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大献带着从其他长绒棉种地户手里拿到的大老板身份证复印件,拉了一大车棉花去阿克苏卖花。
这一车长绒棉,卖了十八万块。然而大老板的命令却是:所有的卖花钱必须打他卡上,由他统一管理。可是大献这一次却硬了一次腰板。他默默地合计了一下,不说大老板那里押金十二万块钱,现在打去十万块,再加上政府给的补贴差不多又十万块左右,那么也够上交大老板。于是他把其中的十万块打给了大老板。剩下八万,大献还了账,置办一些东西。
第二车花在半个月之后拉走。走之前大献和小云商量好的,他要带着卖花钱,直接从阿克苏去石家庄肝病医院看病。肝硬化失代偿期毕竟是大病,真不能儿戏。
一直以来,维族人除了星期五非要去乡里聚会一次和星期天去团场巴扎一次,基本还算安定的。不过之前有个谜底一直没有打开。大献在花堆上做的几个记号,老是被莫名其妙的破坏。肯定地说,不是因为被莫名其妙地破坏,而是有人偷了棉花。但是怀疑归怀疑没有抓住不能为据。不过看了看账本,对比了一下,其中的几个人每天忽然就多出二十公斤左右,有点儿不合乎情理。但是大献也没有说什么。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自己暗中多多注意。
因为摘花任务繁重,小云一直在门口近的地方摘花。虽然比不上摘花人早起晚归,但是,天天摘花,小云从不敢偷懒一天。而且晚上还要起来去花场巡逻几次。
单单的一个女人对于一群维族人来说,他们觉着机会来了。
晚上过称时,许多人围过来故意压花包。
小云看了看他们,直接合了账本,很严肃地说:“怎么?欺负我一个女人?好啊,你们要起哄那我不记账了。”然后把账本顺手夹起来准备走。
维族人互相看了看,忽然就笑起来,用十分生硬的汉话对小云说:“阿姨,对不起啊,是,我们地,开,个玩笑。”然后迅速地离开。
小云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大家在一块,应该好好的嘛。”
领头人汉语比较流利:“对对对,我们应该像石榴籽一样紧紧地抱在一起。”
大家轻松一笑,小云也不再计较什么。
虽然表面上是这样,但是,有空可钻的事情毕竟还在发生。
一连几天,小云用的记号一直被莫名其妙地消失,可自己晚上巡逻的时候又并没有遇见什么人。小云知道,巡逻也未必起作用,除非自己睡花垛上。但是,新疆的大冬天,昼夜温差大,睡外面是要冻死人的。再说,这么些年种棉花,还真没有看过花垛的。
怎么办?
早起的维族人开始做早饭。
小云穿了厚衣服,带上矿灯,悄悄地走进他们摘花的地块。果不其然,有三个差不多大小的袋子,大概二十公斤的样子。
小云背了其中的两个袋子十分艰难地走回来,甩在领头人的面前。
领头人召集了所有人。在证据面前,其中三个人低下头哀求说:“私下处理。”领头人帮着说话:“私下处理,千万不要去村委会。”
小云看了看偷花的三个小伙子,一字一句地说:“不行,天亮了必须去村委会。”
维族人一伙去了后排的屋子里,他们都说些什么,小云不懂维语。但是村妇联听到小云的汇报后明确指示:“政府对偷花的绝不轻饶,你不能按他们说的私下处理。”
天亮时,维族领头人忽然对小云吼了起来:“我们谁都没有偷你的花,是你自己没事找事,自己从花垛上拿了花来诬陷我们。”
小云气昏了头,但是她仍是很冷静:“好,好,这样,你让刚才的三个人跟我一起去村委会。”
领头人没有回答,只是带了其中的一个很精明的,和小云一起去的总部。
本来是去村委会的,可是刚刚走到大老板门口时,小云却鬼使神差地进了大老板的院子里。
小云简单地说了过程。大老板听了之后,只是阴沉个脸,踱了几步后忽然来一个山洪暴发大发雷霆:“你的土块房还没有推掉?明天就派推土机通通推了!……”
小云被搞的云里雾里。她立马知道大老板是在借题发挥。她更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败局定型。
她耷拉个脑袋,灰溜溜走出来对两个维族人说道:“回去继续摘花,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
十一月十号,小云拉了最后一趟棉花去阿克苏。第二天傍晚时分,小云回到团场。维族人已经开了自己的四轮车早早地等在那里。
领头人像脱了锁链的藏獒,来势汹汹。小云已经忍了他两天了,电话里所有能用的威胁他都用了。现在面对这个凶神恶煞,小云很淡定:“现在我怎么结账?账本还在工地里,而且账还没有算好。”
维族人的要求是按他们手里的账来结账,简直是岂有此理。
最后的小云邀请了一个维族人一起回到工地,连夜算账是头等大事。早上天不亮就开始启程。因为电话一直就没有停歇过。内容除了威胁没有其他语句。
团场农村信用社营业厅。
小云给维族人一一对账。大家都没有异议时,小云笑了笑对他们说:“就这样了,我开始排队了?”
领头人吹胡子瞪眼说:“不行,我们昨天吃饭住旅社两千元……”而且自己话还没有说完,更不容小云说话,就把小云从营业厅里抓了出来,那样子很像一只老鹰抓小鸡。他吼的天崩地裂,他说他要让他们的老大收拾小云。
小云虽然气懵但一点也不害怕,心里想:团场你还能反天?
街上巡警逮个正着。
已经失去理智的领头人对巡警同样大呼小叫。巡警用警棍推了推,让他立正,稍息,稍息立正。并且要带他去派出所时,领头人总算彻底地冷静下来。
小云看了看天,默默地说:“多亏了法治社会,弱势群体才能有保障。”
其他人都走出来,不住地求情:“阿姨,对不起……”
其他人都是无辜的,小云又怎样会来为难他们呢?他们急着回家,而自己也急着回阿克苏。结账了事。
坐在班车上,村妇联打来电话,详细地询问了结账过程。小云笑了笑,一一回答。原来,领头人以小云不结账为由,不但一直骚扰自己,而且也不停地给村委会打电话,给乡政府打电话。给所属派出所打电话,闹的是鸡犬不宁。
最后村妇联安慰小云:“嫂子,你受惊了。”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让小云激动的心潮澎湃,她几乎要哭,可是,车上这么多人,大家一直在盯着自己,因为刚刚的电话对话,大家都知道小云受了委屈,经历一场虚惊。
邻座的老人安慰小云:“团场现在最安全。”后座的人接了话,笑了笑:“现在在哪里人身都有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