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阳山的枪炮声始终不断。宫原带着小鬼子进攻了七八次,被国军死死挡在山坳口外。这位鬼子指挥官想,虽是佯攻,却不能过于虚打,否则让对手知道西田“声东击西”的战术,对自己一方更为不利,所以,佯攻之中还有七分实打。
天快黑了,晚霞烧得通红。林中没有树荫,橙红的光茫映在战士们的身上,像穿了绸缎一样鲜艳。
江藤用望远镜看了看山坳口,想把戏演得更逼真一点,命令宫原带着三百小鬼子(补充了一些)、宋福田带着四百多伪兵,又一次发动进攻,从马路的左右两边直扑山坳口。
易师傅见此,立即挡在宝霖前面,端起枪瞄准小鬼子射击。宝霖看着苍老的父亲如此呵护自己,心头一热,眼泪夺眶而出。
碧春见小鬼子扑来,不慌不忙地说:“肖营长听令,你专门负责四门迫击炮,分四处隐蔽,当小鬼子冲到两百米时,立即开炮,打准点,先把小鬼子炸懵再说。炮击过后,大家不要守在山坳口射击,把小鬼子放进林中,然后用手榴弹‘伺候’,再白刃战,短兵相接是我们的强项。我们现在有五百多战士,除开伪兵,无论从人数还是单兵作战能力,都占优。”
肖营长在小灵犀这些时间,不但与八路军结下了深情厚谊,还向郭营长学习迫击炮知识,苦练之后,调整诸元十分老道,听见碧春吩咐,立即打起精神,啐一口唾液到掌心,双手揉搓几下后,立即命令八名迫击炮手将四门迫击炮分散隐蔽在林中。
小鬼子和伪兵冲到离山坳口二百米左右时,肖营长立即命令开炮,四发炮弹几乎同时飞出,很准确地落在小鬼子和伪兵中间开花,顿见敌群肢体乱飞,成片鬼子和伪兵倒下。宫原万万没想到对手又用上了迫击炮,而且精准无比,不得不带头趴下。
江藤见此,立即命令炮兵还击。大部分国军战士已退到两百米外,小鬼子的炮弹就在山坳口炸响,泥土乱飞却无一人伤亡。肖营长见鬼子炮兵还击,立击命令炮兵退后五十米再开炮。
宫原带队冲到山坳口,炮声停止,很静,也看不到一个国军的影子,如此怪异的事情,确令人胆寒,不得不停下脚步,贼眼骨碌碌转了一圈,仍不见一个国军,难道这些中国人会隐身不成?宫原心生怀疑,莫不是和上次一样,“女魔头”(指杨胜男)故伎重演再施“诱敌深入”之计,而后突然带队杀出,而自己的兵力又十分有限,一旦和杨胜男部短兵相接,到时就很难脱身。他犹豫不决,趴在山坳口苦苦思索,完全处于进退两难的被动局面。
碧春见此,向曹营长和肖营长挥了挥手,伸出五根手指,又做了一个投弹的姿势。两人会意,各自带着五十名投弹手,悄悄爬到山坳口两边。
宫原看了看鸦雀无声的林子,便命令前面近一百小鬼子匍匐前进。曹营长和肖营长见此,待鬼子爬到离战士们三十多米左右,猛一挥手,战士立即拉掉手榴弹引线,向鬼子群扔去。
寂静的林子再次响起巨大的爆炸声,将近三百来颗手榴弹几乎一口气在鬼子群中开了花,轰轰轰,手榴弹的爆炸声伴着小鬼子和伪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弹指间就报销了三十多个小鬼子,其余的抱头鼠窜逃到宫原近处趴下。
两营长明白碧春的意思,见进入山坳口的小鬼子逃了,见好就收,立即带着战士们退到两百米左右,谨防鬼子炮击。
宫原气得浑身直哆嗦,乱骂一气,却无可奈何,带着小鬼子垂头伤气往回爬。
碧春见此,立即向肖营长招手。很快,八名炮兵调好诸元,对着回撤的小鬼子进行了新一轮轰炸。回撤的小鬼子又被炸了一回,枯草丛中随处可见断肢残骸。
宝霖看着杨氏姐妹的战术,心里由衷的佩服。他正想站起来,被易师傅一把拉住,“儿子,小心鬼子炮击!”
不远处的邢团长、碧春和近处的杨师傅,看着这一幕,轻轻笑起来,儿子在父亲的眼中,永远是孩子,真可谓父子情深似海啊!
天黑了,月光朦朦胧胧,凤尾林寂静得可以听闻心跳的声音。
胜男已知小灵犀的战士前来支援,不胜欢喜。同时,她还想到白云山南边的新四军正赶往这里,现在已过二十四小时,不日即可抵达,那时,就可以与鬼子一决高下,守住定阳山。当前,自己兵力不足,唯有巧战,才能拖住凶残的西田联队。
胜男走到凤尾林边缘,通过瞄准镜看了看,见城北门仍无动静,便返回来,仰面躺在枯草上,双手交叉枕着头部,跷起二郎腿,嘴里咬着一根枯草秸秆,静静地欣赏着满天的小星星,同时哼起儿歌,轻松自然。
乌勒巴本来跟在胜男身后,见其躺下,立即退后三米背靠大树,双手怀抱着。
珊珊、海莲、欣儿和小惠也走到胜男身旁仰面躺下,做出同样的姿势,跟着哼唱起来。如果不是该死的战争,几位姑娘静静地躺在枯萎的苔藓上,那就是画中大师最期望描绘的美景。
闫三本想跟在海莲身后,见全是姑娘,立即缩身退回。乌勒巴看着闫三退回,摇头一笑,我是保护队长,你只是保护海莲,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胜男见战友们过来躺下,歪着头看了看小惠,说:“你是师长的掌上明珠,受这种苦,值得么?”
“不会啊,跟你们在一起,我觉得快乐无比。同为姑娘,你如此优秀,我至少不能成为别人的拖累,吃点苦算得了什么?”小惠闪着大眼睛说。
珊珊笑了笑,说:“小惠,说心里话,我还是很欣赏你的。你愿意放弃家庭的殷实跑来这里受苦,说明你骨子里藏着大爱。不过,我有点担心,到时和小鬼子动起手来,胜男还要保护你,这样会降低战斗力的。”
小惠神色略显不快,回道:“温室的花儿,永远经不起风吹雨打。小鬼子来了,我一样会扣动扳机。即便小鬼子的子弹射进我的脑袋,大不了早投胎,反正人总是要死的。”
“话虽如此,我们还是很担心你的。毕竟……”珊珊迟疑着说。
“毕竟我是师长之女,如有三长两短,师长一旦怪罪下来,你们怕承担不起,对不对?”小惠插言道。
“惠惠,你看这样可以么?我叫两名游击队员现在带你到乌子岭。你看到了这里的地形,也算没白来,等有一天你的刀法和枪法达到一定程度,再来和我们一起打鬼子。”胜男说用温和的口气说。
小惠想了想,深知这里的战斗十分惨烈,不能让胜男分心,便轻轻“嗯”了一声。
欣儿立即喊道:“孔队长过来。”
突然,从林子跑来一位游击队员,找到孔队长之后,轻声道:“城北门有大批鬼子出动。”
胜男、珊珊、欣儿、海莲猛然坐起。小惠也吓了一跳。伍涛、狼娃、闫三、沐云飞、韩兵立即握住步枪。乌勒巴向前走了一步,同时端起步枪。
胜男立即对着孔队长说:“派两名游击队员带小惠快速撤到乌子岭。”
除开孔队长,林中还有五名游击队员。孔队长对着近处的两名游击队员命令道:“你两人务必把小惠姑娘安全送到乌子岭。”
胜男见小惠撤离,心里踏实下来,看了看大家,说:“一定是千原冈的部队。此人擅长夜战,人称‘夜鹰’。我们现在的目的,就是拖住小鬼子,不能硬拼。我把人员分成两组,我、乌勒巴、狼娃、伍涛、孔队长一组,珊珊、闫三、沐云飞、欣儿、韩兵一组。三名游击队员撤到隐蔽的地方,不能参加战斗。两组人员,相互配合,灵活射杀小鬼子。当我们退出凤尾林时,不要走小道,那样目标太大,走两边的枯草丛,交替掩护,边撤边射杀小鬼子。大家听清楚了没有?”众人齐声回道:“听清楚了。”
西田久保在千原冈的陪同下,带着一千来鬼子,向凤尾林奔来。
虽有月光洒向大地,可夜色依旧浓稠,密林之中的僻静处,犹如墨砚,又是深秋,小鬼子所染之外,自然显得格外深沉、凄凉。
胜男、乌勒巴、狼娃、伍涛、沐云飞、孔队长作为第一组埋伏在东边进入凤尾林一百米处,每人间隔约三十米,阵势形如初五六的弯月,胜男居中,个个身背战刀,端着钢枪趴在枯草丛中,用锐利的眼光看着林外;另外五名战士,排在第二梯队,与第一队间隔五十米。
西田、千原冈等鬼子距离凤尾林五百米停下。素有夜鹰之称的千原冈望了望前面黑黝黝的树林,顿感一股杀气袭来,立即向西田报告:“联队长,前面林子阴森恐怖,我派先头部队去打探虚实。”西田看了看这个脸型硕大、有络腮胡子的夜鹰,点头回道:“给我尽快扫清障碍。”千原冈信誓旦旦回道:“一定完成。”说完转过头,“川口君,你带一个中队的勇士,去扫清林中的障碍。”
只见一个长得像猴子一样的小鬼子蹦跶出来,径直走到千原冈面前鞠躬,然后手一挥,带着约三百小鬼子向凤林跑去。
胜男看着小鬼子猖狂奔来,右手捏了捏,约三百米时,立即开枪,子弹正中一小鬼子额头,立即栽倒。
天狼队员明白,开第一枪的时候,几乎所有小鬼子还没有回过神,更不知道子弹从何而来,自然不会立即还击,于时,第一组其余五名队员同时开枪,五颗子弹十分精准地射进了小鬼子的身体,尤其是狼娃和伍涛两名猎户,那两颗子弹刚好射进了小鬼子的眼睛。
西田和千原冈听到枪声,大吃一惊,心想,杨胜男该不会猜到我“声东击西”的战术了吧。
川口走在队伍中间,看到自己人倒下,已知林中有埋伏,立即抽出武士刀,呵斥道:“八格牙路,给我冲——”小鬼子端起三八大盖,一边开枪一边冲向林子。
胜男紧接着开了第二枪,其余四人跟着开枪,再次击毙五个小鬼子。五人一跃而起,用大树作掩体,一边射击一边后退,同时又交替掩护。只可惜,孔队长初次和天狼队员配合作战,枪法、协同作战能力、自我保护能力差出老远,在退到第二组时,身体被歪把子机枪射中。
胜男见此,立即奔过去搀扶,不料被孔队长用力推开。只见他扔下步枪,一边冲向小鬼子一边从腰间掏出三颗手榴弹,在离小鬼子二十米左右拔掉引线,六七秒之后,只听一声巨响,十几个小鬼子去了阴曹地府。
英勇无比的游击队战士孔东升暂时告别了天狼队员,而他的音容笑貌,还清晰地浮现在每个天狼队员的眼前;他的声音,清朗、有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