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妈妈正坐在客厅里,也不知在想什么,模样有点出神。
“妈?”江小瑜喊。
江妈妈回神。
“你怎么了?”江小瑜看着她的脸色,问。
“没事,有点吓着了,他没事吧?”江妈妈看了眼楼梯间,问。
“没事。”江小瑜回答。
江妈妈闻言像是松了口气,不过目光仍没有从楼梯间收回来。
“妈,你们认识?”江小瑜问。
江妈妈摇头,回答说:“不认识。”头微微低着,像是在躲避她的目光。
从她上次回来,江小瑜就觉得江妈妈怪怪的,像藏着什么心事。
江妈妈再抬起头来时,又碰撞到江小瑜的目光,于是起身,说:“我还有别的事,改天再来看你。”虽然她极力保持镇定,却仍有匆匆忙忙的感觉。
江小瑜因为惦记郑大海的身体,也没有挽留。
郑大海是快晚上的时候才醒来的,醒来时床边只有江小瑜。也不说话,目光一直盯着天花板。若不是江小瑜听到脚步声要起身,根本就没发现他醒了。
“爸?”江小瑜喊。
郑大海看着她,安抚地说:“别担心,我没事。”
江小瑜想问的话含在嘴里,因为陆少辛进来了。他跟郑大海聊了两句,不过郑大海一直心不在焉的,两人就出来了,只交待护工晚上留点心。
“听说今天摔了,没事吧?”陆少辛关心地问。
“没事。”江小瑜说。
两人走到二楼卧室门口,江小瑜突然停下脚步,说:“我觉得他好像跟我妈认识。”那种感觉太强烈了。
可是郑大海是土生土长的D市人,从来都没有来过长津市,她也不曾听她提起过。
陆少辛打开门,闻言疑惑地看着她。
四目相望,他问:“要我查一下?”
江小瑜犹豫,然后摇头:“算了,上辈有上辈人的隐私。”更何况这两个都算是她的亲人,背后调查,太不尊重他们了。
陆少辛倒是无所谓,也没有坚持。
江小瑜问:“上次是谁带我爸离开医院的,有眉目了吗?”她一直没有问,陆少辛也没有说。
陆少辛看了她一眼,然后开门进去,说:“可能是江家的人。”
江家?
江小瑜蹙眉。
江家与江小瑜没有什么往来了,连带与陆家也不往来,这是他们在长津市没落的原因。
沉寂了那么久,他们想要干什么?
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因为长津市的一份报纸激起风浪。
头条拿江妈妈做了主题,因为江妈妈归来,杂志细数了她从年轻到现在的所有经历,包括与江家的恩怨情仇。最后江小瑜甚至在登刊的照片上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照片。
之所以陌生,是因为从来没有看过。而熟悉则是因为上面的人是江妈妈和爸爸郑大海。上面的两人非常年轻,衣着朴素,正面对着照相机拍摄的,所以十分清楚。此时她才方知江妈妈与郑大海是离异夫妻关系。
换句话说,江妈妈曾经离婚的传言是真的,而她的前夫就是郑大海。那么,江妈妈就是郑晓寒的妈妈?
江小瑜懵了。
她坐在沙发上平复了委久,情绪都没有很冷静,抓着那份杂志上楼。
郑大海坐在轮椅上,正像往常那般远眺窗外,像是在出神。听到脚步声转头,果然见江小瑜朝自己走过来。
“怎么了?”她的脸色看起来一点都不好。
江小瑜犹豫了下,将报纸摊在他的腿上。
郑大海看到报纸的内容,果然脸色骤变。
“爸,你不是说我妈已经死了吗?”耳边是江小瑜质问的声音。
不,是郑晓寒在质问……
郑大海与江妈妈这两个人摆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交集的人。可是那张照片上,两人却是出奇的和谐。年轻时的江妈妈很美丽,年轻时的郑大海也很帅气,两人身上都流露着一种现在完全看不到的质朴。
当然,这么多年过去,郑大海身上那份质朴早就换成了沧桑,那些深刻的皱纹已经改变了他的容颜,也完全看不出当年的帅气。现在的他,只是个大街上一眼望过去都不会有人特别注意的普通人,甚至更糟。
郑大海看着那份报纸,又对上江小瑜质问自己的目光,他唇抖了抖,脸色有点发白,却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江小瑜知道他不能激动,所以也不愿意表现的太过咄咄逼人。毕竟眼前这个人是她的父亲,他还病着,并不是她的仇人,她也不想他过分激动。只是,她压抑不住心里的那股复杂又激动的感觉。
因为从小爸爸就告诉自己,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逝了,所以这么多年来,没有妈妈的她有时受了委屈,却也坦然地接受着自己母亲不在的事实。
可是平静地过了那么多年,却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她,她的妈妈还活着,并且就在当时嫁给了江小瑜的父亲。她的心情,有谁能够理解?
郑大海看着委屈的江小瑜,眼睛里渐渐泛起无言泪。他心里应该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可是说不出来。今天之前,过去那些事,包括恩恩怨怨,他都以为早就过去了,却没料到会因为重遇江妈妈又重新牵扯起来。
江小瑜看着他,又何止自己委屈呢?也许父亲更加委屈也不一定。毕竟当年那个境况,是他独自抚养了幼小的她,而母亲却与别人双宿双飞。而且,对方还是出身当年的名望世家。
“是她抛弃了我们对不对?她移情别恋,她贪慕虚荣,她不要我们了对不对?”她看着郑大海问。
郑大海看着女儿眼里蓄着泪,委屈的模样,不忍心地闭上眼睛。江小瑜问一句,他便摇一下头。
“你骗人。如果她不是这样的女人,她为什么要跟你离婚?为什么不要我?”江小瑜质问。
郑大海听到质问,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女儿这样咄咄逼人。这种逼人不是对他,而是对她的亲生母亲。唇颤了颤,似是有许多话说,却又都说不出来。半晌,才吃力地挤出三个字:“别……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