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理怏怏不快地在庄园花庭中游荡,春花小心翼翼地侍奉着。
“唉!你看你多好。”朵理重重地唉了声道:“奴婢配角斗士,半斤八两一般高,同冷娃无拘无束。”
春花见小姐提及冷娃,沾沾自喜,马上讨好:“那是小姐对奴婢仁慈。不过,大戈壁客栈那次,林大哥可是对小姐亲热多了呢!”
朵理并没顺着春花说林冲,而仍旧若有所思地说着冷娃:“春花,我把一件你和冷娃最关心的事告诉你。”
她和冷娃最关心的事?春花心中撞鹿,期待着说:“小姐,奴婢听着呢!”
朵理说:“如果林冲能够成为我的丈夫,我就做主,还要亲手操办个仪式,让你同冷娃成亲。我还可以调他出角斗营,在庄园安安全全做个差事,同你守在一起过小日子。”
奴隶相恋,最大的压力来自于主人;恐惧主人的粗暴干预甚至惩罚,期待主人的恩赐而终成眷属。春花在同冷娃的恋情上,正是处于这种状态。
“小姐,那你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活菩萨。”春花涌出了泪水,搜罗出最好的词汇表达感激。
朵理笑道:“你先别这么激动,我是需要回报的。”
春花困惑,嗫嚅着问:“小姐,奴婢卖身为奴一贫如洗,连人都是小姐的,奴婢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小姐呢?”
朵理循循善诱道:“角斗士中,谁同林冲最亲密?”
“是冷娃。”春花答得很肯定。
朵理遂以感慨的口吻肯定春花的话:“他们才是真正的同命相怜,生死相托,你说是不是?”
春花惴惴点头,揣摸着想:小姐忽然把冷娃同林大哥连在了一起说,是什么意思呢?朵理便让自已的惆怅和心迹溢于了言表:
“春花,林冲虽然对我亲近了,但并没有吐口说个爱字;这是我最渴望的。因为他这样的男人,话即出口,一言九鼎。”
见春花认真琢磨她的话,朵理继续道:“因为角斗的冲突,我的父亲不会同意我同他相爱,嫁给他,但我并不把这一切当成过不去的坎。真正的坎是林冲,只要他接受我,我便以身相许,在父亲面前既成事实;我为什么就不如人家萧音勇敢,为了爱可以舍去一切,甚至生命呢?”
见春花从困惑中明白过来,她便以祈求的神态要求:“春花,冷娃是林冲最好的兄弟。你是冷娃的恋人,你要帮助我,让冷娃说服林冲,对我用心。”
“小姐,我一定照办。”春花脆生生地答了句。
她已经因小姐关心她和冷娃的婚事倍感幸福,心想着要让冷娃为林冲和小姐牵上线搭上桥做为报答。听见春花很干脆地承诺,朵理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欣慰地笑了。
赫连噶旺暂时逃离了赫连保忠的逼问,却已被骇得不轻;父亲为保林冲险同察哥翻脸,躲初一难躲十五,该如何隐瞒他伙同察哥在回鹘谋害林冲的阴谋呢?他连夜赶到王府报告和商议,寄希望于察哥为他解危。
王府大殿,察哥听完把守府门的卫士禀报,便对讹庞估摸着说:“他是为戈壁阎罗劫杀赫连商队的事来找本王兴师问罪的。”
当时在回鹘利用赫连噶旺为内应谋杀林冲,有个先期条件:不伤朵理,不使赫连商队受损。讹庞顺着察哥说:“的确是。那夜林冲若晚到一步,他们家朵理姑娘便成了戈壁阎罗的压寨夫人。据说那次商队也损失了不少。”
察哥不屑道:“哼!一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公子,连家族都不待见,居然大模大样闯王府。”遂对卫士下令:“就说本王已经就寝,不见客!”
侍卫应了声刚要去打发赫连噶旺,却被讹庞唤住了:“殿下,您不是正为对付林冲感到棘手吗?”
讹庞遂对不解中的察哥提示道:“公允地说,这次商队途中劫杀林冲,赫连噶旺的确尽心,起到了不小作用。只可惜林冲运气好,没被戈壁阎罗的那伙悍匪高手堵在房中,才有了死里逃生的机会。殿下,您说呢?”
“你是说再用他一次?”察哥思量着问。
讹庞谦逊地答:“如何用他,殿下定夺。起码,他同林冲低头不见抬头见,了解许多林冲的事,也较我们有更多的机会。”
“提醒得好!”察哥夸了句讹庞,重新命令卫士:“传见噶旺公子。”
卫士恭敬地将赫连噶旺迎入府门,已不似先前挡驾时的那般生硬。穿行在气派、别致的环境间,赫连噶旺心生感慨:同为赫连一脉堂兄弟,察哥开牙建府威风八面,他却在部族难以栖身灰头土脸,成了今夜求人的人!
正想得愤愤不平,忽听大殿内传出察哥的斥责声:“本王对噶旺公子早有承诺,不得贻害他人,不得让赫连商队的财产蒙受损失。可你倒好,身为统兵将领竟然约束不住一伙土匪,让本王如何面对同族兄弟?”
赫连噶旺惊诧着进殿,见察哥训斥的人是讹庞。讹庞喏喏检讨着:“末将办事不利,请殿下恕罪。戈壁阎罗那厮不可理喻,答应得好好的事突然翻脸,连末将也被他们押做了人质。”
察哥瞥见赫连噶旺进殿,更是煞有介事地训斥讹庞道:“你勿需对本王解释,应该求噶旺公子恕罪。”讹庞遂向赫连噶旺作揖:“公子,请在殿下面前为末将多为担待。”
赫连噶旺哪里悟得出这是出双簧,是更好利用他的前奏,但却因二人的态度很受用。可想到前事陷他于不利很恼火,便借势一番渲泄道:
“哼!我担待你们,谁替我担待?本公子火急火燎是来告诉你们,赫连保忠扬言要彻查。要是查出了我,你们雇凶杀人、令商队受损小妹担危的把戏我可兜不住。”他让口气更蝎虎:“我老爹在赫连氏的地位和影响你们也不是不清楚,他要是觉得火上了房,可以捅到国主面前讨说法!”
面对赫连噶旺的嚣张,察哥一反常态地平静,反作肃然道:“本王明白了公子的意思;攻守同盟,严密口风。”
这话正中赫连噶旺夜访王府的下怀,立刻舒心地接话说:“这还差不多,算我没白来。”
讹庞眼见双簧唱得差不多了,引出了下面的话:“要说祸根,都是因林冲所起,谁让他是殿下和公子共同的仇人呢!”
“他的祸患会越来越大。”察哥叵测接碴,有意递话给赫连噶旺听。后者却傻咧咧地圆了前者的话:“真是的呵,他要是真成了我妹夫,我往后的日子不会舒坦。”
“还不止如此哦!”察哥冷笑,火上浇油加威胁:“林冲要是成了太子的贴身侍卫、武术教头,总领东宫侍卫,找个理由杀了你都是随随便便的事。”
“此话当真?”赫连噶旺闻言胆寒,不相信似地追问:“林冲居然能有这么大造化,成为东宫的人?”
“朝中的事本王比你灵通。”察哥煞有介事。
察哥是亲王,这话当然有说服力。赫连噶旺火急火燎地嚷了起来:“那你就坐视,任其猖狂?”
把赫连噶旺推到了火炉上,察哥利用其心虚道:“林冲有国主御封的大白高国勇士封号,有你老爹小妹的袒护,如今又加上太子青睐,本王又能奈何呢?但好在,本王倒底是当朝重臣,王者之尊,也不必怕他。”
察哥这一番摘利弊的话合情合理,赫连噶旺听得很明白。在又傻眼、又愤怒中嚷出了他最担心的事:“我的亲王堂兄,听你这话,回鹘的那摊子烂事该我一人顶雷了?”
察言观色着的讹庞见火候已到,不失时机插进了话:“噶旺公子,堡垒最易从内部攻破,林冲恰恰就身处在你赫连部族的营垒中。观眼下情形,最不该任林冲猖狂的人应该是公子你!”
一番话点拨得赫连噶旺恍然,咦了声:“是呀!正如殿下所说,林冲有御封的勇士封号,有我老爹小妹袒护着,本人也十分机警,想要除掉他是不容易直接得手呐。”
说着“直接得手”,他遂脑筋急转弯道:“可他也有软肋!”
“什么软肋?”察哥、讹庞闻言,交换个眼色便盯牢了赫连噶旺等下文。
“林冲看重兄弟!”赫连噶旺先说关键,再说出了手段:“若是迂回呢?在他角斗士的兄弟身上制造出麻烦来,最好是危及性命的。林冲被激若是反抗,岂不正好以谋反罪拿下他?”
察哥、讹庞因这般谋略思索着,沉浸在重视中。半晌,察哥阴骛的神情一振道:“好手段!这样的机会好象有了。”
陆谦正从大殿外经过,恰逢赫连噶旺走出殿门;陡见赫连噶旺夜访王府立刻警觉,已经是陆谦长久来的习惯。
“看公子一脸喜色,莫不是又遇见了什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的好事?”陆谦热络地搭讪。
赫连噶旺少根弦,不见外地神密道:“朋友,你家主子说了,所谈之事不可吐露一个字,本公子只能把喜悦按奈在心中不能同朋友分享了!”道了声告辞,便一摇三晃穿过庭院走远了。
陆谦已经从赫连噶旺炫耀般的言辞中嗅到不祥,定定神,跨进了大殿。
“老陆,来得正好。”察哥招呼陆谦。陆谦答了句请殿下吩咐,便以一贯卑躬的姿态留心察哥往下的话。
察哥吩咐:“你速去知会东宫,本王明日早朝后便去觐见太子。”
陆谦不甘于不明不白的信息,使出往日习惯的口吻问:“需要转告殿下觐见太子的事由吗?”
孰料察哥话很尖刻:“本王找太子有什么事,能随便让人知道的吗?”讹庞遂也戏谑地颐指气使:“老陆呵,你进步之快出人意料,却不可想入非非哟。快去干你该干的事情吧。”
主子、奴才的情形立现!
陆谦尴尬嗫嚅:“殿下和讹将军教导的是,属下这就去东宫。”遂在二人的嗤笑中,退出了大殿……(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