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望脸色铁青,扭过头去,紧紧咬着牙。
“你别跟我使性子,有用么?我劝你最好识相一些,否则——”白岫玉阴笑着,顺手在腰带处一摸,手里竟多了一柄软剑。
威胁?朔望不屑地用鼻子一哼。
“我知道你不怕死,兄弟一场,为兄也舍不得杀你,不过,”白岫玉舔舔嘴唇,像一头闻到血腥的饿狼:“我有一千种办法能叫你生不如死。”
朔望闭着眼睛,不发一言。
“不信?”白岫玉一笑,将手中的软剑插在朔望的肋下,一寸一寸,就那样缓缓地刺入,转着圈搅动。朔望终于忍受不住,在白岫玉拔剑而出的霎那,和着喷涌而出的鲜血,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
“还要试试么?”白岫玉单手拎起酒坛,就着坛子灌了口酒,又将酒坛倾向软剑,用酒香四溢的佳酿冲去附在剑上面的血,复又寒光凛凛。
“不……不要……”朔望断断续续道。
白岫玉得意的笑了:“那就说吧,别瞎耽误功夫了。”
“能让我……喝口……酒……吗?”朔望看着白岫玉,露出祈求的神色。
苦战了一夜,体力透支,内外尽是伤,此刻唇焦口燥的朔望,当然盼望着能畅饮甘露,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饮酒之人的是非。白岫玉念及此,倒是大方地笑笑,又倒了一碗酒,递到朔望唇边。
轻嗅酒香,焦渴的朔望真的想一饮而尽,但他克制着自己的欲望,只是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因为他需要时间来思考。
朱砂痣去哪儿了?朔望此刻心里的疑问并不亚于白岫玉。
连他自己也不明所以的问题,又怎么跟白岫玉解释呢?再说了,就算是朔望他自己知道,也不能就这样把实情告诉白岫玉呀!
可是不说的话,看白岫玉的架势,定是要将自己置于死地。虽然朔望并不畏死,但也要看是怎样的死法,死也要死得其所。栽在这样的白岫玉手里,却是无论如何也心有不甘。
为今之计,还是要谋个脱身!
一碗酒很快就要见底了。朔望却还是没想出个万全之策。硬拼?自己现在是人家案板上的肉,肯定占不了便宜;曲意周旋?白岫玉一心要取朱丸,肯定不会和自己拖太长时间的。那还有什么办法?
朔望不由焦躁起来。他强自遏制压抑着烦乱的心绪,告诫自己:不能慌!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一定有办法的!
“小朔望,我觉得这次的研究更进一层了呢!”一个白须白发,红光满面,总是笑呵呵的老人面庞突然出现在朔望的脑海里。
是孙真人。
朔望在离开养父母家多年后,与懒散道人江湖重逢的时候,也第一次见到了那时正和懒散道人在一处的孙真人。孙真人见到朔望还算健康茁壮地长成了少年郎,也很欣慰,他告诉朔望,他还存着些朱丸的粉末,所以对朱丸的探究他一直没有中断过。
虽然孙真人还是没能找到缓解每月十五毒发的痛苦的方法,但他到底是有了些进展。
朔望记得清楚,最后分别时,孙真人最后说的一句话是:“那东西,也许不能真的使人起死回生,但的确可以使人置之死地而后生。”
什么意思?朔望不止一次猜测过。但他始终不敢确定。
也许,只有试过才知道。
朔望咬咬牙,看向了白岫玉。
白岫玉一直在盯着他。此刻,他向朔望扬扬眉毛:“可以说了吗?良宵苦短,我的耐心也很有限。”
“我有个条件。”朔望道。
“你这个样子,有什么条件和我讲条件?”白岫玉不屑的一哂,好像听见个笑话。
朔望笑笑,道:“就凭我是唯一知晓朱丸去处的人。”
“好吧,”白岫玉略一思忖,方极不情愿道:“什么条件,说说看。”
“告诉我,你是谁?”朔望看着面前这个曾被自己认为是知己的人。
“就这个?”白岫玉一下子放松了,这对于他来说真不算是条件,就算朔望不提,最后也是要非告诉他不可的,毕竟,谜底揭晓的那一刻,才是天大的乐子。
白岫玉大笑道:“你听好了,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说出来吓死你,我就是——”
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卷走了支着窗户的叉杆,窗户猛然落下,只听“哐当”一声,掩住了白岫玉洋洋自得的声音,却见朔望面露惊怒之色!
原来是他!
然而,来不及多想,白岫玉已经持剑凑近,阴恻恻道:“你的愿望,我满足你了。现在,告诉我,朱丸在哪里?”
朔望努力平复了情绪,挺了挺身,下巴微微一颔,眼神瞟向自己的胸口:“就在这里呀。”
白岫玉冷笑一声,用剑毫不客气地挑开包扎伤口的布条,露出朔望伤口未愈的胸膛:“如果仍在这儿,我还用得着请你喝酒、陪你聊天?别想糊弄我!”
“你急什么?”朔望喘口气,微笑道:“皮上看不见了,是因为它藏到了更深处。”
“你的意思是,在这里?”白岫玉狐疑地看着他,用剑尖点点朔望心脏的位置。
朔望迎着白岫玉的目光,轻轻点点头。
“你不会耍什么花招吧?”白岫玉疑心未除。
“我耍什么花招,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吧。”朔望用微弱的声音道:“岫玉兄,你我二人毕竟兄弟一场,我告诉你朱丸的所在,也希望,希望你能饶我一命。”
求饶?
“哦?这可不像你说的话啊。”白岫玉饶有趣味地看着朔望,似乎在分辨他言语间有几分真,几分假,“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要取出朱丸,就得剖了你的心,这样的话,你也保不了小命啊。”
“所以,我想求岫玉兄,给兄弟留条生路。等我伤好了,朱丸就又会浮到皮下,那时,那时你再取它不迟。”朔望期盼地看着白岫玉。
“知道了我的身份,你竟然还只是想着苟活,连一点儿脾气都没有?看来,我还是高看你这小子了。你不过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罢了。”白岫玉摸摸下巴,眼珠转了转,笑道:“成交。”
然而,话音未落,只见白岫玉手中的剑,快如闪电,笔直没入朔望的心口。
白岫玉感觉很好笑。这个傻小子,竟然会期望一个已经背叛过他的人能给他什么承诺?
朔望却好像并不吃惊。他也笑了。尽管血从他的嘴角不可遏制的渗出,但并不能阻止他笑得如此开心。
“你以为你得手了吗?”他笑着问白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