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的晚风吹动着赤麟司后山的竹林,竹叶相互摩擦发出了沙沙的响声。它们仿佛在诉说着苗尘陈的思念和庄逍的苦楚。
苗尘轻抚这那串青金石手链,手劲轻柔得就像是在轻抚一位女孩的手。这个被苗尘视若珍宝的手链,是八年前,他身受重伤,在万卷宗疗伤时,庄遥亲手制作并送给他的,为了这串手链,她还弄坏了一根庄嵩的宣笔,为此庄嵩大发雷霆,关了庄遥三天的禁闭。这串手链上寄存这着太多东西了。哪怕在苗尘的意识了,庄遥已经离开了两年,他依然不舍得放下对这个善良坚毅女孩的那份执念。
忽然苗尘听到竹林间有一丝异动,他轻轻转过头,,向竹林的方向看去,看见来者是庄逍,便放下心来。庄逍看到苗尘转头,本想再躲一躲,可当他与苗尘眼神相对时,他便知道,此时若是再躲,已经没有了意义,便掸了掸身上的竹叶,走出了竹林,慢慢地移动到苗尘旁边,苗尘拍了拍旁边地空地,示意他坐下,庄逍缓身坐下,气氛也跟着沉寂了下来。
庄逍有些坐不住了,他问道:“刚刚....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苗尘好像显得有些慌张,忙把右手抬起,将手里的手链递到庄逍面前:“是这个。你还记得这个吗?”
庄逍接过手链,脸上有着一丝惊讶,也有着一丝彷徨“这不是我...我姐姐做的手链吗?你居然还留着它!”
苗尘点了点头,然后他顿了顿,说道:“其实,我本打算待会去找你的。但没先到,你先来找我了。”
庄逍故意板起了脸,显得有些可爱:“你...找我干什么呀?”庄逍看着苗尘,总觉得现在的苗尘跟以前有着很大不同,在他的印象中,苗尘敏锐、机智且会在任何时候保持冷静,但是今天他却像一只受惊的幼猫,没有了往日那些睿智的神情。而当他听到庄逍的问话后,先是有一些踌躇,转而脸上有一丝悲伤浮现了出来:“其实,我想为前些日子的失态抱歉。我不该把那件旧事重提。”庄逍有些惊讶,但他没有打断苗尘,继续听他说道,“两年前的那件事...我一直很自责。”
当苗尘提起两年前的事情时,突然感到身边有一股强烈到无法抑制的杀气骤然袭来,他带着惊恐看向旁边,发现庄逍就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明明他不会武功,更没有杀过人,可此时的他脸色铁青,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目光中尽是杀意,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庄若鲲,这个畜生。”苗尘把一只手搭上了庄逍的后背上,庄逍这才回过神来,但接踵而来却是一阵剜心的刺痛。
据江湖传闻,两年前,万卷宗鲲鹏阁阁主庄严的儿子庄若鲲,欲密谋暗害万卷宗宗主庄嵩,可是计划败露,庄嵩虽幸免于难,但却连累了一个万卷宗客卿命丧黄泉。庄严本是江湖中出了名的老实人,可不知怎的,他这个儿子却是心狠手辣,眼看自己的计划失败,他便挟持了庄嵩的女儿庄遥,并把她扔下了天悬崖,从此之后销声匿迹,无处可寻。
苗尘心想,庄遥与庄逍二人乃一奶同胞的亲姐弟,感情自然深厚。他本善良可亲的性子,今天居然能迸发出浓烈如此恨意,也是对这个庄若鲲恨之入骨。
苗尘看着庄逍忧郁的面孔,难免也有些失落,便跟他说起了今天白天验尸时的一件事:“虽然,我觉得现在说一些关于案子的事情不太是时候,但是,今天我验尸时有一个尸体上的伤痕,很特别。”
“很特别?”
“那人,周身遍布剑刃割裂伤,表象宛若受到狂风暴雨的侵袭。但伤口鳞次栉比,排列整齐。且伤口翻开宛若鸟羽一般。这样形容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庄逍低头沉思,然后他眼睛一亮,大声说道:“万卷宗的《鹏羽剑法》!”
苗尘嘴角扬起一丝笑,说道:“若要真是《鹏羽剑法》,很有可能庄若鲲参与了此次行动。但也不排除万卷宗里有别人参与了此次行动。但能把《鹏羽剑法》用的如此炉火纯青的,庄若鲲的嫌疑最大。”
这对庄逍来说的确是个好消息,他苦苦寻找的仇人现在终于有了一丝线索,那么接下来他想的便是沿着这条线索继续找下去。不过,苗尘到显得没那么着急,他打了个哈欠说道:“今天天色晚了,明天咱俩把自己查到的线索都交换一下。看看有什么可以对上的。”
庄逍答应了下来,便站起了身子,就这么一瞬间,他突然脸色一白,手扶在自己的小腹上,心里暗叫不好。
苗尘健壮赶紧扶住他,然后问道“阿逍你怎么了?”
庄逍赶紧退了一步,忙答道:“没事没事,老毛病,肚子疼,尘哥,我先走了。你也快去睡吧。”言罢,也没理会苗尘,便快步离开了。
苗尘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看着庄逍远去的身影,突然一缕血腥味飘过他的鼻前,他又仔细闻了闻,这血腥味又消失了,也没再去在意,朝着寝室的方向走去。
转过天来,庄逍和苗尘进行完晨练,匆匆用了早膳,便约好在苗尘的房间探讨案情。庄逍很快抱着着一摞宣纸和一些书籍来到了苗尘的房间门口,见苗尘的房门没关,则径直走了进去。苗尘此时也整理了一下验尸报告和其余的一些案卷,听到有人进屋,心里便知晓是庄逍来了,嘴里赶紧招呼道:“阿逍,你先坐,我马上过来。”
“嗯,好。”庄逍答应了一声,便拉过一把凳子做了下来,他四下张望乐一番,发现苗尘的房间布置非常简单,他身为赤麟司最厉害的十三个人之一,生活起居却日次简洁,倒是让庄逍深感佩服。
苗尘拿着整理好的案卷走到桌前,他看了下庄逍,觉得他的面色依然发白,问道:“阿逍,你脸色很差,要不要给你找个郎中看看?”
庄逍赶紧摆手道:“没事没事,真的没事的,尘哥。咱们赶紧开始把。”
“好吧。”苗尘看庄逍坚决推辞,也没在此事再多言。“那咱们谁先说?”
庄逍抬起手,说道:“尘哥你先来吧。”
苗尘也没有推辞,便开始对五煞尸体的验尸情况开始了讲解:“五具尸体中的四具尸体都是因为砍了头死的,但是因为受伤情况不同,内伤位置、内伤形式、内伤程度均不同,所以我怀疑,致使这五人死亡的绝非一人所为。”
庄逍有些不解,问道:“何以见得?”
苗尘打开了死者乙和死者丙的验尸记录,然后他指着死者乙的记录说道:“阿逍你看,这个死者乙受到掌击致使右手小臂断裂,但是经脉并没有受损,我想这应该是一种刚性极强的外功掌法才能达到效果。”然后苗尘又指向了死者丙的验尸记录,“而这死者丙,出了我昨天说到的剑伤外,内脏处有多处内伤,但是胸骨附近完全几乎没有断裂痕迹,很显然这又是一种柔性的内功武功造成的伤害。”
苗尘解释完,庄逍心中还是有些疑问:“那这世上有没有既会内功武功又有外功武功的人呢?”
苗尘听到他的疑问,赞叹道:“阿逍你现在思路越来越缜密了。不错,这种人的确有,我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但是,你再看看这两个人。”说着,他又打开了死者丙和戴春的验尸记录,“你看,死者丁身上不止有与死者丙相同的剑伤,还有鞭子抽打的痕迹,而这个戴春喉咙部位又是刀伤,且此刀法极其犀利,是一击毙命。若要是单人作案,此人既有熟练的外功又有熟练的内功,再加上对刀、剑、鞭等武器使用如此精细,除非此人是神仙转世,惊为天人,要不绝无可能在有生之年能习得如此多的武功。”庄逍点了点头,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苗尘继续说道:“这些还是我能看到的。可是他们身上还藏着一个我看不到的秘密。”
庄逍投来了疑惑的眼神,心中难免有些惊讶,忙问道:“什么秘密?”
苗尘拿出了他事先临摹好的五煞身上的龙形刺青,依次摊开,解释道:“这是他们五个身上的龙形刺青,每个人后背上都有一个。顺带一提的是,他们的尸体被发现时,后背的衣服被撕开,这个刺青都暴露在外。所以,我感觉其中肯定藏着什么秘密,但是我现在还不知道。”庄逍拿起那几张临摹的刺青图纸,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苗尘给自己和庄逍各倒了一杯茶,然后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说道:“我发现的就是这些了。阿逍,关于龙血秘宝,你那有什么进展吗?”
庄逍先放下了手中的刺青图纸,从怀里把那块写着龙血秘宝的破布条拿了出来,并说道:“我先是调查了那块写着龙血秘宝的布条,发现这个字不是用血写的,而是朱砂。而且这个布,虽然看上去破破烂烂,但是这块布上的花纹和纹路却证明了它是源自唐朝的皇室。”说着,庄逍便把那个布条递给苗尘,苗尘接过布条后仔细观瞧,发现这布条虽小,还十分破旧,但是上面的确有着一些华丽的花纹。庄逍拿起了一本有关布匹花纹的书籍,翻了一会,停在了一篇记录着唐朝布匹纹路的书页上,也一并递给苗尘,继续说道:“尘哥,你看,这个布上的花纹,与这本书上记录的这个花纹几乎一摸一样。”苗尘接过书,拿着那块布条与书中的图解进行比对,发现这花纹和和图解上手绘的花纹几乎如出一辙,他看了看图解的记录,记录上写着:此为唐天宝年圣旨用良缎秀锦。
苗尘把两样东西还给了庄逍,说道:“这么说,这块布是从一道唐朝皇帝圣旨上扯下来的?”
庄逍回答:“很有可能。而且,我还想起了一个我在万卷宗时读到的一本史书上的故事。”
“故事?什么故事?”
“那本书上写着,唐代诗人李白由唐玄宗招进京城,后来李白因被其余官员排挤,又被唐玄宗皇帝下旨赐金放还。这件事本应只有一道圣旨。但是有人看到,李白是带着两道圣旨离开的京城。”
苗尘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唐玄宗,明面上是贬可李白的官,其实暗地里是让他去寻这龙血秘宝?”
庄逍点了点头,答道:“我是这么猜的,但这也都是古书上的事了,真假难辨。”然后,他抿了一口水,脸上露出了笑意,“不过,李白的诗篇我倒是读过不少,尤其他的那篇《将进酒》,听说就是在出京之后写的,词语真是豪爽至极。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
“阿逍,你刚刚说什么?什么水?”
“黄河之水啊。这是《将进酒》的开篇第一句。”
苗尘立刻拿起桌上的龙纹刺青图纸,然后开始不断地摆弄,不一会,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意。他赶紧叫过庄逍:“阿逍你看!这是什么!”
庄逍被他这古怪的脾气弄得有些狐疑,但还是走到他旁边,向他摆弄好的龙纹图纸看去。苗尘将这些图纸上的龙纹头尾相连,原本无序的刺青,此时此刻却构成了一个他们千思万想也没想到的答案。
“这是!”庄逍惊呼道,“黄河流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