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踏入三月份了。闲暇的日子里,大献和小云走在多浪河的河畔上。如果说,平常里走在这里,也许是散步的心态。但是这一次绝对不是。
阿克苏多浪河是一个人工河。河水是从温宿县上游的天山雪水引过来。
是的,大献和小云看水绝不是好心情而看风景。他们想从多浪河水的流速大小来看塔里木河水。如果现在的多浪河水大的话,那么塔里木河水一定也很大。因为现在正是春灌的时候。
大献知道,而且很清楚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根本不可能争取到浇水的机会。但是,他还是希望河水大一些再大一些。只有河水大起来,大老板和他的亲戚们就会很快浇完春水。他们若浇完那么机会才属于自己。年年遵循下的规矩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力量来抗拒。人家是头是身子,自己仅仅就是一个猪尾巴而已。
不过沿着河水走了一圈后,大献和小云放心了。虽然河水不是特别大,但是,也不至于让人非常担忧的境地。
大献因为个子高而总是跑的老远,然后静静地手扶栏杆,默默地看着小云一步步窝窝囊囊地走过来:“小云,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按现在水流大小来看,咱们工地要想把水浇完,可能就在月底了,也就是说,咱们要在三月二十号以后也许才能浇上水。”
小云气喘吁吁地更是愁眉苦脸地:“这还是指塔里木河水一直保持这个水流。可是谁又能有逆天本事,让河水一直这么快流着?”
大献苦笑了一下,接着叹了口气:“木不是,谁也没有这个逆天本事。”
小云走近大献,同样手扶栏杆,内心无比沉重:“年年过年没钱发愁,发愁过年;可过完年又发愁工地浇水浇不上。人家一万亩,人家浇不完,你想都别想的。”
这的的确确是一个让人十分闹心的问题。大献听了小云的话,没有立即回答。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小云所说的话。还有就是,一直困惑他们的一个致命问题就是塔里木河水忽高忽落,当然忽高就别做梦了,而忽落又是常有的事情。年年春水紧张,几乎让人窒息。
新疆种地人都很清楚种棉花是有时间在限制。四月份风雨无阻春耕春播。而且月前和月底又大不一样。就如老家的种秋,上午下午错半年。当然,五一左右也还有种地。这看怎么说。因为种种原因要在五一左右甚至再之后,那么又不能说太晚而不种。要知道新疆只一季庄稼的。去年就因为塔里木河水极其紧缺,最后的大献居然费了两万多元钱又买了大水泵,才从渠道上抽回一些咸水种的地。水抽的很晚,四月十号左右。这在以前,根本没有的事情。特殊原因特殊对待。要早知道去年的六月十七号有那么一场让自己全军覆没的特大冰雹,大献说什么也不会去费了那两万元钱,置办了那么些一套无用的东西,还把人累个半死不活。地也种到了最不理想的五月三号。
往事不堪回首。想想都出冷汗。
大献的车票是在三月四号。今天已经一号了。大献在逃避,他要撂挑子。
本来他在过年前就已经问好的,他要去石家庄继续治病。但是明明知道自己压根就没有钱,这不是什么变戏法能变来钱,一分钱困死英雄好汉。但是,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危机四伏的样子,他甚至有些惶恐不安。反正他就是执意要走。
小云不想多说什么,人的执着很坚定不是别人随随便便就能说通的。他已经让娃儿在网上买的火车票。看来,他一点儿也不留恋那片地;甚至有点儿惧怕那点地;那点地让他这辈子没有做人的尊严。狗一样活着而且还是个夹尾巴的狗,甚至是尾巴一直就这么紧紧地藏着掖着,从不敢松懈一次。所以,他十分厌倦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所以他要走,离的远远的越远越好;所以他就对小云说,他治完病他要回老家。而且他要小云没有一点反驳的余地:他老家有他的老爹老娘,而且又八十多岁的人了,今年能过年,但是一天一天的过日子,过完过不完还是俩个字。因而他要回家住,住在自己的老人眼皮子底下。
真的没有任何理由的小云选择沉默。反正肝硬化失代偿期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走吧!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
三八妇女节。小云一个人站在了多浪河河边,手扶着栏杆,看着河水静静地流着,小云沉不住气,小云无法静下心。她拨通大老板管家的电话:“小李子,我想问一下,你们的地估计还得多长时间能浇完?”
对方就一句话:“早着。”然后就关机。这一刻,小云真正领会:狗仗人势的含义。
无望的小云又打电话询问村委会:“为什么我们的水费交在村委会,可是浇水却申请大老板管家?”
村委会负责人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失望的小云只好又打电话问管家:“到底给我们排在几号浇水啊?”
对方很是生气地回答:“十五号至二十号,反正等通知。”
虽然大献已经走了,但是他的心没走。他每天都电话问小云水的情况。
请示又请示。但是谁又不知道?他们的话又哪一句是真的?真的话就是他们若明天浇完水,那么你后天可以浇上水。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也不一定,那得看人家心情好不好。哪一天心情好的话,那么你就相安无事;如果人家看你碍眼了,那么就是三月底你也靠边站。虽然理儿就是这么个歪理儿,但是自己还是要厚着脸皮儿积极请示的。当然了,人家可不希望你总是这么打扰哟!
左不是人右不是人,左右不是。活个人啊,是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