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声连绵不绝,响彻此方天地。
无尽气机交锋,狂风骤起掀起方圆十里的大地。
风暴中心,天池一身青衣沐浴血色。
今日一战,他已杀尽神宫弟子。
在他不远处是手持一柄狼刀,斩落破败王头颅的君广陌,可是此人杀机游移不定,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天池前方,是已被他重创的千机子。
千机子身侧,一黄衫少女,容颜绝美,眸色清冷,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天下大乱,龙蛇起陆,纵然是神也难免一死,何况,神宫之众呢?”
天池淡淡道:“师弟你我当年同出天山,可惜,我学了袁帅,你学了田林,并成为神宫走狗,实在是世事无常。”
千机子苦笑道:“师兄非要赶尽杀绝吗?”
天池冷冷道:“她便是神宫这一代的主人,只要她死,天下便再无神宫。”
千机子气息虚浮道:“她不死,天下也再无神宫。”
天池摇摇头,目光锋锐如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神宫。”
风暴外面,东方未明不顾阻拦,赶至此处,身后是万般无奈,追之至此的荆向南。
东方未明透过重重风暴,果然看见了那魂牵梦绕的黄衫倩影。
他意外的看了一眼荆向南,道:“没想到你不顾生死,竟追我至此,今日我若不死,我认下你这朋友。”
风暴因气机变化,强势无比,并不断扩大。
荆向南不忍道:“非要如此吗?”
“那里有我最重要的人,我非去不可。”东方未明说完,毅然跃起,冲入风暴之中。
东方未明突然出现,在场众人无不意外。
天池见到东方未明的身法,冷笑道:“原来也是神宫余孽,正好杀掉。”
黄衫少女突然开口,声音寒彻:“你若伤他一分,我必杀尽世间与你有关的所有人。”
然而天池已然出手,似要在东方未明还未有准备的情况一击毙命。
千机子身形一晃,拦在天池身前,与之交手。
两人交手牵扯重重气机,风暴的气势再次大涨,天象巨变,云海翻腾如漩涡。
天人一类的交手,一向诡谲多变,一线之机,变化改变战局,稍有不慎就会形成一边倒的局面。
东方未明进入风暴,看到了交手的两人,以及远处持刀冷淡的君广陌。
不过这些,都与东方未明无关,他一双眼睛是无尽温柔,全落在黄衫少女身上。
“美人师傅!”东方未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惊呼着冲了过去,因为他发觉美人师傅已受了重伤。
黄衫少女发丝飘逸,柳眉凤眸,雪白的皮肤好似光滑的美玉,见到东方未明后,心绪难免有所不同,气机倾泻,便在也压制不住伤势,樱唇上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迹,更涂添一抹诱惑。
黄衫少女听得这一声呼唤,神色逐渐果决,芊芊素手里握紧的长剑不禁发出阵阵剑鸣,贝齿一咬欲要冲向天池。
突然君广陌一刀斩出,将她逼退,君广陌扫过东方未明手里的方天画戟,道:“跟他一起走,神宫之事,今日落幕,从此天下再无神宫,你也不再是神宫之人。”
说罢君广陌刀锋一卷,无穷气机化成一股柔和的抛力,黄衫裙少不受控制的被抛掷向东方未明,东方未明凌空一跃接住黄衫少女,将她抱在怀中。
“快走!”同一时间,千机子大吼,东方未明微微失神,他认得老者,是那日他骑马赶赴西域时自他身前掠过的老者,虽看不到相貌,但气息他很熟悉。
东方未明没有犹豫,抱着黄衫少女飞身远去,面对天人境高手,他还是有那份自知之明的。
天池此时怒视君广陌,厉声道:“你藏的很深啊,你那一招气机所显的是神宫嫡传武学,你绝不是神宫将要化作傀儡的神使,你本就是神宫之人。”
君广陌平静道:“也许吧。”
天池森然一笑,面容狰狞:“你真的以为他们逃的掉吗?解决了你们,无论天涯海角,我非杀他们不可。”
千机子却突然道:“师兄你只知我投入神宫,却不知神宫传我何等精妙武功,今日师弟就让师兄好好见识一番。”
千机子身形暴起,万千虹光发出将天池拢入当中,就在天池抵御之际,一声虎吼震天动地。
千机子化作猛虎冲出,天人境的力量将空气震的嗡嗡作响。
“坤虎功!原来是这样。”天池先是震惊,而后恍然。
然而他话音未落,巨爆响彻天地,风暴炸开,散作如雨落的微风。
千机子所用的竟是天人境同归于尽的手段,天池竟未能躲开,一个三丈深的大坑凹陷,天池与千机落在其中,两人俱死。
在生命最后,千机子恍惚间见到他一生的挚爱,那素衣淡雅的女子。
昔年,他为救挚爱之女的性命,投入神宫为之效命,而黄衫少女便是挚爱之女的后人。
也许在身死的刹那,千机子终于博得素衣淡雅的女子一笑,也许仍是求而不得,不过谁又知道你呢?
死后,他自会与那女子相见,两人的爱恨情仇已与世人无关。
大战落幕,神宫就这般消亡,俯瞰人间千年的神也化作白骨,烟消云散。
其实,世事本就难料,谁又能真的算尽天下呢?
东方未明抱着怀里的佳人他都不知道自己行了多远,不过多远又能怎样,他都不会停下。
黄衫少女仰头看向东方未明坚毅的脸庞,亦如当年枫舞林初见时那般,黄衫少女故作娇弱道:“你应该知道我是神宫之主,一个祸害天下的神了。”
东方未明又加快了步伐,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我只知道你是我的美人师傅,天下兴亡,人人诛之,与我何干。”
黄衫少女听罢咯咯直笑,笑声如黄鹂轻啼动听的如九天仙籁,至少在东方未明耳中就是如此。
远避中原的山沟之中,草高荒蛮。
山沟里的小村落,一个相貌清秀的妇人正在洗着衣衫,在她身后是两个嬉戏玩耍的孩童。
忽然,一个男人缓缓靠近她。
男人在见到她后,面露笑意,无比灿烂。
男人丢下手中的狼刀,声音断断续续的道:“小纹,我来了。”
妇人抬头看向男人,眼睛里洋溢出泪水,最后都化成喜悦涌出:“阿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男人傻傻一笑,江湖中除却神宫没人知道他是谁,他被神宫操纵了一生,而最终他还是摆脱了神宫的控制。
而他是谁,江湖永远不会知晓。
君广陌这个名字也自此绝迹世间,从此天下再无孤狼煞星君广陌。
在无人察觉的荒山,一道隐于雾霭中的身影悄然浮现。
他看着幸福圆满的一家四口,久久无言。
“你是最像我的后人,我本想让你一世荣光,可惜,你太像我了,连这方面都很像。”
“罢了,罢了。”
身影幽幽一叹,他倦了,否则以他的能力,除却三甲子前的那两人惊世少年,谁又能真的破他的棋局。
数千年的时光,看着挚爱一点点老去,死于时间之手。
疼爱的后人,死于天命。
他明知历史真相,欲要为后人一搏,可惜他还是失败了。
只能看着他的儿子兵败身死,成为历史上那个古之王者之最——西鲁霸王。
他创神宫,试图与天博弈,一次次的想要改写历史。
可是,他都失败了,成为历史中的一环。
江湖、武林每一甲子都会诞生气运,力压群雄者,可成天下第一,承载一甲子之运,成就天人。
但人力终有限制,每个人只能承载一次江湖或武林的气运,随着气运耗尽,逐渐跌落境界。
而他因是后世之身,穿越至此,竟发生变异,可不断承载气运,依气运加身,得长生不灭。
可世间最大的痛苦便在于看着身边人一个个死去,他却无能为力。
终于时间终于改变了他,让他心性大变,从此他布局江湖、武林,自幼培养天资绝世的孩童,在他们成年后送出。
让他们成为江湖或武林的第一,夺得一甲子之运。
而他在从他们身上取走气运,把他们变成没有思想,受他摆布的傀儡,也就世人眼中的神使。
直到三甲子前,又是沐阳城,两个自那走出的少年,同样出身市井。
他们打败了他,改写了一切,也逐渐让他找回了一点自我。
他记起了许多。
他记起天下列国纷争不断,百姓苦不堪言。
他记起他在沐阳城中带走一个无赖少年,将他变成盘国王子,盘国国君,可是他们也自此分道扬镳。
那个无赖少年最终扫平列国,一统天下,却也焚尽列国关于他的记载。
纵然那个无赖少年成为千古一帝,可惜他仍敌不过时光,在巡视天下的途中,崩于荒丘。
从而引得天下大乱,盘帝国崩溃。
他的儿子鲁泱横扫诸侯,气吞山河,然而就如历史上的记载一样。
比昔年盘帝小上几岁的无赖老者,布衣出身,提三尺剑,涤荡天下,再成一统。
他记起了许多,他记起了自己昔日面对天下大势的不屈。
所以,昔年的他活了过来。
他再次布局。
故意露出破绽,让即将成为神使的壬春秋逃掉。
并抹去他的后人君广陌的记忆,造成假像,让知情之人以为他是下一个神使,故而无论他成败与否,都不会牵连于他,从而关键时刻恢复让他的记忆,可于暗中成为新神。
可如今看来,此事已然作罢。
或许,人间无神也挺好。
而他借壬春秋之手要做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破碎虚空,听起来便足以让天下武者振奋的四个字。
昔年,盘帝穷天下之力,所为的不过也是这四个字。
可结果呢?
厄病缠身,死于荒丘。
破碎虚空背后所隐藏的,到底是什么?
世间无人知晓,神却知道一些。
武道极致,破碎虚空。
这一说法是自海外流传至中土,在盘帝武功最盛时候,广遍天下。
说只要破碎虚空,便能长生不灭。
盘帝信了,故亡壮年而亡,崩于荒丘。
房玄信了,所以英年早逝,死于赤松道场。
但关于这些的记载早已淹没于历史之中,还记得的便唯有他一人。
海外茫茫,他曾去探索。
破碎虚空的起源,他已知晓,所以他要斩灭一切,终结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