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的好兄弟“狼”的赴死,我和那照顾我的女子才得以顺利逃脱到山脚下,我和她却一刻不敢耽误,继续逃到一处空旷无人的地方,才找个僻静的小巷处停下来休息。
我实在是扛不住了,靠着墙壁马上就睡着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梦见“狼”充满鲜血正痛苦呻吟的脸,吓得我一下惊醒过来,才发觉浑身被冷汗沁湿透了。一股冷风袭来,我觉得有些发冷。那个女子靠在我一边作休息,见我醒来,从衣兜里拿出两个东西,我一瞅,居然是两块馒头干粮。不得不佩服,这女子表面大咧,实则细心无比,她在那种情况下都提前做好了准备,没忘记万一逃出来后的伙食问题。
天快亮了,东边天空已出现蒙蒙亮的日出光晕。女子站起身来似乎要走,我问:“你要去哪?”
“我的任务,就是保证你在山上躲避一阵,如今你下山了,我也就没有义务保护你了。或者说,我也保护不了你了。今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去寻了。”
“你到底是谁?是骆大哥什么人?”
女子不再言语,要走,我急忙拉住她:“我并非有意拦你,只是,我不想就这样欠别人情,能不能报恩暂且不说,至少要我知道你名字,总不能次次喊你“喂”。你总不能让我以后和别人说起来,说我被一个女子救过,她的名字叫“喂”吧?”
我这话倒把女子逗笑了,她扭过来瞅着我,脸上那疤痕依稀可见,她说:“那好,你就叫我阿晨吧!我要回我的家了,你也赶快远离皇城吧!这个是非之地现在绝对近不得,如果你被抓了,那……你就令你的朋友白白死掉了。”
阿晨指的,即是今晚“狼”为了我,牺牲了自己。我听到这话心情变得无比沉重,一时间陷入两难。若回皇城,或许我真的就违背了“骆”大哥和“狼”的心愿,他俩是希望我能够活下去的。但是不回皇城,我又无法再找到唐玉露,毕竟我是因为她才苟活了下来,现在我活着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找她。况且她的家人离我而去,至今下落不明,是生是死也不知道。我就这么突然横空出现在唐家的生活里,本来人家嫁到了大户人家,是我一厢情愿非要干扰别人,拖别人下水。哎,想到这些我就觉得自己真没用。
女子张张嘴巴,还想说什么,但终归还是没说出来,自己走远了,我看着她走上一个山坡,走到坡顶,又向山坡下走去,身影逐渐消失。
因为心中迷茫,没有方向,站在原地又不像回事,我干脆跟着阿晨的方向走去,也走到山坡,朝下走。这里很空旷,无人,阿晨在前面走,我跟在后头。她好几次扭过头来问我,你跟着我干嘛。我说我没跟着你,我只是要往南去,正好跟你一路。
她白了我几眼,继续走。终于走到一个三岔口,阿晨停下,似乎在等我。我走过去,她笑嘻嘻地问我:“你不是说没跟着我,要往南去么?现在是一条三岔口,你先走吧!我走跟你不同的路!”
这姑娘,真有她的。我也懒得和她笑嘻嘻了,边吃着她给的馒头边选了右边这条路开始走,回头看到她冲着我笑。又走了一段,回头,才发现她这次真的不见了,大概是选了一条和我不同的路走了。我忽然觉得自己万分寂寞。我居然对阿晨这些天来的相处,产生了依赖之心。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就像是我和她似乎已认识很久,很多很多年了,她很了解我我也很了解她,但实则我才刚刚知道她的名字罢了。
但刚刚知晓她的名字,就要分开各有一方了,这很令我伤感。
我又走了一段,忽然身后有人叫我,我回头,看到居然是阿晨追来了,远远就看到她急迫的神情,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阿晨跑过来,抓住我的手,说:“快去!那条路有一个男人,浑身是血,奄奄一息了!”
我一听,以为是什么老百姓之类的,受了伤,需要人帮忙,便跟她跑过去,但到了才发现,受伤男子不是什么老百姓,虽然他穿着普通衣服,但我看他那屁健硕的棕马和他肚子受得刀伤,还有他那看人的惶恐眼神就知道,这人是个送信的探子。他的伪装可以骗过别人,却骗不了我。
“我们走吧,不要管他。”我说。
阿晨有些生气:“这么大一个活人,需要帮助,你不管?”
我小声对她说:“不是我不管,是管不了。他是个送信的探子,换句话说,他是属于某个组织的人,估计他是被敌对的组织伤害的,逃命到此。你看他这匹马,毛发泽亮眼神炯亮是匹上等千里马,他腹中那刀伤是被利刃所伤而非意外摔伤,他的眼神惶恐看人警惕充满狡诈,这样的人多半是个探子。若是普通百姓,我定会救他,可他是某个组织的人,救了他,就要被卷入是非。或者说,就有可能影响两个或多个组织的发展趋势,那你如何确定那样的事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这样一说,阿晨也有些犹豫了,不过她还是坚持说:“可他若真的只是一个百姓怎么办?”
“这好办,我们搜搜他的身。看他身上是否有书信之类的东西,便方可知晓我们猜测的真假。”
说着,我去搜那男子的身,他躺在地上,头靠着一块石头,因为失血过多早已脸色发白,可能是身体开始发冷,用右手捂着自己伤口的同时,又用左手搂着自己想暖和一些。我叹口气,这样的场景见过几次,看到人无助的只能慢慢等死,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奈。他看到我要翻他的身,挣扎着要动,嘴巴张开呻吟着,却发不出声音。我说,你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确认下你身上有没有信件。果然,我从他的内兜里找到一封黄色信封包着的信。我递给阿晨看看,她这才相信了我的猜测。
“那…我们真的不救他了么?”阿晨说道。
我说:“不是不愿意救,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组织的,万一是坏人组织,岂不是作恶?世事就是如此,我们帮不了别人,别人也帮不了我们,快走吧!”
我想把信给这将死的探子放回去,结果回头发现他已经死掉了。我摸摸他的呼吸,的确已停,我叹口气,刚要把信放回去,忽然发现信封右下角写着很小的一行字。我看了一眼,大吃一惊,因为那行字居然写的是“李世荣大人亲启”。
这封信是给李世荣的?!
我忽然手有些颤抖起来,心里一下引燃强烈的好奇心,究竟是什么人,给李世荣写的信,而信里,又是什么内容?
终于,犹豫片刻后,我忍不住了,将信封扯开,拿出信来展开,发现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十二个字——“齐军已聚,进发皇城,已到叶城”。
齐军已聚,进发皇城,已到叶城?
我大概猜想一下,便明白了信上的内容,应该是李世荣早有造反之心,在全国各地他亦有联络起义军势力,准备与朝廷大干一场,好坐皇位。也是在这一瞬,我忽然想到阿晨,转头对她说:“糟了,马上皇城就要大乱了,你不能回去!”
“信上说什么?”阿晨有些紧张。我将信的内容告诉她,然后说,“朝廷表面看似现在风平浪静,实则暗地已经风起云涌了,各路起义军估计早已打着各自的旗号向朝廷进发了!你回皇城,凶多吉少!”
阿晨笑了:“你是在担心我吗小哥?”
我脸红了,骂她:“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说真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对你来说是个机会?”
“啊?”我傻了,问,“什么机会?”
“你不是要逃避追杀么?依我看来,那帮人的势力绝不简单,除非你逃到海上荒岛从此人间蒸发,不然早晚会被他们追杀上门。就算你逃出千里万里,也要终生活在惶惶不可终日里,如果你孤身一人便罢,以后你要娶妻生子,他们追杀而来,你如何能面对爱妻孩儿面对刀剑之险?”
阿晨这一话,倒是正中了我的心坎。是呀!“鹰”那帮人绝不简单,我曾见识过“保龙一族”的追踪能力,他们能将千里之外得罪李世荣的人追捕捕杀,追上我,估计也只是时间问题。纵使我逃到孤僻山林,每日出门想必也是时刻担忧草丛或树上有没有埋伏着杀手,那样度过下半生,我将永不得安生。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倒不如把这当做一个机会,一个你能清除掉杀身隐患的机会。况且,你不是在皇城还有想做的事没做完么?如果城里大乱,岂不是你隐藏自己找人的好机会?”
没想到阿晨的心思竟如此之深,我对她刮目相看。但是,我心里亦有犹豫,那样一来,我卷入是非中,势必免不了打打杀杀,我可不喜欢杀人,虽然我从小受的是魔鬼训练,可我的心一直尽量保持着善性,除非有必要,不然我不想见到任何人的鲜血。但是,她的话的确有道理,我现在就逃走,唐玉露怎么办?我岂不是要与她从此天各一方?
我陷入了犹豫。沉默片刻,我问阿晨:“那你呢?你怎么怎么办?”
阿晨说:“皇城是我家,我是不会离开的。纵然要爆发大乱,我也要在这里一直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