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高国的都城兴西府热闹非凡。沿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察哥骑马先行,陆谦、讹庞并辔随后,精骑侍卫们扈从。
迎面一群宋国的妇女、姑娘被部族的家丁监押着走过,显然是买卖的奴婢,凄凄惨惨可怜兮兮。察哥满腹心事,看得出神,讹庞便向陆谦暗示,留意主子反应。果不其然,察哥若有所思地说:
“……还是要找回那个林赛儿,做为翦除林冲这个心腹之患的杀手锏。”
陆谦悉心听着,心生警觉;在回鹘国利用土匪截杀林冲败北,察哥心有不甘,果然又有了新的算计。听察哥继续道:“林冲心中惟有这个女子,她可以令林冲忘乎所以,冲动失态而铤而走险。”
“殿下所言极是。”陆谦主动附应:“从几次林冲冲撞殿下的表现来看,为了这个林赛儿林冲是敢拚命的;这也正好是殿下求之不得的。”
“林赛儿流落部族为奴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哼!没藏宁凌不识抬举,找回她怕是要费些周折了。”察哥此说,似乎是在递话。陆谦做出一付替主子所想、急主子所急的谄态道:“这类小事何劳殿下操心,尽管放心交给属下。”
孰料察哥淡淡一笑:“陆谦,做人终归还是要有个底线。”
这话倒令陆谦困惑了起来,谨慎翼翼地窥询:“属下不明白殿下所指。”
察哥以教导的口吻说:“其实林赛儿是无辜的,是林冲的牺牲品,你以林冲挚友的便利已经为她委身于本王行了些骗术,尽了力。”他最后加重语气道:“殊不知朋友妻不可欺哦!”
讹庞哂笑着挤兑:“陆先生嘛,倒底还是在殿下手中得了些实惠,现在在我大白高国过得很是滋润呐!”
陆谦的脸颊立刻燥热,察哥、讹庞二人的一唱一和令他难堪;他早就在内心将对林赛儿的欺骗定为了自已今生最大的不可饶恕!
陆谦怔神间,察哥便已经敛去了戏弄神态,换作体恤地说:“林赛儿毕竟是你的同乡故人,又那么相信你这位陆大哥,我看还是给你留些情面的好。”
其实,陆谦早有心理准备:察哥无奈于林冲,早晚会想到再次利用林赛儿,而林赛儿却是他祈求林冲和解的关键所在!他必须把察哥利用林赛儿谋害林冲的各种可能了解清楚,掌握些细节,向林冲预警。
陆谦借助于难堪,掩饰了神态的开岔和失望,喏喏道:“殿下教诲的是。”继而便听察哥吩咐讹庞:“你去约见没藏宁凌,由他开价,放手林赛儿!”
深居王府月华宫中的萧音,自打随察哥从回鹘返回大白高国,便在惊心后怕和深深的遗憾中难以自拔;两国疆域咫尺之遥,却似几千几万里,她却为不久前的一幕惊骇后怕,为未能同林冲冲出藩篱奔向自由深深遗憾。
萧音深知再见林冲已是难上加难,甚至在度日如年中获知林冲的一点消息也是奢望。恰在此时,管家徐忠带来了察哥查找林赛儿的消息,并详尽报告:
“据我秘密打探,讹庞已经查找到赛儿姑娘曾经为奴的没藏部族。”
听罢徐忠的话,萧音在紧张中敦促:“林赛儿绝不可以再落到殿下手中成为报复林冲的筹码,怎么就没有机会把她秘密送回大宋呢?”
“机会倒是有。”徐忠却回答得很为难:“眼下大白高国同大宋两国暂时平静,恢复了边境榷场,商贸往来频繁,我也熟识许多大宋的商人。只是这林赛儿执意不肯回大宋。”
“……她在等林冲报仇!”萧音轻叹着,充满了惆怅和担心。
陆谦托辞请讹庞喝酒,套窥林赛儿的事。
“殿下看见被买卖为奴的宋女,便想起了那个林赛儿。”讹庞酒意浓盛,嘴上开始不把门:“陆先生可知殿下心事?”
陆谦故作不屑,故作不解:“残花败柳,殿下何足挂心?无非是利用她翦除林冲这个遗患,这不就是心事吗?”
“陆先生料事差矣!”讹庞打着酒嗝,玄乎道:“殿下英雄盖世,翦除个林冲有许多的手段和办法,非得利用一个女人为契机吗?其实呵,殿下心中从来就没有忘记过那个林赛儿!”
讹庞的话令陆谦的内心和表面均都恍然,假以恭维继续窥询:“讹将军同殿下的关系,真是知心呐!”
讹庞因陆谦恭维他同察哥知心很舒坦,更加卖弄了:“那当然!本将追随殿下,若不了解主子心思,何以侍奉殿下谋取升迁?”他指着陆谦玄乎道:“先生终日追随殿下,也是同殿下走得最近的人,自打从回鹘回来,难道就没看出殿下对萧妃已渐冷淡么?”
陆谦哦了声忙斟酒,引出讹庞更为关键的话:“萧妃为了个林冲,屡屡让殿下不悦,甚至恼火透顶疑团重重;殿下想起那个温婉纯情、为爱殉身的林赛儿,当是自然的事。”
这个信息太重要,陆谦微微点头,延伸着话题:“讹将军,陆某自是不解,按说殿下秉性早该废了萧妃,何必窝火委曲自已呢?”
“废了萧妃?谈何容易!”讹庞蝎虎道:“萧妃是大宋和亲大白高国的郡主,是维系两国间关系的脸面。初到大白高国时,引得无数权贵眼馋,殿下深为自豪且宠爱。”他遂又笃定地说:“且不说萧妃眼下虽冒犯殿下但却并未落下被废的把柄,轻谈废黜会让朝堂哗然,殿下蒙耻;就是冲着往日恩爱,也足以让殿下回味而难下废黜的心。你说呢?”
陆谦点头称是,佯作遗憾道:“唉!殿下如此多情,萧妃不堪体谅,偏偏个林赛儿也不受抬举。这些个女人呐!”
讹庞哂笑着打趣陆谦:“陆先生一定自视不是个美艳多情的大宋女子而婉惜吧?若不然的话,一定早被殿下宠上了天,何苦小心翼翼兢兢业业图表现?”
“呵呵。”陆谦附应讹庞打哈哈:“讹将军这话虽为调侃,却实在是说中了陆某心坎呵!”他嘴上迎合着对方,甚至还做出个小女子态,心里则庆幸对后事全都明白了。
茶寮会唔,公子没藏宁凌漫不经心地品着茶,一口回绝了讹庞对林赛儿的打听:“他赫连察哥的事我不感兴趣。这个女子的下落,无可奉告。”
“公子的无可奉告是什么意思?”讹庞追问。打听不出林赛儿的下落,他无法向察哥交待。
大白高国八大部族每个部族的势力都很强大,都曾是大白高国开国的基础,同现在的中央皇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讹庞仅是察哥亲王手下的一员副将,不敢托大,委婉地同没藏公子谈交易:
“公子同亲王殿下均属晚辈人物,何苦为几十年前老辈子的事不愉快。”
提起老一辈的往事纷争,更令没藏宁凌恼火,回绝的更干脆:“可老辈子还活着!这个女子的事由没藏氏最有威望的人亲自过问,谁也不得再插手。”
“公子可否将这位长辈人物的身份和出处告知在下?”讹庞不依不挠,迂回着问。
没藏宁凌露出不耐烦冷笑,以故意挤兑的口吻道:“哼!这个人虽然被宫廷冷落了许多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这位小小的副将怕是惹不起,告诉了你又有何妨?”
讹庞无遐对方的傲慢和轻怠,只顾专心听下文……转天的王府大门外,察哥携萧音登上华车;二人如往昔恩爱出行,郎英武女娇艳惹人眼目,仆佣们还捧着许多礼物。
萧音笑问:“殿下亲王之尊,去拜访什么人这般兴师动众和破费?”
察哥玄乎道:“一个曾经荣耀过的人,虽说今天是只落架的凤凰,但本王有事要求她。”
萧音疑惑,华车行进。
庭园萧条,冷冷清清,惟有耄耋的没藏太妃孤独地晒着太阳;在这处皇宫的冷宫中,萧音随着察哥走近老太妃心中方才惊悸,似乎清楚了察哥此来目的,所为何事。
随行的王府佣人铺排礼物,察哥恭敬地问候没藏老太妃。老人只是安详地看着萧音,回味那日同这位汉人女子的和谐和好感,却不能表露。便以戏谑的口吻应付察哥:“好!好哦!劳你们赫连氏的人挂记。”
察哥明显感到对方冷漠,讪讪道:“晚辈今日携爱妃探望老太妃,是有一事相求。”
老太妃哂笑:“这个求字老身不敢当,亲王有事尽管吩咐。”
察哥本就无心应酬昔日宿敌,便直奔主题:“有一个叫林赛儿的姑娘,曾在老太妃的部族中为奴婢。”
“……嗯,好象是有这么回事。”老人眯起眼,回忆着。萧音的心悬了起来,察哥却很高兴,遂提要求:“请老太妃给族人发个话,让本王为她赎身。”
“照这么说,你是先找去过我没藏部族哦?”老太妃反问察哥。后者照实回答:“是。但部族却不太配合。”
老太妃傲然一笑:“那是老身我发过话。”她在察哥猜忌般的困惑中把话挑明了说:“亲王殿下,我这个毅宗皇帝的贵妃忘不了你们赫连氏为我和我的族人带来的灾难。我们家道中落了,人的志气尚还在,你的事我帮不上,请回吧!”
察哥虽有被冷遇的心理准备,但未料到老太妃翻出旧怨拒绝的如此干脆,脸上挂不住地威胁起来:“老太妃,这个林赛儿可关乎朝中的事。”
察哥变脸威胁,老太妃遂也变脸,怒冲冲回敬:“够了!老身我眼不瞎耳不聋。少给老身说什么朝中的事,倒是因为你的私仇,把一个可怜的姑娘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是要遭长生天报应的!”
老人不屑察哥,颤巍巍地朝着阴暗清冷的殿中走去,遂又甩了句:“你只当那个可怜的姑娘已经死了吧!”
察哥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无所获欲怒不能。萧音一直噤声则松下了心,朝着老人背影投去钦佩目光……(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