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快的剑!
浓重的血腥气息,霎时在空气中蔓延化开,像是一道定身魔咒,登时将刚刚被鼓动起来的群雄们又钉在了原地。
程仁大惊,余下众人亦不由皆瑟缩。眼睁睁看少年青黑的身影,在幽深的夜色背景下,飘点若蝶,已然要越出围阵了。
程仁顾不得许多,急吼道:“围住他!”众人这才如梦方醒,各守去路,毕竟人多势众,不消费力,复又将朔望团团围在中央,操着各式家伙冲将上去。
朔望举剑横胸,大笑道:“宝剑啊宝剑,今日饮个痛快罢!”
平平无奇的长剑,剑尖尚自淌着血滴,在沉寂无光的夜里,隐现碧蓝的幽光,映着少年夜色的双眸。
接下来的情景,白二牛不愿再回想。他依稀记得,少年凌厉的剑锋如迅疾的闪电,夹杂着声声惨呼,划过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光迹。就在白二牛藏身的树下,只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同时夹击那少年,少年微微一侧身,躲过了身前那人的致命一击,却任由身后之人的判官笔深深地插入左肩头。身后的人一击得中,反倒愣在当地:还有人故意受伤的?不过他没有时间去想明白了,少年一剑划断了身前之人的颈部血管,长剑仿佛有生命般,如游蛇,如雷火,已倒转剑尖,刺中身后之人的心脏。
片刻之间,这两人愕然倒地。颈动脉被割断的那人,鲜血如喷泉般竟然喷涌直上,糊在被吓呆了的白二牛眼上。白二牛被唬得手脚瘫软,大叫一声,竟从树上跌落,正好掉在死人的肚子上,他慌里慌张的想要起身,伸手往身下撑去,结果一摸又是一手血。白二牛一时间竟忘了呼喊,也忘了起身,只是呆呆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正站在他身前,肩头兀自渗血的少年。
少年皱皱眉:“你胆子够大的,还敢瞧热闹?”
白二牛仍然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此时,程仁却一扬手,向白二牛丢过两支镖来,口中却对那少年喝道:“躲在树上这么久,是你的帮手吧?”
白二牛眼看着镖就要钉在自己身上了,两条腿却不争气地像瘫了一样动弹不得,他闭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无声痛哭。
就在他等死的刹那,却听叮叮两声,自己身上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白二牛大着胆子睁开眼一看,却见玄衣少年挡在了自己身前,向程仁怒道:“他不过是个过路之人,你也要下死手吗?”
“你说是过路的,就是过路的吗?”程仁鼻孔里一哼。
沉重的夜色令人窒息。几滴雨珠试探着跳在林中树叶上,扑簌簌的令人心里发颤。
怕是近四更天了吧。
黑夜掩盖了血色,但血的味道却充溢了林间,让白二牛有些头晕。他想跑,却不敢动弹,也没法动弹。
看得出,少年的伤很重。汩汩的鲜血从身上诸多的伤口里流出,他握剑的右臂微微颤抖着。
可对面的程仁也没好到哪里去。“为什么,”他喘息着向前迈了半步,道:“为什么你不逃走?”
刚刚的一瞬间,少年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空档,他完全可以乘机逃脱这个埋伏的,可是——
此刻,余下的十二人已经重新布阵,似一个扇形面向朔望,将通向西南方向的路完全切断。
“因为,我只有面前的这一条路可以走。”少年舔舔焦渴的嘴唇,依旧澹然微笑。
“是吗?”程仁冷笑一声,挺剑直指朔望:“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走过去。”
围阵的十二人同时发起了进攻,而程仁则高高跃起,企图从空中给予朔望致命一击。
危险如一张大网,劈头盖脸围拢过来。朔望暗自厌恶地皱皱眉头,迅速从地上拖过一具尸体丢在白二牛身上,伴着一声“呆着别动”,已将长剑刺入离自己最近的一人。瞬间,那柄似乎变成暗红色的长剑已划在旁边一人的脖颈。
白二牛怕的要死,可眼睛似乎也不听自己使唤了,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大开杀戒。
如果白二牛会武功的话,他也会惊讶,眨眼间就递出七招,这可不是仅仅学过疾雷剑法就能做到的。
转瞬间,八人应招倒地,连惊呼都来不及喊出。剩下四人已经破了胆子,直接跳出圈子,惶惶然叫道:“这家伙不是人!老大,我们不玩了,还是保命要紧!”说罢争先恐后向林外奔去。
朔望的剑却颓然落下,他紧紧闭着眼睛,似乎很痛苦,又似乎很迷惘,更多的只是疲惫:“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杀人。”
他应该是到了极限,已经力竭。白二牛揣测着。接下来的事,似乎印证了他的想法。只见程仁的剑挥到了少年面前。少年却依然闭着眼睛,似乎感受着那呼啸而至的凌厉剑风,等待着无情的冰凉贯穿他的身体。
他再也没有时间避开了。
尖锐剑尖,抵住咽喉,格外冷酷。
然后,然后只是停在那里罢了。
黑暗中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呼,有人大叫“程仁你下黑手……”
之后,树林子之中便陷入了沉闷的寂静。
“没用的东西。”程仁冷冷道。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朔望。雨不知何时已密集了起来,在树林枝叶的上方沙沙沙地窃窃私语。
朔望缓缓睁开眼睛,微笑道:“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不错,清静了好说话。”程仁亦报以微笑,但手中的剑依然抵在少年的咽喉,纹丝未动,“把朱丸给我吧,我会让你安全离开的。”
朔望慢慢抬起手。程仁警惕着,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朔望见状似乎笑得更开心了,他只是弯曲了中指和大拇指,在程仁的剑上轻轻一弹,听宝剑发出“铮”的一声,方道:“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可你还不肯说实话。”
程仁哼了一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不也一样吗,随时留一手。跟着冯老剑客时,没见你有多少手段,今日可真让为兄的大开眼界了,是师父私授的,还是朱丸的效用?”
朔望摇摇头:“留一手?我有几手程兄你最清楚不过了。今日形势所逼,我不过是抱着必死的心,拼命罢了。”
程仁道:“行了,拼不拼的我不感兴趣,我只问你,朱丸呢?你藏在哪儿?给我!”
朔望单薄的身子在夜雨中微微颤抖着,看起来落寞无比:“我为什么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