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团长统计了伤亡情况,国军牺牲一百二十八名,重伤六十五名;八路军牺牲三十一名,重伤十三名。牺牲的一百五十九名战士合葬在一起。全体战士,包括医疗队员,向这些英勇献身的勇士敬礼、鞠躬!
邢团长想起那名舍身救自己的八路军,心里隐隐作痛;忽儿又回想起几年前攻打红军的龌龊行径,懊悔万分。他看了看绑着的福冈,气不打一处出来,提着战刀奔了过去。看守福冈的两个国军战士见邢团长提着战刀气冲冲直奔过来,立即问道:“团长,你要做什么?”“我要宰了这个杂种为牺牲的兄弟报仇。”邢团长怒道。“团长,你不能杀他,八路军杨政委特别交待过。”两名士兵开始惊慌起来。
“哈哈哈,你这个支那人,手下败将。我现在被绑着,砍了我又如何?”福冈挑衅道。
邢团长对着两个士兵说:“我命令你俩把绳子解开,再去找一口武士刀给他。”
两个士兵看到邢团长怒眼圆睁,不敢违抗。一个士兵解开绳子,另一个士兵直接把自己的战刀递给福冈。福冈看了看,摇着头说:“我想用大日本帝国的武士刀。”
郑团长、碧春、紫涵、胜男、三位营长、杨师傅、易师傅、突击队战士等走了过来。紫涵看到眼前的一切,怒问道:“谁给福冈松的绑?”两个国军战士摇着头慢慢走开了。
邢团长挠了挠颈部,咬着牙说:“我要为那名舍身救我的八路军战士报仇。”
“胡扯,他现在是俘虏,报什么仇?福冈在中国犯下滔天大罪,对这种罪大恶极的小鬼子,必须公审之后,再处死刑。”紫涵说。
“公审,公审,你们八路军条条框框真多。不就杀个小鬼子嘛,还要那么麻烦?我一想到那名救我性命的八路军战士,心里憋屈得很。”邢团长猛一脚踢到前面的灌木丛,“我这一生欠了两个人的命,一位是杨副团长杨碧春姑娘,另一位是那名八路军。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两人的大恩大德!如果不亲手杀掉这个狗杂碎,我会寝食难安。”
“哈哈哈,胆小的支那人,竟被一个女人给诓骗。”福冈阴险地笑道。
胜男走了过来,对着福冈道:“你认得我么?我就是‘女人’。”
福冈的心猛一颤抖,骷髅眼皮上下位伸,“你……你就是那个可怕的女魔头。我想用大日本武士的尊严和你再决高低,请成全!”福冈向胜男深深地鞠了一躬。
胜男摆了摆手,说:“我不屑与你动手,何况你有伤在身。”
“请阁下成全!”福冈再次恳求。
胜男本想走开,听见福冈死皮赖脸的反复请求,愠了他一眼,说:“如果你真不怕死,我让你三招。”
福冈攻打青锋城,曹营长的许多兄弟被这鬼子杀害,此次活捉福冈,已成砧板上的肉,迟早是死。此时,福冈不知天高地厚,胆敢挑战胜男,曹营长早就替他取来了一口武士刀,能亲眼目睹胜男砍下这颗头颅,也是一件莫大的幸事。曹营长摆出从未有过的“绅士风度”,双手捧着武士刀递了过去。
众战士十分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百思不得其解。肖营长也吃尽了福冈的苦头,立即在一旁怂恿道:“福冈,接刀,接刀啊!”
福冈接过武士刀,骷髅眼转了两圈,立即做出对攻的姿势。
“老三,我命令你放弃眼前的行动,这不是私人的事,更不是江湖打斗。福冈罪恶累累,必须受到公审。”紫涵慎重地说。
欣儿提着长刀跑到紫涵面前,睁大眼睛说:“紫涵姐,这鬼子自己找死,怪不得人家。”
福冈双手握刀,朝着胜男的面部劈下去。胜男侧身一闪,福冈劈空,差点恶狗吃屎。
众人见两人过招了,纷纷避让。欣儿立即护住紫涵后退数步立定,然后说:“紫涵姐,就让我们的女英雄教训一下这个双手沾满中国人鲜血的小鬼子。”紫涵狠狠瞪了欣儿一眼,欣儿故意眨了眨眼睛,吐着舌头。紫涵的心立即软了下来。
郑团长抱着手悠闲自在地看着,不吭声,表情什么平静。难道他也希望胜男杀掉福冈?紫涵惊讶地看着郑团长若无其事的表情。
医生、护士和很多战士陆陆续续赶过来。许多人指着福冈大声骂道:“这鬼子罪该万死,杀了他,杀了他……”
邢团长知道胜男的武功远胜福冈,心想,这该死的鬼子定会被砍死,高兴得用手做了一个“手枪”的姿势,对着福冈“啪啪”两下,然后静静地看着。
福冈站定之后,再次冲向胜男,拦腰一刀,胜男一个空翻,数米远轻轻落地。杨师傅和易师傅几乎同时用命令的口吻道:“胜男拨刀,再不要让着他啦。”胜男对着大家微微一笑,摇着头说:“和他对刀,真不值!”
福冈脚虽有伤,但刀法仍然凌厉。他想铤而走险,再次冲到胜男面前,左右连劈,两刀快如闪电。胜男轻盈避开,迅疾抬腿一脚,正中福冈的脑袋。福冈摇晃了一下,差点栽倒,武士刀从手中脱落。
那些救死护伤、身穿白大褂的男男女女,声音越来越大,“女英雄,杀了他,杀了他……”
国军肖营长和曹营长反反复复把战刀从背后抽出来又放回去;十多个国军战士握着战刀扬了又扬;沐云飞师兄弟跺着脚,恨不得亲自上阵活剐了福冈……
护士小兰在凌晨亲历了血淋淋的战场,胆子大多了,看着福冈晕头转向,立即从白大褂口袋掏出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奔了过去,朝着福冈的脸部猛刺。
强子和欣儿看到长相斯文的护士对福冈发起了攻击,互相交换了眼色,心想,既然胜男不屑与小鬼子动手,那就让我们来。
福冈摇摇欲坠,正要立定,小兰的手术刀就刺到了眼前,福冈立即躲闪,上盘照住了,下盘却疏漏了,强子和欣儿的长柄大刀一前一后同时捅进了福冈的身体,腹背均露出了几公分“月牙”形的刀尖。小兰的手术刀刺空了,见福冈被两口长刀“拴”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动弹,咬着牙,再一次攻击,瞅准福冈脸部猛刺,尖叫道:“我戳死你……戳死你……戳死你……”福冈的脸本来近似骷髅,被小兰接连戳了十多次,面目全非,恐怖之极,令人毛骨悚然。两个女医生看着平常胆小的小兰发疯般猛刺小鬼子,立即跑过来抱住她往后拖。此时,欣儿脸上沾满了鬼子血,双脚不断猛踢,口中继续叫道:“戳死你……戳死你……”
强子和欣儿同时抽出长柄大刀,福冈“扑通”一声向前栽倒,整个骷髅头埋进了荆棘丛。
邢团长见福冈死得比他期望的还要惨,异常激动,于是哼起了《黄梅戏》:“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从今不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你耕田来我织布……”
曹营长和肖营长听见自己的团长在哼《黄梅戏》,也跟着哼起来,“……从今不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你耕田来我织布……”
碧春看着三位国军指挥官在哼歌,杏眼一瞪,“你们哪根筋错位啦?”
三人立即“刹车”,没有过够歌瘾,心里憋得难受,也只得退到人群后面“隐藏”起来。
雷电突击队副长欧阳珊珊和另外四位女队员“咯咯咯”地笑起来,想不到这个“张飞”似的男人见了杨队长,恰如老鼠见到猫一样胆怯,有道是世间一物降一物啊。众人也立即把目光投向身材魁梧的邢团长。
紫涵知道眼前绝大多数人痛恨小鬼子,即便把鬼子碎尸万段,也不解心头之恨。但对于有些可以教化的鬼子,用作反面教材,远比杀一个小鬼子有更大的现实意义。想了想,她走到圈子中间,大声道:“兄弟们,我们一定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逞一时之快误了大事。大家想过没有,福冈麻里是一个鬼子大佐,如果在公审大会上处死他,让更多的民众知道定阳山有一支英勇抗击小鬼子的部队,这样大大鼓舞了青锋县、定阳县、利康县等地区军民的士气。所以……”
“嘀嘀嘀……”三辆卡车从西边颠簸而来。众人寻声而望,正是定阳县邱县长送补给过来。车还未停稳,邱县长推开车门,左手扶着眼镜拼命跑,大声道:“勇士们辛苦了!”五名警察也跟着跑了过来。
邢团长的军装外套敞开着,肚皮衬着衬衫,圆圆的。只见他迈开大步,趾高气扬地迎着邱县长而去。碧春等人在后面跟着。
邱县长上前握住邢团长的手问道:“听说这两天接连打胜仗?小鬼子占领定阳山的计划破产了?”
“邱县长,你一文人,用词很不准确。不是听说,是实实在在打了胜仗。我是谁,鼎鼎大名的邢远国。我会用人,好钢都用在刀刃上了,所以能打胜仗。八路军昨天凌晨捣毁鬼子仓库,缴获大量武器,击毙一百四十多小鬼子;昨天白天用这些武器,再次击毙近两百来个小鬼子和伪军;今天凌晨,我的得力干将杨副团长杨碧春姑娘,全团的‘宝贝疙瘩’,她的妹妹杨胜男姑娘,用出奇制胜的办法,亮出战刀,夜袭鬼子营,砍杀近四百鬼子和伪军。”说着,伸出硕大的右巴掌对准邱县长等人,反反复复抖动,“四百啊,四百小鬼子。”说完,他向人群搜寻过去,“胜男姑娘,出来和邱县长打个招呼。”
胜男挤在人群中,听到邢团长的呼喊声,并没有向前走,而是慢慢往后退,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躲藏”。胜男身旁的战士,大声道:“我们的女英雄在这里。”邱县长立即走过去,五个警察仍然紧紧地跟着。邢团长一边推开战士,一边说:“兄弟们,让道让道。”两边的人立即后退。胜男也跟着后退,甚至想“躲”起来。站在胜男背后的突击队副队长欧阳珊珊和另外四位女突击队员,故意推着胜男上前。
邱县长仔细打量着战士们口中的女英雄,乌黑的短发,玉润的额头,修长的眉毛,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翘翘的修鼻,精致的嘴唇,齿如瓠犀,面肤如柔荑,身材高佻,男儿装,身背大刀,英姿飒爽。邱县长习惯性用右手掐着“八”字刮了刮没有胡须的下巴,高度赞道:“‘挥槊当关百战后,堂堂正气至今无’,古有花木兰,今有我杨胜男也!”说完,看了看周围,对着胜男道:“杨姑娘,可以给我们讲点什么吗?”
胜男抿了抿嘴,说:“邱县长刚才过度夸奖小民,甚至把小民我和民族女英雄花木兰相提并论,实为不妥。这几次和小鬼子交战,我们确实打胜了,但是,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六百多名国军和八路军长眠于定阳山和凤尾林了。我是利康县人,离这里百里之遥,我有责任拿起战刀,痛击一切侵略者,守住脚下这块养育我的土地。小鬼子这几次吃了大亏,必定卷土重来,以后的战争会更加残酷。接下来,要全力做准备,大量招兵,扩充人员。——这就是我想讲的。”
众人听后,一个劲地拍掌。
微风送来,树叶轻轻飘落。晨光是那么的柔美。天空中那几朵白云,也跟着笑了,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