刚要抬脚,却说道:“起来吧!这差事以后不用你了。”
见陆谦惶惑不解,察哥和蔼地说:“你的忠诚比上马桩对本王更有用处,往后就随着本王,多些谋划谋个前程。赏他一匹马。”
侍卫将一匹战马牵给了陆谦,陆谦在恍然中伏仆哽咽:“殿下,陆谦定要肝脑涂地,报殿下于万一啊!”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演武场归复了平静,太子因林冲的离去兴味索然,萧音却因察哥的随即而去疑窦重重,忽听太子对她说话。
“萧妃,在今天以前,察哥亲王在本太子眼中是大白高国第一勇将,是个大丈夫大英雄。”萧音却听见太子后面的话充满了不屑:“但今天我很失望,他输的不是武功,而是输掉了一个男人的心胸和气魄。”
察哥是萧音的夫君,太子的话令萧音羞愧难当。太子莫测一笑,遂又以不似他这个年龄的老成道:“对不起!本太子年少率真,口无遮拦为林冲仗义执言了几句,倒让察哥和萧妃难堪了。”
太子说罢上了东宫銮驾,宫中人高喊起驾回宫,太子的仪仗远去。空旷的演武场上萧音孓然,回味着刚才令人胆寒的一幕幕,回味着太子临行前那番意味深长的话……
察哥果然动着在旷野中狙杀林冲的念头:林冲孤掌难鸣,必死于他海东青劲骑的围杀,前仇近恨也就无声无息一笔勾消了!可骑兵们沿着道路搜索,却不见了林冲身影。
察哥失望,对并辔马上的陆谦恨恨道:“本想以失手为由一箭结果了他的性命,却又被他侥幸逃脱了。”陆谦谨慎着不敢轻易接话,听着察哥往下说:“林冲仗着太子做祟,本王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了杀机,幸赖于你勇于献身替本王去鬼门关走了一遭,本王定当厚待你。”
“为殿下赴汤蹈火,贱奴万死不辞!”陆谦见说到了自已身上,忙不失时机表着忠心,却说得干巴巴的。察哥抚慰有加:“陆谦,往后你贱奴的身份就免了,多帮本王参赞些王府中的事物乃至于军务。”陆谦受宠若惊,忙在马上躬着身子谢恩。
“殿下,并没有发现林冲踪影。”侍卫报告着。察哥恨恨地:“逃得到快!”
遂快马加鞭,马队驰远。
道路旁大树的顶端,浓密的树冠中隐蔽着一个人影,是林冲。看着察哥马队驰去的方向,林冲充满了仇恨和不屑……
没藏部族大堂,公子没藏宁凌无聊闲坐,林赛儿在一旁点着厅堂中的灯烛,没藏宁凌的目光在林赛儿的身上游移。
“公子,贺兰演武场出了大快人心事。”一个家人匆匆来报:“察哥同角斗士林冲比武,差一点没被射死。”
点灯中的林赛儿一颤,仔细地听。
“差一点没被射死?那差了哪点啊?”没藏宁凌急着问家仆。家仆道:“可惜哦!被一个叫陆谦的宋奴替了身,做了靶。”
“多好的机会啊!”没藏宁凌失望地嘟囔,遂发起无名火地骂家仆:“混账!这也叫大快人心事?”
没藏宁凌因失望责骂着家仆,林赛儿却按奈不住内心波澜,匆匆出了大堂,没藏宁凌见状狐疑。
“长生天,你不公啊!”林赛儿跑到院中暗处跪了下去,仰天悲怨。倏然间她发现了身后的影子,吓得一哆嗦。影子是没藏宁凌,盯着林赛儿幽幽地说:“本公子现在明白了你和察哥间发生过什么,是仇恨!本公子还明白了谁曾是你的男人;是赫连部族的角斗士林冲!”
林赛儿在没藏宁凌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惟有缄默,没藏宁凌则不依不挠窥伺着林赛儿的反应道:“怎么,要不要本公子开恩,把你卖入赫连部族?说不定你同那位大白高国的勇士可以破镜重圆了。”
“不!求公子,我不去!”林赛儿终于颤栗地拒绝,却令没藏宁凌大感意外地问:“为什么?”
“我是个脏人,没脸见他!”林赛儿决绝地说:“我只想呆在这里,看着察哥死!”
月光下往往令人惆怅,萧音徘徊在月华宫庭院正是这种心境,惟有锦屏、宝丫俩个贴心的人儿陪着王妃。
萧音想着白天在演武场、众目睽睽中察哥对她的责难:“爱妃,你早知林冲是个不知斤两的狂徒,为什么又要奏请国主让他搏了个大白高国勇士的彩头?”察哥后面的话已不再给萧音留脸面:“爱妃,出尔反尔非妇道所为!”
萧音却又纠结在了太子的那番话中:“萧妃,在今天以前,察哥亲王在本太子眼中是大白高国第一勇将,是个大丈夫大英雄。但今天我很失望,他输的不是武功,而是输掉了一个男人的心胸和气魄!”
一个府中老佣妇悄然走来,打断了萧音沉思:“王妃,殿下传王妃侍寝。”
“你去回殿下,我今天身子不舒服。”萧音皱眉道。老佣妇见王妃脸色难看,只得畏首畏尾地退了下去。
萧音为拒绝了察哥感到欣然,这是很少有的事,连锦屏和宝丫都感到了诧异。萧音自已却明白,她的这种变化和勇气来自于林冲……(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