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恣意肆意一笑,看着犹如困兽的乐正满鸿心中得意,当棋子试图跳出棋局,越是奋不顾身的挣扎反抗,越是令他兴趣斐然。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突兀的另有几丝变数,却又不改最终结局,这往往是少见的趣事。
哗啦!
十余条锁链剧烈抖动,甩在空气中,带起劲风,呼呼作响。
任由乐正满鸿如何挣扎,金恣意始终不为所动,仿佛是一个看戏的局外人。
乐正满鸿额头青筋凸起,自上而下,遍及至两条手臂,终止在手掌住。
内力磅礴喷发,震的衣袖寸寸撕裂,锁链磕碰声不止,却不显丝毫断裂的模样。
呼!
两道破空声袭来,两只飞爪扣在了乐正满鸿的琵琶骨,随着鲜血飞溅,乐正满鸿彻底丧失反抗的能力。
旋即,他双腿处的锁链被人奋力一扯,因为一时无法提力,乐正满鸿双腿一弯,砰的跪地。
金恣意笑眯眯的走近乐正满鸿,俯视着狼狈的他:“怎么样,还有什么手段,都用出来吧,否则就没机会了。”
乐正满鸿咳出一口血水,冷着双眸:“本教第三代教主的后人也不过如此,若大势在我,你绝非我的对手,甚至在我眼里,你不过仅是路边的一株野草。”
金恣意不置可否:“也许吧,说实话,你的确是个人物,心思缜密,遇事果决,即便是和平镇那等必死之局,都能被你摸到机会,接近孔端从而活命,可惜,你还是不够孤绝,否则不会被孔端所左右,出了盛京城,自投罗网。”
乐正满鸿冷笑不语,但不可否认,金恣意说得极对,在助孔端赶赴中原这件事上他的处理决策确实欠妥当,做事一向孤绝,一意孤行的他多少受了孔端的影响。
行事风格也与以往的他大为不同,如在以往,受人影响是绝迹不可能的,若知悉自己深陷险地,绝对会以身边之人为饵,伺机脱身。
可是今夜,乐正满鸿就是没有这般去做,自从遇到孔端之后,他正在一次次的违背自己的行事方式。
冥冥之中孔端身上却有一股能量,在影响感染着他,那是一份无比赤诚热忱的赤子之心,是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曾拥有过,却不能随之长大的赤子之心。
像孔端这样的人,心怀天下,善良赤诚,几乎举世难寻,是每一个时代都存在过的逆天之人,他们生在这个世间就已是一种感动,即使是乐正满鸿这个行走武林的心冷之人亦不愿伤害。
“动手吧。”乐正满鸿异常平静,仿佛面对的不是死亡,而是一件小事:“这些年为我为教中立过不少功劳,从《金拳》上讲,你我又算得上半个同门,给我一个痛快。”
金恣意从一个教众手里的剑鞘抽出长剑,寒气逼人,剑锋森然:“好!”
唰的一声,长剑斩下,乐正满鸿缓缓合上双眼,三十余载的人生到此为止,可惜,未曾到过武道的绝巅,看一看那举世武夫具在脚下的风景。
空气忽然凝固,寂静的可怕,那一剑停在了乐正满鸿头上三寸之外,迟迟不曾落下,
半响,乐正满鸿并未迎来想象中的将死时那一刹的剧痛,故而睁眼,疑惑的看向金恣意。
金恣意诡异一笑,手里长剑随意一抛,插回了那名教众的剑鞘,旋即右臂舒展,衣袖飞扬。
一记掌刀过后,乐正满鸿忍不住轻哼,带着疑惑砰然昏倒。
“上好的棋子,自有上好的用处,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死掉呢。”金恣意白衣飘飘挥洒如意,如浊世公子般翩然远去。
哗!
路径两侧的林木一震,林叶大片飘落,一大群黑影跃起追随金恣意而去。
乐正满鸿身上锁链旋即褪去大半之多,转眼仅余四条。
有四名未曾离去的教众把锁链在手上缠绕,缩短锁链到一个恰当的距离后,便将锁链扛在肩膀,拖着乐正满鸿向众人追去。
孔端顺着小径一路前行,大约两个时辰过去,他眼里的漫漫冥夜突然闪现一抹火红。
待又近了些,那抹火红逐渐放大,竟然一艘停在丽湖水边的游船,船身何色难以分辨,不过船身挂满了大红灯笼,火红色遍及整艘游船。
“这应该就是乐正大哥所说的红船。”孔端勒住马蹄,观望片刻,决定近前去问上一问。
孔端驱马来到岸边,壮着声音发问:“请问这是前往银花客栈的红船吗?”
孔端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尤其是在漆黑安静的夜里,更为响彻。
然而,这艘挂满红灯笼的游船就静静的停在湖边,无从生出半点波澜,而船内也半响无人应答,气氛一时诡异至极。
孔端翻身下马,取下挂在马鞍处的宝剑与包裹,壮着胆子踏上船板,小心翼翼的向船舱走去。
红色光晕透着诡异,这种大欢喜之色渲染到极致,在此等黑暗空旷之地竟平生出一种恐怖的氛围,颇有话本中山野鬼宅的感觉。
孔端的左手骤然握紧剑鞘,随着他逐渐进入船舱,右手也悄然摸上了剑柄。
穿过一条两侧各挂着一排红灯笼的走廊,孔端终于进入了船舱内部。
船舱宽敞,却无一件摆设装饰,甚至连座椅都没有一个,有的只有立在船舱正中的大散发红色光晕的大红灯笼。
船舱内此时有五个人,分别坐在五个方向,距离不是特别平均,却也差不太多,若连起线,有点正五边形的意思。
“你们好啊。”孔端释放善意的打了个招呼。
船舱内的五人视若无睹,有两人藏在黑暗中,他们半边身子的肩膀轻颤,似乎有所动作。
孔端一身武功不弱,乃是七品剑客,加名师教导,自有不凡之处,孔端轻易察觉到那两人身上闪过的杀意,他不知那两人为何如此,那两人最终没有动作,他便装作不知,暗暗堤防。
孔端看向五人中一个上了年纪,面相上看着和善的老者:“请问,这里是前往银花客栈的红船吗?”
老者一愣,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
孔端旋即走到正中的大红灯笼处,背靠灯笼坐下。
时间过的飞快,夜色越发的深沉黑暗,在夜色达到最暗时。
红船上的灯笼突然全部熄灭,船板下面高高的船身发出阵阵挥臂声。
同时,几十只船桨击水的声音也开始响起。
在这两种声音的混合中,红船渐渐前行,速度也越来越快,直至消失在丽湖的湖面。
丽湖长而清澈,灌溉数百里之田地,可谓良水,但追其源泉,却无人可知,世人只知丽湖终年不断,纵使逢至大旱,也如寻常,涓涓流水,不曾干涸。
故而民间有言,丽湖通四海,乃是四海之水交汇所在,是否真的如此,却无人知晓,也无人去真的考证。
且说一夜无话,当孔端再次醒来时却已在大海之上。
无边无际海水如半片坠落人间的天空,广阔壮丽,远非区区丽湖所能比。
昨夜,红船在丽湖上行驶了一段时间后,船舱内突然升起一阵薄烟。
此烟迷醉心神,转眼包括孔端在内的几人,便都昏昏欲睡,孔端极力提神,这股烟气却勾起了他一身的疲惫,令他无从反抗,从而彻底合眸大睡。
此时,孔端与另五人一齐转醒,并走出船舱,察看外面的情况。
浮现于天际的红日倒悬于海面,海风吹过,红日的倒影顿时破碎,变成一片红色的光晕。
“这是北海?”五人中一个精壮武者打扮的汉子盯着海面,做出了判断。
“是北海不错。”
这时,一个怀抱长剑的男子出现在船舱舱顶,锦衣华衫,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可也是你的葬身之地。”
孔端六人不由一惊,那汉子更是震撼莫名,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抱剑男子。
那汉子是盯着看不假,却久久不发一言,几个呼吸后,那汉子咽喉处兀得裂开一条血痕,鲜血溢出,汉子缓缓倒下。
孔端见此一幕立即警惕万分,长剑轻拔,三分之一的剑锋悄然出鞘,同时背靠立在甲板上的桅杆,防止偷袭。
那汉子显然是被抱剑男子一剑封喉,可是抱剑男子如何出手孔端却不曾注意到,所以孔端猜测,抱剑男子一身武功绝对是当世一流,甚至是超一流。
可是孔端弄不清楚抱剑男子到底是为何出手,乐正满鸿对他讲过银花客栈只做生意,如今,怎么在大海上杀起人了。
抱剑男子微微一笑,扫视着余下五人,目光落在了五人中那个文人模样的船客身上。
“手下人被我这般杀了,李指挥使就如此看着不成,这上司当的未免有些太过不称职了吧?”
孔端瞧向那个文人,他想起昨夜登船就是那个文人与那汉子对他起了一瞬的杀机,而且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甚为警惕,不是防范他人的警惕,而动手杀人以防意外的警惕。
再者,指挥使这一官职出自大乾御治司。
监察大乾武林的御治司除了统领御治司的正副司使,那便是旗下九大指挥使。
九大指挥使中刚好一人姓李,名汉珍,孔端平日虽未见过,此刻也已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对事情也明白了个大概。
乐正满鸿曾对孔端说过,银花客栈游走于黑白之间,正邪之上,因此有大批的武林巨恶为躲避官府捉拿,名门正派的追杀,纷纷花重金躲入银花客栈。
甚至,这些巨恶中不乏一些朝廷的叛逆,故而身居庙堂的御治司对银花客栈这等法外之地不满许久。
想来此次是李汉珍是想伺机潜入银花客栈,好为端掉银花客栈布局。
之所以扮成红船的船客,装作上银花客栈办事,也是唯有如此方能登上银花客栈,毕竟诺大武林无人知道银花客栈真实的所在地。
银花客栈红船无数,杀之不绝,然而客栈何在却无人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