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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仁义无双

清凉派,乃是今时今日的江湖第一大派。

自十八年前,易连环叛出青衣门,独闯江湖。

天地似有灵,便一直中意这位自恃才高,不服命运的英才。

一战以一己之力横扫诸派才俊,扬名鹤林。

为大义孤身入佛山龙泉寺,论道天下,逼的佛山龙泉寺服软闭寺。

年轻英俊,武功卓绝,侠名盖世,如此豪杰很快引得清凉派掌门独女青睐,招为夫婿。

在清凉派老掌门去世后,易连环成为清凉派掌门,而清凉派在他手里发扬光大,短短十余年便成江湖第一大派。

易连环此人更是了得,邀战《江湖谱》第十一位,三招之后战而胜之,从此名列《江湖谱》第十一位。

而全江湖的人也都知道,易连环的武功远不止如此,他为人谦逊,对虚名没有太大的追求。

不过,也有小人猜测,他是在藏拙,所图甚大。

清凉派雄踞江湖,固然是庞然大物,天下巨擎。

可在一些人的眼里仍算不得什么,如今便有一人孤身闯入清凉派。

那是一个年岁不过十五的白衣少年,白衣飘飘潇洒绝世,闲庭信步间登上清凉派,一步打倒一人,无人可挡。

清凉派一众弟子门人面对白衣少年,再精妙的招式,再强横的攻击都如孩童对上大人唯有被戏耍。

清凉派的一间密事里,一袭儒衫,温文尔雅的毕冉淡淡一笑:“这个东方未明果然没有让人失望,他倒底还是来了。”

“他来了又如何,你就如此断定他能胜得了易连环?”一身劲装的武飞扬紧张道。

毕冉笑意盈盈,却尽显森然:“易连环吃定我们,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黄雀之后还有猎人不是吗?”

“这……”望着毕冉的高傲的背影,武飞扬内心复杂,他永远无法同这个背影的主人一般心若止水,俯览着脚下的所有。

额角渗过汗渍,武飞扬摇头苦涩倾吐道:“毕兄,我可什么都听你的了,希望你最后不要鸟尽弓藏啊!”

“不会。”

毕冉嘴角勾起冷漠的笑,脚步顿在原地,雄心壮志不仅易连环有,他亦友,甚至更强。

都是这江湖的枭雄,一个不甘为棋子,一个要成为棋手,如今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可是他仍要看清盟友的手段。

知己知彼,才能真的猎人杀黄雀。

毕冉深远的目光盯着密室里的烛火,冷意里终于多了一抹炽热。

这抹消融冷冽的炽热,他期待了不知多少个岁月,至少在他第一天拜壬春秋为师时便已开始。

他曾无数次的幻想有一天战于绝巅,将这天下、江湖,狠狠的踩在脚下。

他是谁?

他既清楚,又糊涂。

但就在不久前,从此他就是他。

他是毕冉,一个志比天高的野心家。

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任何事的大小。

他在乎的只有他自己的野望。

膨胀着野心,冰冷的目光,隐居在阴诡地狱里,薄唇开合间舞动着天下风云。

这正是毕冉所向往的,也是他一直的追求。

可他并不知道世上真有这样的“人”,也不会知道有这样的“人”一度操控了壬春秋的一生,包括壬春秋曾经也仅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

棋子吗?

他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棋子,因为他叫东方未明。

曾经有一个人对他说,他名字的寓意不好,并给他起了一个字。

单字一个白,意在日出东方天下白。

东方未明没有恼怒,反而承认了这个字,因为那个人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美人师傅。”吐出这样一个称呼,东方未明一个人孤单的行走着,脑海里始终甩不掉有关那个人的一切。

那个人就像一捧甘甜的泉水,滋润了他内心的干枯的大地,虽然泉水最后被他自己硬生生驱走,但是却渗进了大地的最深处。

生根发芽,引出了一口久久无以平复的泉眼。

东方未明翻过一道山岗,面对眼前雄阔的宫宇,即便如他也不再烦恼,被深深震撼。

不过很快东方未明便回复心神,他从一路打到此处,所看见的看见的清凉派,也堪堪不过是其十之五六的范围。

宫宇建的巍峨挺立,每一砖每一瓦都富有别样风采,晶莹剔透的宛若充满生命。

东方未明相信如果从天空俯瞰清凉派,其景象奇崛,一定会别有一番韵味。

“可惜。”东方未明轻轻叹息,当真可惜的很。

因为易连环不给他欣赏下去的机会了。

心中有所察觉,东方未明一身雪衣白玉兰蔻的飘然舞起,一股汹涌的暗流在他掌心怂动,模样俏丽如女子的他眉宇间挤出一缕刚毅。

回身一掌贯然拍出,同样一只手掌与他的手掌相对,两掌汹涌的气势相悖,交错在空气中。

啪!

两掌一触即分。后退三步,东方未明才强定住脚步。掌心印出朱紫的淤红,麻醉的使不上力气,且火辣辣的疼痛。

但这些都未在东方未明的脸上表现出来,莞尔一笑将手负在身后,仿佛适才什未曾发生一样。

“翩翩少年,老成持重,你不错。”不知何时一个从哪里走出一个灰褐衣衫的中年男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瞳没有一丝一毫的神奕,形同枯木的走过东方未明的身侧。

东方未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背对他的男人,那背影所充斥的气质令他心中一颤,整个人好似融入天地。

东方未明一字一句道:“易连环。”

易连环的眸子里溢出一点神奕,简洁说道:“看得出你是个练武奇才,我不想你死,至少今日如此。”

易连环步履稳健,每一步迈出好似深虑良久,但又快得出奇,转瞬消失了身影,一切宛若梦幻泡影。

东方未明沉默不语,摇摇头只能向着山下走去,他知道对方不想让他死,故而适才交手时没有下杀手。

如若不然,凭对方一掌便能重创他的手段,杀他易如反掌,挺着伤势逐渐放大的身体,东方未明思绪年凝重。

东方未明一身武功臻至武道一品,乃当世绝顶高手,可一掌便之间让他受了内伤,而且似尚有余力任何,从容淡漠的可怕。

现如今东方未明自知绝对不宜再上清凉派,他在清凉派外见到巨剑剑法的施展的痕迹,痕迹较新,从程度来看是毕冉无疑,明显是有人引他上清凉派,可是他自恃武功高绝,觉得可以凭武力可以扫平一切,故而未曾放在心上。

说倒底,他还是大意了,而且他还是不够强。

回首向身后的清凉派望去,东方未明莫名的叹息。

易连环无愧是一代豪杰,不仅武功盖世,为人也如江湖所言仁义无双,没有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取他性命。

东方未明却一点也不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他讨厌无法作为的失败。也许少年人总是高傲,无法以最直接的方式面对失败。

东方未明走了很远,在一条小路上踉踉前行。

这条小路十分隐秘,出口处有复杂的荆棘丛草遮掩,即便就是站在那也很难发现它是一条小路的入口。

而此时此刻正有一个人默默的站在那,手里握着一柄寒光森然的长剑,挡住了东方未明的去路。

他的面容冷峻眉宇细腻,眸子里泛着寒意,除此之外脸上没有其他特质,因为太过平凡。

他像是一个等待猎物许久的杀手,而且是一个平凡的杀手,当然是从模样上看去。

东方未明的想法也是这样,但马上他知道他错了。

因为对方的剑已经架在他的肩膀,剑锋就贴在他的脖子的肌肤上,快得令他无从反抗。

东方未明并不惊慌,身体反而站的更挺拔了,脚下错开快得有虚影留在原地,逃出了剑锋所控的范围。

唰!

剑有声,破空刺出,直追东方未明。东方未明不去看剑,脚下一步快过一步,落地无声,脚尖轻点地面更是掠出十丈之远。

奔驰百丈后,东方未明再落地,正要纵身一跃,突然寒气森然贯穿足下。

东方未明运气游遍周身,强弩在空中一滞,但也阻碍了轻功流程,一个翻身落在了不远处的地面。就在他适才即将落下的地面,醒目的插着一柄长剑。

那是一柄剑气萦绕的长剑,剑身此刻却吞吐寒芒,好似毒蛇的信子,张扬着无法掩盖的锋利。

此刻他的主人正在剑得不远处,平静的眸子紧盯着东方未明,仿佛除了东方未明,这世上在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去关注。

东方未明也注视他的眸子,他能看破平凡的假象,看到他所掩饰的嗜血本色,以及他眼神里冷得无血的目光。

东方未明再也忍不住问道:“你是一个杀手?”

男子漠然的扫过东方未明,面对这年仅十五的少年,他的脸上竟流露出惊奇的古怪,淡淡说道:“身在江湖就应该明白杀人的意义,杀手,谁又不是呢,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东方未明眼里汇集色彩,冷酷的说道:“是啊,身在江湖除了杀人便只有被杀。”

男子笑了,笑得的很冷,也有期待之意:“这才无愧是人魔之子,有他几分风骨。”

期待,男子或许在期待能与这样的对手对决而兴奋,期待一场所谓的生死敌对。

“既然如此,那便战吧。”东方未明说出这句话时显得格外苍凉,内心有女子的幽怨。之前与易连环对了一掌他已受了极重内伤,故而他才只逃不战。

东方思绪陡转,此人剑法凌厉狠辣,一定会以血换命。

东方未明见过的太多的剑谱,可以说他也已是一个剑道大师,剑客有一个最大的弊端,那就是不能养成习惯,出手快狠准外,还有就是经过精密的计算,制衡剑客手的手段他太清楚不过。

任你算无遗漏,我自步步为营,变幻无常。

东方未明动了,那个男人也动了,两人的身子同时消失,迸撞在高空逐一向地面坠落。

男子脚尖刚刚接触地面,又噌得窜出,伸手掠向插在一旁的长剑。

东方未明嘴角掀起一抹细虐,翻手为云甩出三颗“星球”,均是暗坊的利器。

男子并无避退抬手拍出一掌,强横的掌风将星球挡在半程,星球里的火药瞬间引爆,激起小范围的烟尘。

星球之威不足以伤到男子,男子借尘土掩身趁机摸向剑柄。

男子的手掌已经握在剑柄上,握得实、握得紧,长剑在烟尘中斩出一条光亮,随意的笔直一指。

随意的一指恰好封住了东方未明进攻的位置,似乎男子经过最精密的仪器计算,早就看破了东方未明的用意,巧妙将他制衔。

当即东方未明指尖对剑尖,劲气外放在指前与剑尖相碰,东方未明放出的劲气分散分别点在长剑上,顺着剑身向上蔓延点在男子的周身要穴。

烟雾缭绕,轻风拂过渐渐散去。

东方未明站在男子身侧,脸色极尽苍白,微微一笑显得有些邪魅,但脸上傲然的刚毅超乎常人,仿佛经历了无尽沧桑,让人很难想象这仅仅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神情。

天空中的云开始翻滚,不断磨合交错,吞噬了高挂的皓日。

不见了太阳,东方未明强压体内犹如云海翻腾的气机,强行爆发内劲运转“北斗七绝指”,如今每一动都使他痛入骨髓,他的内伤更重了。

东方未明趁烟雾弥漫之际,动用了最快的速度拿捏男子的出招方向,蓄力发出“北斗七绝指”以最快的速度制服男子,从而也因此牵动了身体的内伤。

易连环那一掌的力量实在太强,后力之足难以想象,他的内伤一直难以调息。

东方未明心思一定,不再去想,观顾眼前的男人说道:“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男子浑身被北斗七绝指封住穴道不能动弹,但喉咙的穴道并没有被缚,站在原地沉声道:“古怪刁钻的指法,配合超乎想象应变能力的确厉害。不过也该如此,纵使年轻,人魔之子的心性也岂是常人所能极的,无怪乎正魔两道追杀了你七年,你还活在世上。”

七年!又何止七年!恐怕身为人魔之子的他这一生都不会安宁。即便这是内心最深处的痛楚,东方未明却也一笑置之。

那笑容洒脱不羁,是格外的浪荡恣意,是世上最玩世不恭的笑容,笑容所表达的意好似便是不在乎世间的任何事物。

但……,人呢?

东方未明慢条斯理道:“是在称赞我吗?可是你有些跑题了,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将死之人,陨灭如流星。名?又何足道哉。”这是男人的回答,男人回答的没有错,杀人不成反受其制,除了死又岂会有其他的活路。

东方未明换了个话题,说道:“如果重新来过,你有几成胜算。”

男人微微一怔,很肯定答道:“九成九。”

东方未明露出一抹弧度,但身体痛令这弧度有些狰狞:“我会给你这个机会,但我要告诉你,我的胜率也是九成九。”

东方未明知道不能再拖,要找个地方疗伤,转身离去。离去去时,东方未明又道:“三个时辰后穴道自解。”

没错,这便东方未明。他狂傲、自负,锋芒毕露。

因为他才十五岁,他仅仅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一个十五岁却以历尽人世沧桑的少年。

亦如多年后人们提及东方未明时,纵观他经历评语的十字。

年少若不狂,枉负少年郎。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东方未明在此危难之际会放任大敌。

当然不会,但是他已察觉到一个人到来,不得不如此。

一道身影悄然而至,屈指解开男子先穴道。

“杀了他。”

男子垂首,提剑一跃纵身而去。

身影的面容逐渐清晰,赫然是易连环。

因为壬春秋的缘故,他不能亲手杀东方未明,可是他看得出东方未明天纵奇才,终成大敌。

所以,他以巧妙手法重创东方未明,使之伤势不断加剧无法自愈。

然后派出暗中培养的弟子,杀之。

这样的事易连环做过很多,表面仁义无双,释仇敌,放对手,但暗中派人痛下杀手,永绝后患。

而这就是江湖一代豪杰,仁义无双的易连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