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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章偏城篱落樱花下

中州双城,与益州州治府毗邻,双城陋巷,一所清幽的院落里。

“师姐,街前的樱花树开花了,去看看?”

门边倚着个妖魅的少年,对着里屋喊道。

即是少年,少年何来妖魅?

宁阙确实是如此,身长九尺,面如润月,有着倜傥白玉的光泽,一身清灰的长袍,行动轻缓,稳柔若风。

“来了,跟你说,花要是不好看,小心我揍你!”

屋里边走出来一个英姿飒爽的俏姑娘,说来也算月貌花容,可一比宁阙,就相形见绌。

宁阙赶忙让开道,未闻其声,先知其人,他早就听出来答话的人正是他二师姐宁洛。

宁洛眯着眸子,见宁阙低着头犯嘀咕,问道:“怎么愁眉苦脸的,见着师姐不开心?”

宁阙弱弱的问道:“大师姐呢?”

“啊,我就知道,你必须说明白,看花……是找我还是找师姐的?”

宁洛咬牙质问,攥着拳头时刻预备挥在宁阙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

宁阙呵呵道:“走,你懂得,师弟我最孝敬你了,肯定是找你的。”

二师姐,莫怪师弟偏心,实在是没准备喊你,宁阙心道。

屋外樱花翩落,粉嫩铺满小院,院子不大,院中栽种着两颗樱花树,凋落的花瓣铺陈在石板上格外美。

昨夜细雨婆娑,滴答一夜,砸落许多不牢靠的樱花瓣,新生的花骨朵初绽,旧去新来,樱花树没有因为雨水的浸润击打而失掉颜色。

“哇,樱花都看了许多年了,可年年都觉着稀罕,总是看不够的——小阙?小阙?”

宁洛捧起一捧樱花,陶醉的闻嗅,喊宁阙却不听他回答。

而宁阙此时正惊喜的瞅着前边走过来的姑娘,正是大师姐宁颖,那可是南疆第一美,虽说是宁阙心里给大师姐自封的名号,可就照着师姐宁颖的境况,拿到整个中州都排得上名号。

“小阙,眼睛规矩点。”

宁颖走过宁阙身边,纤指在他额头一戳,馥郁恣意的暖香,熏得宁阙昏醉。

见状,宁洛酸道:“小阙,没出息,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看着师姐流口水。”

宁颖倾城一笑,拍拍宁洛肩膀,安慰道:“好了,师父说过了,我快到出师的时日,他看不了多久了。”

“师姐,问什么我就还不能……”宁阙倒不是不服气宁颖出师的事,而是师姐宁颖出外边会有不得知的风险,叉腰道:“不论武艺底蕴,还是琴棋书画,我是咱仨儿最厉害的,你出师了,我怎么还要留着,不行,我也跟你走。”

宁阙三人的恩师是蒋华雪,隐居在双城的武林人士,据说十年前还是武林某势力的核心高手,她给徒弟们定的规矩,到了时候才能出师,至于是哪一时候也没说清楚。

“你小子,人不大点儿,就知道惹事,有本事管用吗?老实呆着吧……”宁洛语气间难掩喜色,大师姐出师,臭小子可得丢魂了。

“不行,要是你独自个儿一个人离开,我就去杀了姓李的,师姐,你说过我有竞争权!”

宁阙有些心急,情绪不定,急的快哭了,脸上诡异的缠绕起密密麻麻的黑线。

对宁颖切身利益的事宁阙没半分抵抗,他不能动气发火,可大师姐宁颖的事他软磨硬泡提过数次都没得着她正面回应。

宁阙是阴武绝体,练武的奇才,只不过有些武痴倾向,而且宁阙修炼的内功会有不可控的心魔衍生,情绪一旦崩溃就会整个人失控。

宁洛收敛起笑意,拉拉宁颖袖口,努嘴示意宁颖。

“小阙?唉……好吧,师姐答应你,出师时不拜会朋友,好吗?”宁颖两步走到宁阙面前,摸摸他脑袋,因为身量差着不少,宁颖只得踮起脚尖。

宁阙默默的将焦急无奈憋回去,脸上的黑线褪了下去。

“说真的?”宁阙问。

宁颖倩笑道:“真的,师姐怎么舍得骗你呢?”

宁阙道:“要是你骗我,我就……就把姓李的全家杀光,一命不留,你知道,我做的出来。”

宁阙心情不美丽的时候,就算作为二师姐的宁洛也不敢戏逗宁阙,宁阙疯魔起来,可是能跟师傅过几招的。

师父再三叮嘱过遇事要顺着宁阙心意,邪冥功心魔会因为宁阙的失控大幅度增长他的武力,届时宁颖、宁洛连手也就能在宁阙手底下走过三五招而已。

“好了,师姐还有十天时间,你可要乖乖的待在双城,等你出师时,我就回来。”

对师弟宁阙,宁颖只得软语相商,他小孩心性,对她总没有恶意。

宁洛一旁讪讪道:“好了,又不是见不着了,总能见面的么……”

宁颖拉着宁阙手,坐到花坛边,四周是娇艳欲滴的樱花花瓣,衬着宁颖的盛世娇艳,显得她愈加空灵。

数个词能形容净宁颖: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穿的又是嘛呢?只见是一双桃色的绣花鞋,巴掌大小,步履稳健,挺脱玉立;一身棕白色红边魏晋裙装,广袖,拖着长长的红丝绳腰带,裙上映着银狐绣花,苍竹昂然,只觉得罗袜僻尘,水天谐色。

宁颖人美胜过花,落座花下,一树樱花难争其色。

“师姐,小阙又突破了,邪冥功,他都已经练到第八重了。”宁洛羡慕的说起宁阙再一次突破的事。

宁颖温笑道:“哦?小阙的天赋是真没的说,练功进程可比我们强太多。”

邪冥功是宁阙修炼的内功,是师父蒋华雪专门给宁阙的一本内功心法,而宁颖和宁洛学的是花舞幽典,跟师父的内功同出一路。

宁阙有天赋,足够修炼邪冥功抵制心魔,邪冥功优缺突出,心魔算是邪冥功美中不足的唯一缺漏。

邪冥功修炼至十层即可大成,届时独步武林,不在话下,只不过师父曾跟宁阙说过邪冥功自创立伊始就有两人练到十层。

其一是邪冥功首创者莫无,已然西去百年;其二,就是蒋华雪的一个老朋友,邪冥功就是她送给蒋华雪,如今那前辈不知去向。

“小阙,师姐知道你天赋奇高,不过等师姐走后,你答应师姐,万事不动气,嗯?”

“哦。”宁阙有些落寞,他舍不得师姐就这么离开。

师姐宁颖有一小时候结识的朋友,数年前搬到了州治府城里住,只算是寻常朋友,可宁阙为此闹过乌龙。

说亲近他们也没有宁阙臆想的那么熟,就只是宁颖盛意难却,还因为李公诚在外边为人称颂,宁颖觉着矢口否决人家好意不妥罢了。

李公诚认识宁颖时宁颖已然十三岁,心智趋近成熟,两人谈论些诗词书画、文人雅士,那段时间宁阙还处在邪冥功桎梏的紧要关头,事后一直耿耿于怀。

少时只是好奇,外出去看景,顺带着应约去坐坐,李公诚的想法宁颖年少时不懂,如今可是再不愿去想,只不过宁阙对曾经的事一直都怀戒心。

如此一来,宁颖要矜持,不得把心思直言给宁阙,可又没法讲清。

宁颖性子清冷,每次赴约都是李公诚相邀,其实宁颖早已经瞧出来李公升卖弄文采,有意接近她,随后的邀约多以忙为托词。

“开心点,师姐可不喜欢你垂头丧气。”宁颖轻轻扯着宁阙脸,笑着道。

倘若姓李的敢碰师姐半根毫毛,我就去剁了他,等师姐走的时候我可得去临城守着几天,李公诚个冒坏水的混蛋,我还要搜罗李家干的浑噩事给师姐刷刷眼。

宁阙想着收拾起低落,在他心里大师姐宁颖的话只比恩师蒋华雪低一阶,笑道:“好啊,还剩十天,那师姐你可得每天陪我练功。”

宁颖想了想,点头道:“好,一言为定,我得空了就跟你练功。”

南疆有春夏,但没冬秋,近几日雨水充沛,樱花不知不觉的就盛开了。

已不止是他们的小院,双城、益州地界等都是一派春光,南疆的冬秋只简短一瞬,春夏才是南疆翘首祈愿的时节。

双城是益州重镇,紧挨着就是益州州治府,益州天府之国,百姓安居乐业,环境尤为清幽。

不知不觉的,在这疏深的院里,宁阙已经学艺九年了。

宁阙、宁洛、宁颖的姓氏是师父蒋华雪定的,来源不得而知,他们里边除过宁颖在荆州还有个家族归属,宁洛和宁阙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大师姐宁颖为何在师父身边学艺不得而知,宁颖亦没有说,宁阙只知道大师姐的家主似乎不要她了,学艺的九年里他就没见过大师姐去荆州过。

春光料峭,屋檐下有一窝麻雀,整日叽叽喳喳,只是随处可见的生灵仍旧给小院增添三分谐和美满。

宁阙陪着宁颖坐在树下的花坛边沿,静谧的花下遐思,宁洛的性格不是那种能静下心来感怀事物的,因此就在院里摆划起来她的一套轻功来。

过得半个时辰,院门被缓慢推开,一个穿着海棠纹绣裙的女子走进来,手里挎着篮子,蒙着面纱。

女子身段妙曼,不假修饰就雍容华贵,脑后插着一支楠木簪子,打扮是中州模样,区别于南疆人会有民俗头饰等。

蒋华雪去街市上买些夜里做饭烧菜的菜蔬,蒙面是怕麻烦,常年出行都要蒙面,街坊相邻的阿公阿婆甚至都没见过蒋华雪容貌,只晓得巷子里走过一个绝色女子,那就是住在小院的隐居武者蒋华雪。

“师父!”

师姐弟三人起身见过师父蒋华雪,均恭敬的很。

蒋华雪抬手摘下面纱遮挡着的花容,那一刻风静云止,一张夭桃秾李、光丽冠绝的丽人脸蛋出现,实在是“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

“颖儿,饭菜交给你了。”蒋华雪将篮子递给宁颖,宁颖微笑着接过,饭菜其实师父做的更佳,只不过她和师妹宁洛已经担负四人饮食很久了。

见宁阙心不在焉的,蒋华雪自是心知肚明,示意璎珞她们先去,她须得跟最让她头疼的小徒弟说说。

宁洛吐吐舌头跟着宁颖去做菜,只留下宁阙,这场面,曾在小院各处发生过无数次。

宁阙委屈道:“师父?我……”

蒋华雪温和的笑了笑,一如既往,招招手,宁阙跟在后边进屋。

主屋是蒋华雪指点他们武艺的地方,堂下摆有三个棉垫蒲团,因为没人来到访,屋里没有摆着待客的座椅茶具。

“小阙,你想出师?”

蒋华雪自顾自的倒茶饮尽,背对着宁阙,问道。

“嗯,师父,我觉着武艺能保护自己……其实我是舍不得您的,要是……要是大师姐不走,我宁愿留下来。”

“我知道,你就想跟着颖儿,可颖儿大了,她有自己的事要去做,师父怕你离开,没人管得了你啊?”

宁阙在双城除过有三五个朋友,再就是街坊四邻,除过宁颖和蒋华雪自己,没人能制住疯魔的宁阙,就算是二师姐宁洛站在他面前也仅仅能教宁阙不对她出手。

宁阙的心魔就像蛟龙出海,不免会殃及百姓,那种不可预估的事,蒋华雪着实担忧。

宁阙思绪飞转,忽生一念,道:“师父,那我去临城,师姐她去荆州,总不会耽误师姐办事的,师父……求你了?”

可怜兮兮的宁阙单看表象,丝毫不亚于垂泪的小姑娘,俊俏近妖,宁阙可是总被老眼昏花的街坊误以为姑娘的。

蒋华雪转过身,捏着手里的蓝瓷茶杯,无奈道:“好吧,还是约法三章,不气,不争,不伤人。”

“谢谢师傅!”

宁阙扑过来,埋头到蒋华雪怀里,抱着她欢心不已。

蒋华雪顿了下,慈爱的轻抚他后背,九年了,把一个个头刚过她腰的小屁孩养大,蒋华雪做了三个孩子的师父,同样有着慈母该有的一切情愫。

“小阙,在外边切记要忍,只要忍,你就不会气,师父知道旁人伤不了你,可你气不得……”

蒋华雪回想起来,宁阙十一岁那年,他还只是将邪冥功修炼到三层,那时候在巷子里给两个年岁大的痞子抢了他练武的木剑,结果心魔侵心,宁阙差点没把那俩痞子打死。

再有一次就是去年年中时,宁颖应邀去临城做客李公诚家,虽说只是朋友间客套,可宁阙差点没把李公诚家给掀翻了,去年时宁阙的邪冥功已经有七层。

心魔不可免,修习邪冥功的人不可动气,蒋华雪那位老友可是早已将邪冥功修炼到十层,曾发狂过一次,蒋华雪至今心有余悸。

七层邪冥功的宁阙就可以跟蒋华雪过招,那得益于邪冥功心魔的特殊性,如今宁阙将内功的阶层再进一步,蒋华雪再想轻易的斗败疯魔的宁阙已然不可能。

“师父,我不在,你可要好好的。”宁阙恳切的叮嘱道。

蒋华雪笑道:“师父纵横天下半生,不都独自生活吗?再说了,还有你二师姐在,最不济,师父去造访过往的老友,游山玩水,不是很好么?”

宁阙道:“嗯,你不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