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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叔侄

却说钟衍离开王宫,骑马往大夏馆驿来,骑马的确比走路要快得多,不多时便到,钟衍使人通报,钟永与贾彧闻钟衍至,先是一惊,继而忙令人请钟衍入内。

大夏兵士虽不知钟衍是何人,一听这名字,再看这面容,那自然不敢放肆,忙客客气气的将钟衍请入馆驿之中。

钟永与贾彧闻钟衍至,忙使人请之入内。

贾彧奇道:“小公子不说晚间至?怎地白日便至?”

钟衍笑道,“叔父与贾公走不多时,我尚出宫门不远,梁王即遣人寻我回去议事,梁王问我今日与叔父并贾公坐在一处,可有归夏之心。”

贾彧笑道:“小公子定说未有,且在梁王面前大表忠心,不然那梁王定不肯使汝前来。”

钟衍笑道:“贾公所言不差,正是如此。”

钟永笑着摇了摇头,使人取些茶水来饮。

三人边说话边往屋中走,待至净室,围方桌而坐。

钟永笑道,“平海可愿归夏?”

钟衍饮了一口茶水,轻叹了一声,“侄儿岂能不愿归夏?父亲坟前,儿未参拜,岂能不自怨?”

钟永拍了拍钟衍的肩膀以示安慰,钟衍轻叹一声,“只是侄儿两三年内不可回夏久住也。”

钟永惊道:“这是为何?”

钟衍正色道:“如今五国会盟,定下五年不动刀兵的盟约,依照大雍的性子,不一定会老老实实的遵守五年之约,但是两三年内,不动刀兵应是无碍。”

钟永与贾彧点了点头,示意钟衍说的不错,钟衍又道:“大梁虽地处四国合围之势,此位置虽是兵家九死一生之地,于民生而言,却也可称作腹心之地!”

贾彧眼睛一亮,“小公子之意?”

钟衍点了点头,“某之意,便是趁机取大乾金玉,谋大燕武士,皆大梁之地,聚各国之优也。”

贾彧笑道:“小公子当真豪气!”

钟永定定的看着钟衍,轻叹了一声,“也罢,汝如今既加冠,也有了表字,自当自己闯荡,既然汝以为在这大梁机遇颇多,便在这大梁又如何?”

钟衍拱手拜道,“多谢叔父。”

贾彧啧啧一叹,“唉,本想挑唆将军汝将小公子捉回去,老夫也好多个衣钵传人,将军之心不坚,事难成也,事难成也。”

三人皆笑,钟衍拍了拍腰间的两把剑,笑着对贾彧道:“贾公错也,自从我与那连城一战,从其身上着实学了不少剑术,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可非区区数人便能将我拿下。”

钟永摇头道:“剑术毕竟游侠儿搏杀之术,战场上当看戈矛,若是来日碰见手持戈矛,人数多达无人,速逃!”

钟衍记在心上,心中一动,“叔父戈矛使的如何?”

钟永与贾彧皆笑,贾彧笑道:“天下统兵者皆知汝叔父沙场之勇,汝说他擅使戈矛否?”

钟衍喜道,“叔父可否能授我戈矛使用之法?”

钟永笑道,“这是自然,汝是我侄儿,我若不教汝,还能授谁?”

贾彧笑道:“小公子当真好学!”

钟衍苦笑,当年考完研,一天不学习觉得浑身不得劲儿,所以就保留了这个想学什么东西就赶紧求教赶紧学的好习惯。

贾彧笑道,“汝叔侄二人且聊,某去整理整理几卷书,小公子既不随我等归夏,入门的书却是不可少读。”

钟衍拜谢,贾彧自归房去,钟永道,“汝既想学戈矛,且随我来。”

二人行至后院宽敞处,钟永使人送来两把长戈,令人在院门处把守,一把递给钟衍,一把自持,钟永道:“长戈用处,沙场为多,然若是在寻常平地且无马相助,被十数持着戈矛的令行禁止之士围着,便是剑术再好的游侠儿也要被捅杀!”

钟永介绍戈矛的优缺点,“戈矛长,单人使用笨重,双人配合也有不少破绽,非百战老兵不可,然而使戈矛者若是达到三人之上,后背相对,汝这等剑术高手,也奈何不得这三人。”

钟衍点点头,主要这戈矛太长了,三人成阵,真杀起来说不得谁死。

“当然,这戈矛的使用,也不简单,需有臂力,眼力,对时机的把握以及与同袍的配合……”

钟永不断地为钟衍讲解,同时现场说法演示用力的方式。

一法通,万法通,更何况钟衍多年学习,自有一套记要点的方法,不多时就将钟永讲解的掌握了七七八八,接下来就是钟衍不停的拿着长戈发力,钟永纠正钟衍的动作,到最后,动作也纠正的差不多了二人套上护甲,去了头,开始试着捅刺。

练了一个多时辰,钟衍也就掌握了一个“刺”的基本用法。

钟永摸了一把汗,“在平地上,刺,就是最好的攻击方式,而到了马上战场厮杀,汝需要做的就是握紧了手中的戈矛,夹紧了你的胯下马,伏低了身子,冲杀挡在汝眼前的敌人。”

看着钟衍似懂非懂的模样,钟永一笑,“如今时日短,且未有良马,待来日我为平海寻一良马,再教平海马上搏杀之术。”

钟衍拜谢,钟永轻叹一声,“有些事,也是时候告与汝了。”

“当年夏、雍于边境厮杀,雍国出动了数万铁骑,即便父亲擅守,最后的结果也是拼个两败俱伤,燕国,虽有一群为了兼爱天下的墨徒奔走,然那段时间掌握燕国权柄的是一群黑了心的墨者,他们想要趁火打劫。”

“父亲无奈,大梁强弓劲弩名满天下,父亲遂向大梁求援,当时的梁王,是如今梁王的父亲,其当时愿助我大夏,然条件是质子,梁王希望影响这个质子,达到夏、梁和平相处,共抗大雍的目的。”

“大兄被送来大梁那面年,我尚年幼,父亲得到当今大王之令,从二子中选一子以代当今王子出使大梁为质子,父亲本欲选我,是大兄按住了我的头,推开了父亲的手,收拾好行囊,来了大梁城,临走时大兄对我说,好好替他看丹阳城的朝阳……”

钟永的泪水不断从眼角流出,钟衍的鼻子也有些酸楚,或许是兄弟情深感动了他,也或许是这个身体的血脉让他触动。

“大兄死讯传回丹阳城,母亲眼睛都哭出了血,若非有高明的医匠,母亲眼睛都要瞎了,父亲一夜白了不少头发,当时丹阳城形势依旧严峻,雍国的进攻依旧猛烈,父亲想接汝回家,又怕汝途中被人劫杀。”

“汝也是个执拗性子,”钟永摸了摸钟衍的头,“当年汝拒绝回来,父亲也顺势将汝留在大梁,毕竟大梁还安全些,父亲也派了不少人保护,直到汝进了中行府。”

钟永长叹一声,“此些年,汝当真吃了不少苦,我欲使汝归夏,是想护佑汝,然汝既在大梁有所谋划,做叔父的也不强求。”

钟衍微一躬身,他终于知道,原身父亲身为质子,为何活的不是那般艰苦。

钟衍冲着钟永微一拱手,或许是血脉和气氛带给他的压抑,他竟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钟永望着钟衍的背影,“平海,丹阳城距大梁不远,有时间多回家来看看!”

钟衍顿住脚步,冲着钟永躬了躬身,抬步往院外去。

如今大夏馆驿中,钟永亲卫皆知钟衍乃是丹阳侯嫡孙,他们的公子,更是知晓这位公子在大梁仅凭一人之身闯下偌大的声明,因此无有不敬。

“敢问贾公住处在何处?”钟衍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情绪,向身旁一人问道。

“小公子,且随某来。”一身形魁硕之人微微躬身,引着钟衍往院南去。

走不数十步,这人指着前面院落对钟衍道:“小公子,这便是贾公居所。”

钟衍微拱手谢过,那人忙躬身回礼称“不敢”,随后自去。

钟衍迈入院落之中,高声道:“贾公在否?”

贾彧闻钟衍之声,笑从屋中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根狼毫,“小公子且入,本以为时间尚足,未曾想小公子来的竟这般快。”

钟衍笑道:“还不是贾公言说要赠某几多书卷,而某迟迟不见贾公,只好来寻贾公。”

贾彧大笑,拖着钟衍的手臂往屋中走,“来,来,小公子且入屋中来。”

钟衍入内,单见屋中榻上几案上有七八卷竹简,又见贾彧手中笔,钟衍不由得笑道:“贾公不是在将心中之书付诸简上?”

贾彧苦笑一声,“某岂能想的小公子竟与我这般投缘?况且这几卷书是我师门之传,轻易不敢拿出来,也幸而记在我脑中,这才得以默处,还望小公子不弃。”

钟衍忙起身拱手拜道,“衍岂能这般不识趣,贾公辛劳所书,衍如何敢不珍惜?”

贾彧长叹一声,“我师门人少,对外常托是儒门人氏,实以儒为皮,法做骨,合纵结连,挑动天下大事,小公子血脉极贵,人又聪颖,也爱法家之术,老夫这才想将一身衣钵传与小公子……”

钟衍听了这话一惊,忙开口道,“贾公,贾公且慢,某终于觉得这话因何听的耳熟了,贾公之师收徒之时,说辞可与贾公说辞八九差不得十分?”

贾彧也不尴尬,反而诧道:“怎地?莫非小公子曾见过我那师兄?这说辞也确是从我那过世的师傅那拿过来的。”

钟衍失笑,“贾公可是纵横家人?”

贾彧失色,“绝无可能,绝无可能,小公子不拜师,我那师兄绝无可能将我纵横家名号告与小公子,小公子究竟是从何处闻说?”

钟衍笑道:“贾公且猜。”

贾彧有些慌,“啪嗒”一声将笔扔下,来回踱步十数次,这才定下神来,“定是我那师兄收了个不成器的师侄,那师侄曾落在小公子手机,是也不是?”

钟衍大笑,“贾公方当得起那纵横家策士的名号,想来我家中养的那位先生,果真是未学到家。”

贾彧大喜,“当真是我师侄不成?”

钟衍笑道:“我家中聘的那先生,言说他有一师叔,早年出在闯荡,卷走了门中诸多书卷,是也不是?”

贾彧洋洋自得,“某那师兄参悟不透,反倒当成宝贝一般,那竹简都被他搂在怀里睡滑了,我将之顺出来,岂非好事?”

钟衍失笑,“好事,好事!”

贾彧忙道:“小公子可知晓我那师兄如今如何?”

钟衍不答,贾彧有些失神,“是了,师兄大我十余岁,我如今须发灰白,师兄又如何得免生老病死?况师兄若是不死,怎会让那不成器的师侄下山?”

贾彧长叹一声,钟衍拍了拍贾彧肩膀以示安慰,贾彧揩了揩眼角的泪,“生老病死,在所难免,何必痛也,何必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