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怜眼中,男子看似温和如谦谦君子的外表,实则内心城府极深,心思缜密,深沉难测,再加上他能武善文,学识渊博,大有来头,这样的人怎可没有名字?难道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所以没有生他养他的亲人?
陆良仁也暗暗吃惊,心里一时之间无所适从,其实他也不相信这个世间,还有没名字的人,就算是出家人,也应该有个法号才对啊,更何况面前男子的衣着装束完全不同于僧人。
还是说,男子自称“无名者”,只是随口说出,实则是不想告诉他人自己的真名?虽说名字这种事到底还是别人的隐私,旁人不该过问,可问题是问都已经问了,男子若是回答“我不说”、“不能告诉你们”等也算是爽快之人,就算不回答一声不吭也是智者之为,可若如此敷衍了事,不坦诚相待,就令得陆良仁逐生反感了。
因为,陆良仁历来就是一个豪爽之人,他也希望,所交的朋友,以及身边人,都是和他一样有话直说,反过来,他生平最讨厌的,便是含糊其辞的人,更为那些虚伪做作、谎话连篇的人感到悲哀。
陆良仁此刻颈间微热,他这一刻的感觉就是身上有重物压着,有些透不过气来,实在不想看到自己崇拜的高人,真是如同陆怜所猜忌的那般险恶,志虑忠纯的形象一瞬间人设崩塌!
他俩正寻思着,一声悲哀无力的叹息从他俩身后传来:“不要觉得我是在敷衍你们,更不要觉得没有名字是一件多么荒唐的事,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名字的人或事物,太多了,名字并不是必需的。”
闻言,陆良仁和陆怜同时身躯一震,望向身后,男子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竟然在泡茶。
男子的动作只是瞬息间的功夫,身法之快,当真是匪夷所思。
陆良仁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动了动,没说话,心情极为复杂。
好一会儿,谁都没有发言。
终于,陆怜按捺不住,刚想挪揄几声,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她怕自己再口无遮拦,会被哥再次痛骂一顿,还是委婉点好。
她疑惑笑道:“既然不肯说,我们也不强求,刚才小妹多有冒犯,恩公别在意就好。话说恩公刚才一面还要说走,现在怎么又赖着不走啦?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是去是留还要恩公自择。当然我是更盼恩公能既往不咎在我家小歇一段时日再离去的,没为恩公做什么事,有愧于您对我们的大恩大德。”
之所以把“公子”一称改成“恩公”,不仅是表达歉意,更重要是为了让陆良仁心平。
一旁的陆良仁神色顿敛,朝陆怜微微点了点头,仿佛在说,这个态度还差不多。凝思片刻,眼中神色再次复杂,最终转为坚定,道:“对。公子请留下来吧。如果嫌弃这四周空旷无物,不自在,我们一家也要为你做点什么,才能放心让你离开。”
这些话当然不是为了迎合陆良仁了,而是,一方面,他既然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那就留他数日,凭着自己超乎常人的观察能力,也能让其露出马脚,这样她就可以在哥面前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了,另一方面,她也很疑惑,为什么这人刚走又回来了,有何目的?
“我想到了,如果恩公有耐心等待,我和哥可以在一个时日内找到车夫送你回城的,就算找不到,我们也会自做一个巧便的三轮车,送你上路。不过那样可能花费的时间会更长一些……”陆怜接口道。
其实,陆怜在提出这个建议时,也不是没有思考的,就是因为思考了,脑海念头如同闪电跳跃般转动,才瞬间做出了决断。
男子踱了几步,没有接话,反而道:“既然你们对我有所偏见,又对我如此好奇,我现在有些话,想说给你们听,说完我就走了。你们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一说到这里,他们二人便感到无形的压力当头罩下,一颗心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变得有些紧张了许多。
陆怜更是眸中似烟花齐齐绽放,璨亮斐然,她没料到,这人竟然不攻自破,本还打算多观察他一阵呢,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按捺不住要自报身份了,看来自己之前那一番刁难还是起到了些作用。
“洗耳恭听。”陆良仁和陆怜心下一阵激荡。
在陆良仁的眼中,如果真的能够了解男子的出身以及经历,那就是再好不过了,也算是弥补刚刚自己对他印象差评的举措吧。
男子走到窗前,细风迎风吹来,不小心鼓动了他的白色衣袍,轻微的几不可察。
空气中有片刻的静默,浮沉不定。
“知道为什么我告诉你们,我没有名字吗?”
“不知道。”
“其实也不是没有名字,只是,我的名字活在过去。”
“什么意思?”
男子深吸一口气,“好吧,你们对我有如此深的误解,我先表面身份再解释也不迟。”
话音刚落,男子伸出右手向一侧一探,立刻便有一柄短剑握在他的手中。剑刃薄如蝉翼,透过枝丫印在刃口上的斑驳的白色光线反射而出的光芒阴寒森冷,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我的佩剑。怎么样,你俩或多或少感到熟悉吧?”
看到这个,陆良仁和陆怜眸中有什么一闪而逝。
好熟悉的短剑啊!
确实在哪里见过!
不对,这不就是当年号称是‘光步斩’的杀人魔,谁谁谁来着的所使配器吗?
“我就是步若非。”
听到这三个字,二人头顶如遭晴天霹雳,耳中嗡的一震,皆颤声道:“你……你叫步若非?”
八年前,有一个强大却杀人无数的帮派出现,一经出现,名震天下。在当时,几乎令得人人自危,闻风丧胆,一些名门正派几次想要和联合联邦一同前去剿杀,可却无果。其中,该派的帮主,名叫步若非,更是个十恶不赦,力量非凡的大恶人,人称‘光步斩’,由他所使剑招快如疾风,才故此得名。
不幸的是,在五年前,但一次意外中,步若非误杀了自己的爱人,悲痛之后,决定不再滥杀无辜,更不再杀人。
之后的他虽销声匿迹,解散帮派,可是,仇家却满天下,几乎每天都有人寻他,可惜到最后都无果。
随后的四年中,他逐渐被人淡化,那些扬言要通缉他找他算账的仇家们,也自然而然的忘却了此事,以至于到了如今,他的有些仇家都记不清他的本来面貌了。
这也是为什么步若非在仇声停歇后的四年里,他从地底忏悔出现,四处游历,没有人认识他的原因。毕竟距离当年风波,也有了一年之久。
“不过那也只是曾经的我罢了,现在我已经不是剑客了,一心向善不再杀人不再使剑,如果你们和我相处,一定会感觉到我已改头换面。”压下心头所有的不适,步若非的眸子里一片清冽冷寂。“如果你们要问我为什么要特意拿出这柄剑,还一直带在身上,我只能说,这是唯一让我铭记以前我犯下错误的唯一方法,虽然它的身上,有很多人命,不过这不重要了,因为我现在正慢慢尝试抛弃剑,往格斗,搏击这类打法去发展,不论切磋也好行侠仗义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