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子习惯于每日钻研一些经史子赋,然后讲给学生们听,但日复一日的枯燥他也受不了,于是偶尔也会来点游戏与学生们玩耍一番。
平时都是玩点琴、棋、曲之类的,今日他想玩点别的花样。
众人包括李敢奇异于夫子的别般花样,直到他差小厮从侧屋取出一案,案上有三个钵盂,众人这才明白了,原来夫子是想玩射覆。
“老夫今日无心讲课,欲与你们作射覆戏,不知可否?”
前些日子才被父亲李蔡送过来的十一岁少年李时开口道:“夫子有心,我们当然愿意。”
“愿意,没问题!”
“比其他游戏有意思。”
“先射那个?”
“……”
众人表示同意,并且议论纷纷。
陈夫子用戒尺拍了拍桌子,皱眉道:“你们先安静下来。”
听见戒尺击木的响声,众少年顿时哑口,一时间鸦雀无声。
陈夫子很满意于戒尺的威力,笑着指向第一个钵盂,“你们先猜猜这个!”
李时第一个开口道:“盂中是地龙一条。”
陈夫子微笑着摇摇头。
木木耳朵翕动,信誓旦旦地说道:“必是蟋蟀无疑。”
陈夫子哈哈一笑,接着摆了摆手。
一连七八人过去,竟然没有一人猜中,陈夫子遂将目光移向李昭儿道:“昭儿何不来射一射呢?”
李昭儿小嘴一扁,犹豫了一下道:“既非地龙,亦非蟋蟀,必是‘僵而不死’的百足之虫。”
陈夫子抚掌大笑道:“看来只有老夫这关门弟子来猜了。”
李敢挤了挤眼睛,不无神秘地自言自语道:“前些日子夫子给我一本《易》,让我看看,而我最近也曾研读过,必会中之。”
李敢遂捧起钵盂,时而摇摇听听,时而置于阶下,时而围着钵盂游走,然后又掰着手指头,在案头假模假样的卜起了卦,那做派惹得众少年掩口而笑。
可李敢却旁若无人,口中念念有词道:“弟以为此物,是龙却没有脚,是蛇又有足。
它的习惯是攀缘墙壁。所以,盂中之物若非守宫,那就是蜥蜴!”
众人被他煞有其事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但慑于夫子的威严,又不敢大声笑出来。
倒是陈夫子听了李敢的解说后,频频点头。
“里面的确是蜥蜴。”
少年们惊叫连连。
“哇!”
“真对了?”
“不是吧……”
“……”
李昭儿没想到他居然这样也可以猜对,睁大眼睛道:“四弟,你怎么知道的?”
李敢白了他一眼,“你们一个个的盲猜做什么?过来听一听闻一闻不就知道了吗?”
“额……傻了傻了……”
陈夫子轻笑着说道:“敢儿说的没错,射覆是可以靠近猜的。”
李时却不服气,轻哼一声道:“夫子,学生以为李敢弟弟乃侥幸而已,并非实才。
学生请夫子令其复射之,由学生出题,如果他猜中了,学生甘领两戒尺。
若是不中,他领一戒尺,还请夫子也赐我《易》书一看,如何?”
“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但不知时儿你是否只是一时戏言?”
“李时明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当然不会乱许赌约。”
陈夫子于是转头,又对李敢道:“你可敢应搏?”
李敢并不说话,只是笑着点头。
“好!李时,钵盂交与你处置。”
李昭儿扯了扯李敢的衣服,着急道:“他肯定会故意为难你的,要不咱不赌了吧?”
李敢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吧,我没问题的,相信我!”
“好……好吧,你慢点猜,别急!”
李敢笑着点头。
众少年见有热闹可看,自然是不怕事大,一个是占了神童的名声,一个拥有巨大的年龄优势,两者相较量,想想都觉地刺激。
木木在一旁守着,心里则满是担心,但她又插不了手,只好默念着公子一定会赢。
李时接过钵盂,掏出里面藏的窭籔便去了廊庑,不一刻就回来了。
他神情淡定地道:“盂中物为树上寄生,请敢儿弟弟猜猜此为何物?”
李敢耳朵靠近钵盂听了听,略思片刻,便脱口而出道:“此乃鸟蛋也。”
鸟蛋也猜地中?
妖怪吧?
李时脸色唰地变白。
陈夫子狐疑地看向李时,把钵盂给打开了,发现其内果然躺了一颗鸟蛋。
“哇塞!”
“神了!”
“李敢弟弟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啊。”
“可不是么,早知道李敢弟弟不会轻易应赌,果然是神童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
少年们一片称赞。
李敢心道猜你还不简单,李时他刚来不足一年,平日里总是喜欢观察鸟禽,甚至会爬到树上观察鸟蛋孵化,再加上他刚才不自觉瞄了一眼外面的青松,而钵盂里面没有声响,一定是个静物,除了鸟蛋他也想不出别的了。
李时咬咬牙,“打吧!”
李敢当即阻止道:“且慢,都是自家兄弟,开玩笑的不能算数!”
陈夫子闻言大笑,“时儿,敢儿说的对,昔日便有一笑泯恩仇之说,更何况你们还是孩子,就别为了点小事闹地不愉快了。”
李时耷拉着头,垂头丧气地道:“是李时太好斗了……”
陈夫子抚着李时脑门,转移话题道:“行了,咱们换了个游戏,老夫来说,你们来解答!”
“夫子你讲!”
“令壶龃,老柏涂,伊优亚,狋吽牙,何意?”
李时抢先一步道:“令者,命也,壶者,所以盛也,龃者,齿不正也,老者,人所敬也,至于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李敢眨巴眨巴眼睛,抿嘴道:“柏者,鬼之廷也,涂者,渐洳径也,伊优亚者,乃辞未定也,狋吽牙者,两犬争也。”
李昭儿捂面道:“唔……四弟你怎么知道的?这些词这么含糊晦涩,你居然全知道!”
总不能说上辈子学的吧,李敢随便找了个理由,推托道:“这些都是三姐你拿着竹简教过我识的字,你忘了么?”
“这……有么?”
“有。”
李昭儿傻了,真的有教过么?
“既然敢儿说出来了,那我们就没办法慢慢猜了,讲诗经吧。”
众少年齐刷刷盯着李敢,眼里满是幽怨。
李敢尴尬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