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灵魂里的铁
2229600000001

第1章 序 “我的哀伤无需手杖”

——李克《灵魂里的铁》

五年之前,我也写所谓诗,那时候,李克是我们的支书,在铁狮子坟的北师大,为人低调而具有号召力。我与他交流不多,但在言谈中,能莫名体会那时他对我这样的疯颠小文青的同情之理解。那时年少轻狂,昼寐夜兴,乱写一通,写出来的好货不多,沙聚成堆,但那架势,绝不亚于那些目空一切的死相文人。

李克兄似乎一直是温和的旁观者,偶尔散步,偶尔谈文学,偶尔说小说。唯独没有谈自己也写诗。前几天,跟师大毕业的几位老兄聚会,大家都已工作,李克在焉,临走时,他随意地扔给我一个小册子,让我写序。散场之后,无端拿起,翻到最后一页:“阳光像一匹烈马,踏过大雾阴郁的栅栏”,感时忧世,顿时几于下泪。如是又看了几首,还是惊艳。

我常想,这样的时代还能出什么样的诗歌。诗歌作为语言,它容或于当代艺术中,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经典的审美时代已经过去,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重新映像这个世界。是搬弄词汇还是故弄玄虚;是撒娇审丑,还是讽刺谩骂。我们看到太多理念先行的当代艺术,但当恶心成为恶心本身,单薄成为单薄,媚俗成为媚俗,我们只好像看到“皇帝新装”般地赞颂,暗地里,却知之为伪或者垃圾。当然,这时代比较适合批判,但用鲁迅的话说,讽刺批判不宜入诗,太峻急太不含蓄,不含蓄便不能永久。

李克的很多诗似乎不用担心这些。他的诗是他沉浸在城市文化下的沉思或者宣泄。在他的诗里,我欣喜地看到了一种真实的摹写城市的语言在伸展,而与波德莱尔颓废驳杂的“恶之花”的呈现不同,他那坚韧善良的灵魂在不断地朝外界冲撞和反击,使得他的诗不失希望和温存。这一点,我想,是中国知识分子与异国诗人的差别使然:推己及家,国。

在他的大多数诗歌中,都能令人感受到真实的痛苦和悲哀,感受到夹缝中的希冀和黎明,感受到无边的黑暗和脆弱,以及保藏在他内心的强大的属于男人的刚烈的力度。他有一颗积极的、勇敢的心,始终不断地去咀嚼和干预这个世界的黑夜和阴霾,正如他说的,“需要更坚硬的质地/以抵挡那些误会和污水”(《灵魂里的铁》)。

这些诗中,有的短小动人,如《今天》,有的充满浓烈的象征,如《时光之瓣》,有的写实悲悯,如《归来》。而最多的,是描写城市生活中的心灵和情感,如《复活》《穿过城市的心脏》等。在这本诗集的日期次序中,我看到了离开校园走向社会的诗人,逐渐有了自己蛰伏与蜕变后的语言风格,走向成熟、内敛,以及深沉。因此,我也能感受到这个时代带给他的力量。李克的这本诗集属于当下,也可能属于未来,不管未来,像不像今天。

这应该是他的第一本诗集,在写作风格上,中间部分比较稳定,开头和结尾部分有点摇曳。虽然,一颗丰富的心起初会被有些甚至粗糙的词语来包裹,但我敢预测,他将一本接一本的写下去。这是他的需要,需要时时刻刻地叩问和敲打着这个纷乱的世界,

还有什么能够比这种最基本的语言创造方式更为有效的技巧呢?那些句子,还在我的耳边徘徊:

“乌鸦,黑色的帆/泛过树林的海洋”(《时间被风干成一粒琥珀》)

“那些善良、勇敢的种子/会沿着我朽腐的骨缝/在午夜的钟声里复活”(《复活》)

“不请自来,不做作。黑夜/你是我痛苦时依靠的胸膛”(《夜至子时》)

“我要去看那些肮脏的野骆驼/如何紧闭口唇,风暴已/沿着它们的脚印、汗水,翻开一页页羊皮经卷”(《风暴前夕》)

“我的哀伤无需手杖”(《野菊花》)

“自由的风,王子一般游移”(《山色青青》)

“也许,我不该蔑视苦难/就像我无法蔑视流过果园的小河/和岸上的野草”(《清醒》)

“离家太久的人,企图/ 用肩膀抵住岩石倾斜的姿势”(《接受》)

尼采说,创造者寻求同伴,不是羊群,也不是信徒。我们的哀伤无需手杖。期待着李克老兄有更好的句子给同伴以慰藉。

张芬

2012-0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