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崇祯开口,户部尚书倪元璐便拱手说道:“张部堂,前几日圣上已给关宁军补发过大半年的粮饷,朝廷已无余粮,目前尚欠各地官员俸禄还有半年未发足。就连本月京营的军饷已无法发放,作为兵部,您应该也要替圣上和朝廷解忧,怎么能动不动以有可能……有可能会哗变的借口来压迫朝廷和圣上!”
“倪大人,在下可不敢压迫圣上,您不要信口雌黄,污蔑在下,这是吴总兵快马传信而言,在下只是实话实说!”
张缙彦信誓旦旦的说道!
崇祯依然未发一言,任由殿下群臣聒噪,脸色并未有太大变化,加剧了殿下群臣的肆无忌惮。
“倪某何时信口雌黄,我等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张部堂可有何解决之法?大可说出!”
“在下家中还有千余亩薄田,俸禄减半或者一年不拿俸禄尚可支撑,可那些军户边军们可没有余粮撑下去,在下对户部之道并不熟知,还望倪大人的户部尽快拨付钱粮,以供边军京营的将士们有一口饱食!”
作为兵部尚书,他岂能不知道国库里早已空空如也,他奏此事只是想让崇祯知道他是在兢兢业业的干活,并且拿捏一下崇祯,呼应魏藻德的加赋之法,至于吴三桂的辽东军能不能发到军饷,那关他什么事!
“是啊。。。我等家有薄田的还能苟活下去,可边军将士们可没有粮食怎能抵御建虏,抵御流贼啊?唉。。。”
殿下立刻唉声四起,互相骂战之声四起,总的就是说户部无能,无钱无粮,导致边军、臣工们忍饥挨饿。
骂战之人大抵分为三派,一派以魏藻德、张缙彦、陈演、李建泰为首的阁部、侍郎、御史等官员不断的排挤打压着另外一派,倪元璐、范景文、方岳贡、孟兆祥等人。
另外一派以勋贵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允祯、英国公张世泽、京营提督襄城伯李国祯为首的勋贵武将,只站立在殿堂之中不断频繁交头接耳,点头呼应,并不偏向于任何一方。虽然他们的俸禄被拖的较久,可知道朝廷困难,并未逼迫,其缘由是因为他们并不以俸禄过活。
作为户部尚书的倪元璐此时哑口无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明末的大明朝廷,能收上来的赋税银两几乎还未入库就被瓜分,即使这样也就二百多万两,而且作为赋税的主要之一的粮草,经常不能按时到达京城。况且天灾人祸,所收的赋税粮草不到鼎盛时期永乐朝的三成。
永乐朝的五征蒙古,南征交趾云贵川,七下西洋等壮举,这需要多少国力财力才能够支撑起这么多浩大工程。
看着殿堂之下就差全武行了,崇祯示意了一下伴驾太监以及站立在旁的王承恩,伴驾太监随即用尖锐的公鸭嗓子大声喊道。“诸臣噤声...”
殿上的大汉将军立刻也大声喊道:“诸臣噤声!”
殿堂之上的朝臣看到崇祯皇帝脸色越来越难看,且伴驾太监大喊噤声,也不敢再互相指责吵闹。但仍由些执拗的御史却还是在那低声指责吵闹着,不过由于品级低,并未在大殿之上。所以影响也不是特别大。
“诸位爱卿吵够了没有?可吵出治国良策了?魏爱卿?李爱卿?尔等可能给朕三两个治国良策?”
崇祯温文而雅的说道,并未发怒。对他来说,他心已死过一遍,已经不想在跟这些庸才费太多话了!
看到底下的大臣不再说话,并缓缓的点头道:“诸位爱卿说不出良策来,那让朕说说吧,尔等便管执行即可!”然后点头示意旁边的王承恩宣读圣旨。
他苦思冥想一整夜,最后想了想还是得快点执行一些策论才可,不管能不能执行到位,都得把话放出去,所以小休一会后,便亲手拟了两份圣旨,圣旨虽未经内阁。但他想独断朝纲一把,跳过内阁,直接发布。
王承恩看到崇祯示意他宣读圣旨,便按此前商量好的。王大太监正了正身型,慢慢迈向殿堂中央正上方,取出左手边小太监捧着的一份圣旨,缓缓开口,中气十足的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宛平巩氏永瑞,忠良之后也,其祖奉天讨虏、从龙靖难,历数代,功不可没…况乎巩永瑞承祖辈之志,为国效劳,居功甚伟,至旌奖贤劳乃朝廷之著典,兹敕巩永瑞为伯,名南丰,世袭罔替。”
该诏令直接宣布了巩永瑞为南丰伯爵。可并未明说为什么封伯,只是说了为国效劳,居功甚伟。消息灵通人士早已知晓巩永瑞封伯,也大概知道巩永瑞为什么封伯爵,并未跳出反对。
而那些平头御史大臣们也知晓巩永瑞乃是驸马巩永固之堂弟,晓得巩永瑞此前不是秘密的海贸之事由巩家成行,故也未反对。
不过总是有些不长眼的或者为反对而反对的人物,比如李建泰,还是跳了出来拱手抱拳道:“启禀圣上,巩永瑞何德何能能够获得与国同休,世袭罔替的伯爵之位?”
李建泰故意刁难巩永瑞是一回事,另外是明朝的爵位本就难得,到崇祯朝几乎就没怎么封过爵位。现在一个祖上不知道何年何月从过龙的,寸功未显的商贾之子,竟然被封了爵位。
李建泰并不是不知道巩永瑞被封伯,只是他们这群人想知道的更详细一些,所以在此逼问皇帝。
崇祯威严的扫视了一番底下众臣之后,眉头微皱道:“巩爱卿与家人为国奉献颇多,不为人知,朕赏赐国之能臣高官厚禄有何不可?”
“只是巩永瑞奉献何等之事,可享如此爵禄?”
“放肆,此乃是机密,圣上不想说既有不想说的道理,可是尔想知便知?”一旁的王承恩厉声说道,这时候他必须替崇祯解难,也能显示出他的存在!
“阉党干政,阉党干政啊,圣上,微臣恳请责罚阉贼王承恩。阉党祸国殃民之举历历皆目,不得不防啊!”李建泰、陈演等大臣立刻捶足顿胸,大有吃掉王承恩之态势。
崇祯朝的太监没有前朝的太监地位高,随便一个御史大臣就能够指责太监干政而使太监被重重责罚等等,可王承恩半夜深得崇祯期许,怎能够不发发威呢。
“休得聒噪,朕之家奴只不过说了一句本该他言之语,就被尔等列为阉党祸国干政之列,尔等眼里还有朕吗?”
“朕意要众臣工给出治国良策,可尔等无策可献,竟如此撒泼谗言,大汉将军何在?”
“末将在!”殿外人高马大的两个大汉将军立马跨槛而入。
“如再有此等聒噪之辈,给朕打出去!”
“遵旨!”
崇祯一朝,多有朝臣被拖出斩首杖责,可很少因为一言一语就被轰出殿外杖责的,更何况是当朝部堂阁老。
“哼!王承恩,还不继续宣读圣旨!”崇祯威严的哼了一声厉声说道。
“是!“王承恩微鞠了一躬,将宣读过的圣旨递给旁边的伴驾太监,又随手展开一道圣旨大声宣读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得继大统以来,天灾人祸,万民流离失所,朕甚为心痛,为体恤万民,朕决意免除陕西、山西、山东、河南、北直隶五地百姓所有赋税三年及过往农赋,大明两京十三省停止征收三饷,其余各省百姓除粮饷外,税赋均减半,着户部从南方各省转运粮种赴北方分发播种。”
圣旨是用白话写的,而且言简意赅,崇祯就是打算传诏天下,让天下百姓都知晓他的真实意思,而不是通过士大夫传达圣意,会错圣意。
王承恩顿了一顿继续宣读。
“各行各业,加征商税!由户部全权负责全国商税征收事项,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辅助行事,不缴税、故意拖欠者,严惩!”
大殿内外,众大臣被圣旨的内容震惊了,沉默了片刻,才有反应快的大臣跪地死谏。
“皇上,免除百姓赋税微臣不反对,可加征商税就是与民争利,必会引起全国各地商户的抵抗,大明的局势只会更加不堪!皇上三思呀!”李建泰、陈演立刻哭天喊地般的奏道。
明朝官员俸禄低,为了增加收入,除了贪污受贿外,官员们利用职务之便,纷纷做起了生意,当铺、布庄、客栈比比皆是,以至于京城大街上的店铺,十有八九都有百官的参与。
现在要征收商税,简直是要喝他们的血。
“皇上万不可轻信小人之言,当务之急当是贼军之患和虎视眈眈的建虏,厂卫祸国殃民,前车之鉴,皇上万万不可启用啊!”
刑部尚书张忻眼泪刷的一下变戏法似的就出来了,声情并茂,声泪俱下,痛彻心扉的仿佛死了爹妈,欲哭有泪是刑部尚书张忻的拿手绝技。
“老臣死谏!皇上万万不可重启锦衣卫!”
“臣死谏!万万不可征收商税!”
“臣死谏!……”
“臣乞骸骨!……”
一个个刚才还半死不活的老头瞬间变的生龙活虎,朝堂瞬间炸锅,景象壮观,可谓文臣与武将共舞,眼泪与口水齐飞。
“大汉将军!再敢劝谏者,杖责二十!”崇祯看着这些家伙们表演了整整十七年,将大明整的越来越虚弱,越来越腐败不堪。
自从得知李自成称帝后,他失望了,醒悟了,他暗自下定决心,定要整治这班庸才污吏。
“圣上若不收回成命!臣只得乞骸骨,告老还乡!”李建泰狠下心来示意周围同僚一起集体辞职,在他看来,只要大伙同心合力,崇祯必将像以前那样屈服。
“准奏,吏部尚书何在?拟定吏部右侍郎人选供朕参阅!”崇祯不怒自威的说道。
还没待旁边的同僚说出口,皇帝准奏了,直接呛的李建泰七荤八素,这皇上什么时候开始不按常理出牌了?皇上,微臣并不想告老还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