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连城深恨钟衍,冲着钟衍怒喝,言说誓要杀他,这句话倒是弄得钟衍恍惚了一下,记得初临宝地时,口出这等狂言欲杀我者,已然化作这天地间尘埃了罢。
钟衍一笑,冲着中行息道:“息公可还记得连壁?”
中行息尴尬一笑,他自然是记得,只不过连璧败给钟衍之后,他就再不管了。
钟衍未察觉到中行息复杂的内心,反轻笑道:“那连壁与这连城同姓,且皆言欲取我性命,还真是好笑。”
中行息摇了摇头,“此人阴狠毒辣,剑术远在连壁之上,绝非连壁可比。”
钟衍心中轻笑,其实都一般罢了。
下一场便是成蛟与吴昆,依钟衍来看,成蛟其实是略胜过吴昆的,不仅仅是剑术、体质,便是心性、眼力,成蛟也胜过吴昆。
然成蛟被刺穿了左掌,被刺穿的左掌带来的不仅仅是疼痛,更重要的是擅长双手持剑的成蛟失去了一大优势。
因此,二人这场,硬实力上五五开,软实力上钟衍还是看好成蛟。
二人一上场,微拱手行礼,成蛟的左手根本不敢用力,毕竟药粉的作用是止血,还做不到让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伤口结痂。
吴昆很聪明,也可以说有点阴险,他知道成蛟的左手不变,因此着重往成蛟龙左侧身进攻,成蛟心性确实不错,在此等状态下依旧戒骄戒躁,也没有破口大骂,而是稳稳的防守,寻觅时机。
台下观看一众人却觉得有些不齿,先前成蛟与冶七厮杀的血性犹历历在目,如今成蛟与一个并不如他的人厮杀,因为前次厮杀留下的伤口而落入下风,他们觉得吴昆此人着实有些无耻。
就连韩成也这般想,宴会的前半场他得梁王之令巡守城中,小心提防城外驻扎得各国使团营寨,韩成摇了摇头,心中嗤笑,梁王的心思他如何不知?无非是怕了城外数千精锐一齐涌入大梁将其捉了罢了。
后半场梁王方才令中车府令萧独持金令去替换韩成,韩成毕竟是大梁的大将军,此等局面不出来露个面,未免显得忒不看重了些。
而韩成入了宴席之后,不过多久便知晓钟衍第一轮轮空,第二轮击败了一个名唤墨班的对手,而第三轮面对的,却是这一众剑手中剑术最阴狠毒辣的那一个,而且那个连城还放出“某誓要杀汝”的狂言。
韩成简直要笑出声了,他在心中认定钟衍虽有几分本事,然因中毒之故,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第一轮轮空是运气好,第二轮赢了不过是侥幸,只有碰到连城这般狠人,他才会被狠狠击杀!
韩成眸子愈亮,只觉得梁王使萧独将他换回来简直神了,正好可以看到连城击杀钟衍的那一幕!
钟衍当然注意到韩成也来了,不过钟衍并未多想,他始终紧盯着台上,但见吴昆步伐已略有凌乱,成蛟左手的锦帛也渗出血来,然成蛟依旧够稳,成蛟尚逊连城半筹,自然称不得大师,然成蛟的稳健,即便是与连城对上,也不至于一时之间便败,那就更莫说逊了不止一筹的吴昆了。
钟衍活动了一下颈椎,依他看来,胜负将分,接下来应当是他与连城的生死之战了!
果真,吴昆见成蛟左手锦帛血色越来越深,终究是忍不住开始耗费最后的一点气力开始猛攻,而此时局势顿变,本来被压着打,咬牙防守的成蛟开始猛烈的反击,或拍或斩或削,逼得吴昆不得不近身缠斗来不让成蛟的剑势发挥出威力。
而这正中了成蛟下怀,膝顶,肘击,甚至剑柄玩的都顺畅至极,反手握长剑以单刃来搏杀,直杀的吴昆踉踉跄跄招架不得,最后剑刃抵在喉间才不得不认输。
“夏国,成蛟胜。”中行息高声道。
台下王公重臣能想到成蛟反杀的不多,因此台下倒是传来一阵惊呼。
距钟衍十余步闭目养神的连城闻得这言语,缓缓睁开双眼,面带狰狞之色,死死的盯着钟衍喉间!
钟衍冷笑一声,提百胜上了高台,连城紧随其后,一双眼死死的盯着钟衍后心,好似他单凭看就能将手中剑送入钟衍要害处一样。
台下众人见钟衍与连城上了高台,顿时有不少人发出喝彩之声,钟衍的剑术、风仪早已响彻大梁,而连城的狠辣阴毒也教众人叹服,如今二人对决,恐是十年难得一遇!
函阳君秦谷笑的不阴不阳,“钟永,此人名唤钟衍,汝又这般护佑,想来与汝有几分关系,不知今日若是他死在这台上,又当如何?”
钟永远嗤笑一声,“汝这烂腚的阴阳人死了,他也不会死!”
函阳君气的哆嗦,钟永收敛面容,“他要是伤了、残了,那是他自找的,但是伤他的、害他的,我丹阳兵杀他三族,将他三族坟冢中的灰都扬了!”
听到这话的众人皆收敛神色,唯恐惹得钟永不快。
秦谷心中大恨,他虽是王弟,却不掌军权,只有封地,门客虽众,然数目却被当今雍王控制的死死的——不得超过千人,每超过一人,斩门客一百。
因此他不敢跟钟永硬刚,城外虽有大雍铁骑,然却无有与钟永掰腕子的统帅,他得好好掂量掂量,若是引的钟永不快,会不会半路截杀他!
钟永冷哼一声,“莫非烂腚的蛋还软?”
秦谷气的面色涨红,然他已然不敢妄动,唯恐钟永一怒之下将他打个嘴破唇裂眼歪斜,只得强行咽下这口气。
韩成、公冶良等人正坐在秦谷与钟永这边的下首,闻得这话心中一惊,秦谷不知钟衍与钟永关系,他们却是知晓钟永乃是钟衍亲叔父,公冶良心中暗叹日后却是不可再小看钟衍了,而韩成中是心中惴惴,若是钟衍真死在这台上,钟永追问起来,大王若是言说是我举荐钟衍参与,到时又当如何收场?
却说连城与钟衍同至高台,连城轻笑一声,将剑平举,“剑名断蛇,今日与汝一个痛快!”
钟衍发笑:“画虎不成反类猫,汝剑不错,某要了。”
连城恨的咬牙切齿,“到时用汝剑斩汝头颅,想来众人都是极喜欢的!”
说罢便抽剑抢攻,“钟衍,拿命来!”
钟衍亦横剑欺身上前,冲着连城当头一剑,这一记迎面劈砍又快又急忙,距连城尚远时,连城已然汗毛乍起,连城忙侧身避过,反手一剑点向钟衍手腕,这是他的拿手好戏,不知废掉了多少剑术好手。
怎奈何钟衍变剑比他尚快一分,本是见连城先变招钟衍再变,且钟衍的剑更类似于制式长剑,比起“断蛇”来说要重的多,速度不应当这般快,连城心中惊骇又增三分,忙抽身后撤。
钟衍一弹剑刃,轻笑道:“这招后发先至如何?”
“后发先至?”连城咀嚼着这几个字,继而面露凶狠之色,“很好,汝死之后,这招属某所有!”
钟衍屈膝斜剑,冷笑一声,“汝还真实不要面皮!”
话音未落,钟衍已持剑杀了上去,猛斩六记,将连城斩的连连后退,“断蛇”剑体单薄,约莫只有百胜的三分之一,韧性虽强,却最怕这等速度快的猛斩,连城横剑去挡,却往往被钟衍砍回去,且被留下不短的伤口。
更兼钟衍时不时夹杂膝顶、戳脚,连城是有苦难言,然钟衍剑势如狂风骤雨一般,若是不用“断蛇”去护,恐如今已被斩下头来。
观钟衍在台上这般凶猛,台下不少人都松了口气,其中以钟永为甚,要知道,他大哥只留了这一支血脉,当年钟信之死,其母甚至哭出血来,若非有高明医匠诊治,眼睛都要瞎了。
当年钟衍抵死不愿归夏,甚至用陶片抵脖颈威胁,来接的人实在无奈,这才迎钟信尸首归夏,未免他人以钟衍性命做文章,丹阳侯一直表现的爱答不理,然在钟衍进中行氏府中前,丹阳侯不知花了多少心思!
这些年丹阳侯年岁越大,对大孙子是越来越想念,本次钟永一是奉王命出使,一是来将自家大哥唯一的血脉接回去。
钟永面上虽表现得不在意,心中却比谁都紧张,若是钟衍在台上稍稍露出颓势,他绝对会让梁王立马停下。如果那个名唤连城的不听,钟永远瞥了眼坐在他右边的秦谷,直接拿了他喝令那连城弃剑便是!
他爹要大孙子,他也得要大侄子!
却说台上连城被杀的发髻散乱、衣衫破败,满身血痕,已然有些神经质了,手中那把“断蛇”剑刺的宛如疯魔状,钟衍是愈加小心,唯恐有失。
连城一记猛刺,似是握不住剑,“断蛇”被“百胜”拨开之后便往一旁跌落,钟衍正待有所动作,却瞥见披头散发的连城嘴角的阴笑,心中暗道不妙,忙伸剑去拨“断蛇”。
连城狰狞怒喝,“晚了,好教汝吃我左手剑!”
但见“断蛇”正落在连城左手手心中,剑刃一颤便朝着钟衍右手侧肋刺去,钟衍只得将百胜夹在右手与肋骨之间,旋身带动剑身去扫,怎奈何连城突有右手握剑,反手朝钟衍喉间杀去!
此刻变故,直教场下众人惊呼,钟永紧张的都捏扁了一只金杯,秦谷本欲出言讥讽,却莫名觉得钟永有些吓人,刚欲闪离,钟永一把抓住秦谷按在身前的几案上,掏出靴中利刃一把插在几案上,剑刃距秦谷不过几分,秦谷不敢妄动,只闻钟永淡淡道:“若我侄儿有损,我教汝大雍使团尽数死在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