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玄剑宗这次立威,的确震慑了不少宗门。平日里,凡是见过玄剑宗弟子的人几乎接触的都是金丹,仿佛他们就不存在低阶弟子一般。而这次,玄剑宗这几号人灭掉清源宗两名元婴七名金丹,还有筑基若干,光凭这战力就骇人听闻。
而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清源宗一个元婴没了不打紧,竟然连一个大乘也这样废了——失去修为的大乘,从云端一下跌到泥藻,真是生不如死——着实让人心中寒气直冒。
玄剑宗这立威的效果不要太好,连慕华宗的各位真人都有点坐不住了。再让玄剑宗的人这样放纵下去,慕华宗的脸面往哪里搁。而那十几个与玄剑宗当众发生口角的弟子,一回来就找师尊要解药——妈的,都欺负到慕华宗头上来了。
可咱玉空天尊发话了,玄剑宗那两位已经名正言顺的进入度灵师的行列,宗门恩怨什么的都先放一放,等祭天大典结束再说。
众弟子还能说什么?连带地各宗门也当这是一种默认的“宽容”,鉴于玄剑宗的强悍,他们也不敢再去招惹他们。所以,这几日师兄弟们过得很是惬意。
三位师兄连同归云宗那几位一直傻傻地坐在院子里,心中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述了,看着那几个旁若无人的家伙,大脑完全处于罢工状态。
一场恶战,焚天和雪歌自然是要出来讨点好处的,苏裳气呼呼地放了一瓶又一瓶的灵丹,他们还能厚颜无耻地望着她。
“子寒,你来管管!哪有仆人这样要挟主人的道理!”
即墨子寒在修补墨痕。打了这几场,又被仙气震伤,差点就要碎成渣渣,他也费了不少心思才将墨痕修复如初——这可是焚天的窝,不能就这么毁了。
“焚天,进来试试!”
小黑炭焚天乖巧地应了一声便爬了进去。而雪歌依然拿他那一双凤目挑着苏裳。
苏裳气结,“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仙丹!”
擦!你敢再无耻点吗?
“我可是看见了,你今天炼的丹药是有仙气的,若是用仙草来炼,必然能出仙丹!”
即墨子寒也走了过来,“仙丹?”
苏裳背脊一寒,同为吃货,即墨子寒的胃口可不比雪歌小。苏裳气愤地吼道:“如果我会炼,难道还会不给你们吗?”
其实师兄们有一个很统一的想法:一天恶战,这两位是不是应该稍微休息一下,至少表现得有点恶战之后的样子行吗?今天你们真的不是在切黄瓜。那是大乘!大乘!明白吗?你们还在这里为这些东西吵什么架?还有,那两个奇怪的生物是怎么一回事?
凌峻峰终于看不下去了,挠挠后脑勺,这怎么看也像是他们的家务事呀,他应该掺合吗?
但看见小师妹那“悲愤欲绝”的小脸上小火苗扑啦啦地乱窜,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劝解道:“即墨前辈,我相信小师妹!”一个金丹怎么可能炼仙丹,九品炼丹师都未必能炼出来好吧,这是常识!
“师兄!”苏裳那个感激呀,就差可怜巴巴地来抱大腿了。
即墨子寒睨了过来,眼神不善,凌峻峰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开始后悔自己来多管闲事了。
齐炎也走了过来,拍拍凌峻峰差点就偻掉的背,让他挺直了腰杆,这才说道:“小师妹要不试试吧,不然,他们也不会信!”齐炎其实也很好奇这个小师妹到底能不能炼出来,今日在炼丹比试场上,真的太惊艳了!
苏裳戚戚艾艾地进了天灵剑诀的修炼之境,一呆就是三天。众人满心期待地一直等着,连门都不敢出。就在三天后子时,苏裳终于现身了,头发蓬乱,脸颊上手上都黑黑的,双眼无神,一看就是被丹炉给炸的。
即墨子寒很不厚道地噗嗤笑出了声,忍不住上前将小僵尸搂进怀里,揉揉她的头发。这动作之自然,看得几位师兄又是一呆。
苏裳探出脑袋,给了他一只瓷瓶,“喏,你要的!”言下之意,再难看都不许嫌弃。
即墨子寒一呆,敢情还出了成品了?小僵尸都被炸成这副德行还能出丹药?
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虽然按仙丹来说还没入阶,但的确有很浓郁的仙气,其他人也都围拢了过来。
“这样的丹药是没有实际效用的,你还是乖乖炼你的灵丹吧!”最后即墨子寒很不厚道地总结了一句。
苏裳狠狠翻了他一个白眼,“难道我的话就那么不可信?”明明她早就说了不会炼仙丹了。
即墨子寒也挑起眉头,“不是不可信,你藏私的时候太多了!”
苏裳气呼呼的,“那不是怕你们没有节制吗?哪有把丹药当饭吃的?”
众师兄终于知道苏裳最初那怨气是哪里来的了,敢情全是这一家子给拖累的。
所谓度灵师,就是在祭天大典时超度修真界灵魂的法术师。苏裳与即墨子寒沐浴斋戒三日,双双穿上干净整洁的白色衣袍,走出房门。抬眼一看,便看见了对方。两人几乎同时愣了一下。
这衣袍比较宽大,穿在即墨子寒的身上,竟然透着一股潇洒的翩翩公子的桀骜劲儿,因为这人生得好,又带着那么一丝丝的风雅和出尘气质。苏裳一直觉得这厮应该是属于黑暗气质,连自己给他做的衣服都是黑漆漆帅酷型的,没想到被这白袍一衬,硬是透出了那么一股儿仙气,看得苏裳差点就流口水了。
而苏裳,小妮子不知道咋长的,明明应该很丑的,可看在眼里就是很可口,小脸蛋没有一般人修的红润,白得如瓷器一般无暇清透,漆黑的眉眼就如在宣纸上的一幅泼墨画,清晰的轮廓生生地就晕染出了一点朦胧美。而那簇黑焰云纹,随着她的修为已经缩到眼角下,如一朵黑色的莲花。
即墨子寒忍不住就走过来,伸出手,苏裳很自然地将手放到他的手心,两手交握,一起转身,朝着度灵师聚集的地方走去。
三位师兄看着他们的背影齐齐叹出一口气。气叹尽,蓦然惊醒身旁人的叹息声,三人都互看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某种叫做失落的东西。
君疏傲看着从台阶底端一步步走上来的九名度灵师,目光毫无意外地锁定了苏裳。荷叶袖摆、莲花抹胸,婀娜腰身,不盈一握……君疏傲的手突然就发痒了。
可偏偏此时,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一脚踩上了苏裳裙摆,苏裳身子一偏,一双可恶的大手直接就握在了那素腰上……君疏傲气得七窍生烟。
即墨子寒与苏裳双双回头,便看见姚绥,“如果某人觉得自己的脚只会干坏事,我不介意帮他剁掉!”
即墨子寒的威胁是赤裸裸的。姚绥脸上一白,他们本来是一上一下走在台阶上,女修就只有两人,长裙拽地,看着的确想去踩一脚。但迫于即墨子寒随便砍人苏裳肆意下毒的恶习,他知趣地退后了几个台阶。
天阶顶端便是他们的目的地——都灵台。
这是一座汉白玉的宫殿,君疏傲就站在大殿之前,同样的白袍,因那卓绝仙姿,与即墨子寒又生出几分不同。
碧萝走在最前面,自然是第一个到达,碧萝跟苏裳高度相仿,但就身材而言,身为僵尸的苏裳自然会更清瘦一下,也不及碧萝的凹凸有致,面容上更是无法比拟。至少在其他人眼里,碧萝就是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而这苏裳怎么看都诡异了一点,鉴于她的种种“劣迹”以及她身边那人,其余几个修士都不敢正眼看她。
倒是有一个人除外,那便是清源宗的许尊。这厮自从那日败给了苏裳,就一直耿耿于怀,想要寻找机会出这口恶气,苏裳也不畏他,只传音入室,“丹道你赢不了我!听人说你剑术不错,那下次就比剑!”
虽然许尊的确是这样想的,但并不表示他会放弃用丹。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成王败寇,这是自古不变的真理,他就只重这个结果。
“苏裳,你不要得意,就算现在肃清门回归玄剑宗,也一样抵不过清源宗!”
“许尊,你也不要忘了,清源宗的大乘元婴是怎么败下阵来的!”
即墨子寒明显感觉到苏裳的心不在焉,重重捏了一把她的手,“这种人,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这一行九人,除了姚绥、碧萝,还有顾寻,其它的也几乎个个都是他们的敌人。即墨子寒既然敢来,自然就不会顾忌。他唯一考虑的是这个君疏傲到底想对苏裳做什么。
在第二域时,即墨子寒就一直提防着这家伙,而如今,他不得不开始怀疑君疏傲是不是知道苏裳的真实身份。而看他对碧萝的态度,这两人之间的纠结恐怕没那么容易摆脱。
而君疏傲放任即墨子寒参与进来,也有一个目的,那便是,他也不清楚即墨子寒跟苏裳到底是什么关系。这副肉身他看不透,既有仙灵气又杂有魔气,在他的所有记忆里,根本找不到一个这样的人。
两个男人不可避免地对上了眼,各自都将自己的算盘敲得震天响,同时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不露一丝痕迹。
超度亡灵这种事情苏裳并不认为是需要如此大肆行事的,但慕华宗做得十分严肃。所谓的祭天大典,就是净化亡灵恢复天地皓然之气的仪式。
他们九人被带进大殿,围着大殿正中的太极图而站,君疏傲站在中心,法诀一掐,阵法升起,转眼,面前一片漆黑,他们已经进了那需要他们超度的秘境。不一会儿,星星点点的光芒升起,将这一域照亮。
这地方像是被薄雾笼罩似的,什么景物都不太分明,依稀可见远处树林掩映的亭台楼阁。而他们身下依然是那个太极图。
“这里的怨灵之气还真不少!”苏裳在心里嘀咕。
君疏傲只是将这几人扫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手一挥,九人便凭空消失了。
苏裳都没意识到他有施法,蓦然一下,景色就变了,再看时,她已经在一片峡谷之中。天空中盘旋着一个太极,九个光点如九颗星辰,缀在太极图上,那应该就是表示着他们对应的人的位置。目测了一下,即墨子寒离他至少有十余里。
苏裳正考虑要不要去找这厮时,面前突然铺陈出一条小道,石板小路,青石台阶,在昏暗朦胧的景色中泛发着清晰的光辉,将这条道照得无比明亮,就像是通往天庭一般。从峡谷地,通向遥不可及的高处。而那高处尽头便是那太极阵。
“沿着这条路向上走……”君疏傲的声音不轻不重地传递过来。
苏裳就疑惑了,祭天不是应该杀鸡宰羊吗?这让他们虔诚膜拜一路而上是什么意思。但尽管如此,这祭天大典又不是第一次举行,苏裳便将之前让他们修习的咒语在心中默念。按照君疏傲的要求,一步一颂。虽然咒语很短,但走一步颂一遍,也着实烦人了一点。可奈何谭靖远在这厮手里,苏裳也不能反悔。
咒语不过五遍,太极阵上洒下了灵光,落在身上,身体也跟着泛出了温和的光芒,在幽深的峡谷之中,像是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君疏傲看着那九个光点,有明有暗,无疑,苏裳的光辉是最明亮的,但也很奇怪,即墨子寒这厮修为最高,可他的光辉却是最黯淡的。
君疏傲冷漠地看着即墨子寒的位置,如今他们已经在这方秘境,量他也搞不出什么事情来。
不过片刻功夫,太极阵像是打开了冥府的大门,无数的冤魂饿鬼从暗黑中爬出来。阴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几乎将人全部裹在里面,苏裳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可是,暗黑之中涌动着一股不知名的东西,让她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张眼望去,影影重重,似有东西朝她走过来。
那股气压极为黑暗,怨气极深。苏裳可不想跟这些怨灵纠缠,举步,咒语再度念起,驱动金丹之气将身体罩得更为稳当。怨灵们退散了半米,依然紧跟不辍。
妈的,竟然这么多怨灵,该不会是修真界里的冤魂都在这里了吧?
苏裳一边腹诽一边念咒,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不见咒语管用,反而怨灵还越聚越多,这是要闹哪样?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极图,也不知是不是怨气干扰,太极图变得淡薄起来。
如此下去,恐怕不是他们净化怨灵,而是怨灵吞噬他们。
苏裳干脆掏出魔音天琴,挑出净化玄音,想要以魔音之力来净化这些人。魔音刚出,怨灵们骤然退开数米,黑压压地堆砌在不远处,观望着。阴阴风声变得冷厉起来。苏裳展开神识随着魔音往怨灵方向探去,隐约听见了哭泣声,哀嚎声,怒吼声等等,各种负面情绪吹出了这阵阵阴风。
他们似乎有什么东西极需要发泄和倾诉,怨灵之所以怨,便是这种无处可申的苦悲与不甘。如此庞大的怨气,至少也有上万人。
苏裳舒出一口气,难得大度地开始与这些怨灵沟通。
太极之上,君疏傲看着苏裳一域,这方秘境怨灵上万,九个度灵师,可所有的怨灵进了苏裳所在的峡谷,这已经充分应证了他心中的怀疑,不由得嘴角溢出一抹笑,露出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
“君疏傲,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些怨灵明明是你封印在此处不得超生的,你如今让他们来净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个女音飘了过来,一袭月白衣衫在这灰黑秘境显得尤为亮眼。如玉的肌肤泛发着淡淡的仙气,彰显了她的身份。
“焕凌?你竟有这种闲情逸致?”
“哼!君疏傲,你当年把我关在玉璇宗,如若不然,你怎会有机会做下如此大的杀孽!”
君疏傲一脸笑容还很温和,对焕凌的指责不屑一顾,反而叹道:“念你是碧落的朋友,我不想跟你动手而已。如若不然,你今日哪里有机会站在此处?”
“你……咳咳……”焕凌捂着胸口,气息急促,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君疏傲理也未理她,继续看着黑暗中的苏裳。
好半晌,焕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比之前虚弱了一些,声音也更冷清了一些,“你跟她斗,斗了一千年,如今她不在了,你觉得孤独寂寞是吗?”
君疏傲未应。
“还是说,你不甘自己的位置被君雪慕取代?哈哈,这才叫做自作孽不可活,碧落当初看上你时,你怕会影响自己的修炼,竟然用自己的弟弟去代替自己,最后你如愿了,却又后悔了是吧?”
“住口!”君疏傲蓦然转头,眼中闪出了厉色。
“焕凌,别逼我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