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负责人一听,吓了一跳,赶忙推辞道:“全赖员外郎精巧设计,我等仅是照做而已,岂敢居功,真折煞小人了,万不敢当啊。”
一旁的一个工匠也说:“某粗人一个,大字不识一筐,就知晓听从员外郎吩咐,哪里有功呢,就是本分而已。”
“皆是员外郎功劳,我等哪敢居功。”又一个工匠也说了。
钟毅也不说话,转身从匣子里取出一张图来,递给工坊负责人,大家传看了一番。
钟毅这才微笑着问:“这是下一个要试制的兵器,我问你们,是否精妙啊?”
一个工匠站出来说:“精妙与否,我不懂得,但是有个部件看起来似乎没法做出来,反正我的手艺是不行的。”
钟毅点点头,微笑着说:“这就是关键了,所谓术业有专攻,我会设计,你们懂如何制造,我设计的再怎么精妙,做不出来,还不是废纸一张嘛。”
这下子底下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钟毅又接着说:“为了这猛火油柜能够做出来,我一连几日待在这工坊里,与你们交流,你们给了我很多启发,才完善了这设计,如果皆是我的功劳,我如何变得出这东西来?工部的官员皆以为你们是粗人,不通文墨,哪里知道这其中乃是有大智慧,你们皆是我的师长。”钟毅对着他们躬身一礼。
“可使不得啊,这如何但得起啊。”
“真是折煞小人了。”
还有的工匠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看得起他们的官员呢,这一番话让他们无比的感动。
“好了,你们记住,你们手里的技艺就如同士人手里的经卷一样,皆是安身立命之本,你们一样可以凭借这个获得进身之阶,以后要严明赏罚,能者上,庸者下,这次参与试制的我皆会如实上报,自会有赏赐下来,安心等待便是。”
钟毅的一番话说完,工匠们更是感动了,倒不是因为赏赐,而是因为一种肯定,一种认可,以及平等的看待,这在之前是没有的,之前工部的官员要么是见不到人,要么来了便是颐指气使,瞎指挥一气,也不管是否可行,强迫你照做,不满意便是打骂,随意克扣可怜的一点钱粮。
这几日相处下来,工匠们都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员外郎跟其他官员不一样,他会问他们累不累,会适当安排休息,闲下来的时候他会跟他们聊天,问他们家里几口人,能不能吃饱饭,甚至有时会跟他们一起吃饭,多数时候他都会把自己的那份给吃不饱的人。
不过他们不知道那是钟毅确实吃不下那粗粮,但是钟毅装的还不错,没人看出来。
钟毅看完了试验后,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就安排工坊赶紧生产一批出来,交给兵部拿去试用,后续有问题再进行改进。
这下终于可以稍微闲一下了,钟毅有空去酒坊看看了,特别是新收购的那几家。
钟毅到了新收的其中一家来,抬头一看,红色的酒幌子上几个白色的大字,写着钟氏烧酒行,另有蔷薇露三个稍小的字,酒坊里的活计正在忙活。
钟毅也不打扰,刚要进门,却被一个少年拦住了,对钟毅说:“郎君,不可乱闯,有事与我说便是。”
钟毅看着这个大约十五六的少年,一股认真劲儿,一双黑眼珠滴溜溜地转,透着一股机灵劲儿。钟毅微微一笑说:“我来买酒,不让我进去?”
那少年把手一挥,说道:“那便不用进去了,没酒卖与你,走吧。”
钟毅又笑了,接着问:“酒坊何以没有酒卖,开门作甚?”
“我家酒坊岂能与别家相提并论,看看那字,蔷薇露,圣上取得名字呢,这酒早就订光了,走吧走吧。”少年不耐烦地挥挥手,作势要送客了。
“那我不买了,进去看看总行吧。”
“那更不行了,这里岂能让你乱看,你怕是同行过来窃取我家机密的吧,快走快走。”那少年直接推起钟毅来。
“大郎,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在衙署呢。”钟全出来了,见是钟毅来了,赶紧迎上去。
“你也在这里?我今日得空,便来看看。”钟毅一拍拉着自己的少年,接着说:“这个小子倒是有意思,你在哪里找得?”
“他原本是酒坊里的小伙计,我看他人还机灵,便把他留下了,小秋,快来见过东家。”钟全说。
“小秋见过东家,适才得罪之处还请东家见谅。”小秋不好意思地说。
钟毅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说:“怎么会呢,你做得很好嘛,就该这样,我猜想来搞清楚我们酒坊秘密的人应该很多吧?”
“是呢,我一天不知道要打发多少个呢。”小秋一说到这个眼睛就亮了起来。
钟毅又夸了他几句,钟全便打发他去做事了。
钟毅脸上变得严肃了许多,不无忧虑地问:“酒坊的原料可还充足?能撑多久?”钟毅知道酿酒的原料大都是粮食,这封城有月余了,粮食不说价格了,都没地儿买去。
“这些酒坊买来的时候,都有不少酒糟和原料剩下,所以够撑些时日,还有,听说过两天就要开城门了。”钟全显得挺轻松的,没一点担心的神色。
“哦,有这事,呵呵,看来我这些日忙得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晓了。”钟毅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起初我也不信,后来去了城门看了看,这几日太医署和侍卫诸军的人马进进出出的很是频繁呢,当是在为开放封禁做准备吧。”
“如此看来倒应是真的了,那就不用担心了,后面原料应该不是问题了,只是保密工作要做好,你要切记。”钟毅嘱咐道。
“大郎放心,这事我自然知道分量,已经安排妥帖了。”
“好,那我就放心了,先走一步。”钟毅转身离开了。
刚到家门口,管家就来告诉他,有客人来访,还是个胡人,正在厅里等着呢。
钟毅一听,哦,那姓康的胡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