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楚先将钟衍吩咐之物买了回来,其中又有诸多其他药材,桓楚处理后倒在前庭,方方面面皆做的细致,不留破绽。
陈皮微黄,碾成粉末与面粉混合在一起,将脸洗干净后擦干,用干净的毛笔蘸上些在脸上涂了,会有种枯黄的感觉,干嘴唇上微擦一层白粉,眼神微失神,教人一看便是重病的模样。
钟衍又在卧室中拉上厚厚的布帘,将药汤在墙角处洒一些,房中药味顿弄,更兼紧闭门窗,点上蜡烛,气血再充足的人这般装扮之下,面色蜡黄,唇白若死,任谁也无因由怀疑。
一切准备完毕,王邑与桓楚入内来拜,二人皆惊,但看钟衍谈笑自若,心中顿时有了底子。
钟衍笑道,“汝二人可想得如何诱得公冶氏来?”
桓楚挠了挠头,没甚么想法,王邑沉吟片刻,“不若吾二人同去,一先一后,桓先生前至,某后至,桓先生与管事搭上话后,某便与桓先生搭话,问先生情况,桓先生面色发苦,与某至一旁分说,再诱那管事一步步上路……”
王邑越说,眼睛越亮,说到最后,一脸期待的望向钟衍,“先生,此计如何?”
钟衍看着王邑一脸期待的模样,笑道,“这计却是不错,只是有些行险,说得多,露的也多,汝去寻过相兄,想必不少人已知汝是我钟氏之人。”
王邑颓然,钟衍拍了拍王邑的肩膀,笑道:“时日还长,谋划需深,有时大道至简,无需过繁。”
桓楚拱手道,“先生,那某等当如何行事?”
钟衍道:“汝只需寻到公冶离,与其说一句,某有一事关公冶氏要紧事与其言说,请其过府一叙。”
王邑眉头先是一皱,继而展开,长叹一声,“先生之算,当真透入人心。”
桓楚细细揣摩,心下亦是赞叹,拱手一拜,便寻公冶离去了。
王邑亦拱手欲退,钟衍叫住,先请王邑坐下,又为其倒了一小碗酒,王邑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他学自纵横家,堪堪说一句读书破千卷,经义在胸,天下无不敢参之事。
然自从沾上钟衍,说实话他几乎每天对自己产生怀疑,道出的各种计策不说搜肠刮肚,也自认为无几多破绽,急切之间算的上良策,然而钟衍更胜一筹,那智珠在握的模样看的王邑心凉:我能收他做徒弟???
钟衍笑道,“敢问先生,如今府上布置,可还有错漏之处?”
王邑心下有些慌,每次被问每次都错,他真是被问怕了,但是身为纵横家传人,岂能不发一言?
王邑想了半晌,“若是有人来府上探听,孩子们与江、商二人,恐露怯也。”
钟衍拍了拍王邑的肩膀,笑道,“说的不错,先生可有高见?”
王邑松了口气,殊不知钟衍也松了口气,主要是怕老是打击把积极性都打崩了,适当的提一提,稳一稳,有助于日后办事儿。
王邑多思索了几遍,开口道,“江、商二人,只消多嘱咐一番,也无需陈说利害,他二人老道,点一点,无需说的太过透彻。”
钟衍点了点头,饶有兴趣道,“那孩子们?”
王邑沉声道,“即便那夜有数个孩子看到主公无伤,然毒这等事,岂是一时之事?孩子们没忒多想法,只消跟他们说,先生中了毒,病了便罢,他们却不会有任何怀疑,那这般即便是府外人寻到机会问孩子们,也不会问出个甚么。”
钟衍抚掌大笑,“我得先生,如添一翼也!”
王邑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然而被这么一夸,嘴上虽然说着“当不得”,心里却终于有种爽感,当即拱手一拜,“先生,某这边去了!”
钟衍笑着点了点头,微笑勉励示意,王邑忽干劲儿十足,大踏步而去。
钟衍照了照镜子,装作眼神涣散的模样,发现装的实在够像。摇头失笑,卷了卷书,脱了外衣盖上被子,床里侧放了百胜与手弩,斜斜的靠在床头读书,静待公冶离。
却说桓楚得了钟衍嘱咐,公冶氏的匠庐挨个的探寻,终于在第三个匠庐寻到了公冶离。
公冶离知桓楚是钟衍近人,遂令身旁武士让过桓楚,微拱手道,“先生何事?”
桓楚道:“不敢当先生之称,我家先生欲请大小姐过府一叙,有要紧事相商。”
公冶离皱眉,过府一叙?虽然这时代女子可抛头露面,甚至不少女子掌握着一个大家族,但是这个过府一叙,尤其是尚未婚配的男女双方,没个亲密人陪着,还真是不太好。
公冶离知钟衍谋多,这下心里拿不定主意,桓楚低声道,“此事与公冶氏有关。”
公冶离顿时绷不住了,她本以为是钟衍需求铁器一事,因为自家兄长阻拦,才不得不寻她商谈,她心中虽不反感,这过府一叙却值得商榷,然钟衍既有言说事关公冶氏,她不敢大意,“不知钟先生何时得闲?”
桓楚道:“我家先生已于府中静候。”
公冶离点了点头,“烦请先生往去回报,离这便来。”
桓楚拱手一拜回府回话,公冶离点了二十个武士,护卫着车架往钟府来,同时遣一军士回族中报信。
桓楚归府,言说公冶离将至,钟衍方将书卷搁下,平躺下不久。公冶离便至,钟衍示意桓楚往去应付,桓楚遂去。
王邑此时已然将府内经营的宛如铁桶一般,自信毫无差错,闻府外人至,当即多了几分紧张,亦出门来迎。
公冶离见桓楚与一不知名姓之人来迎,心下奇怪,遂开口道,“钟衍先生何在?”
王邑与桓楚对视一眼。王邑当即做出一副哀叹模样,桓楚见王邑变脸,心下想着自己养的动物死时的心情,面上亦有哀色。
公冶离心下更疑,令武士护着她入府,二人也不在意,直至钟衍卧室门前。
这一路不少药渣公冶离都看在眼里,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到了门前,药味更浓,公冶离忍不住开口道,“钟衍先生可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