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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各取所需

“徐大人,万大人,两位大人虽是惜才,但以本官看来此举还是有欠妥当”,陈大壮捻着胡须微微摇头,“万大人也说陆平这孩子年纪尚小,年少而居高位对孩子不见得就是好事啊。依本官看来,这锦衣百户已是两位太过娇宠他了,还是……,呃,是老夫僭越了,恕罪恕罪”。

万成那番话虽是对着陆灏说的,但余光却是一直留意着这位陈大壮陈大人,听得这话方始稍稍放下心来,看来这份功劳叙州府乃至四川布政司也无独占之意了。

“陈大人言重了,若非陈大人提点我等怕是要好心办了错事,那可就愧对诸位大人了”,既然这功劳锦衣卫吃不下,分润给谁那也是有讲究的,给他人作嫁衣的事倒是不大可能发生,但这天大的人情送出去,也得对方接得下还得了才是。而身边这位便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陈大壮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叙州知府,若是往昔自不会放在眼里,如今却是不同了。他只是个小小五品知府不假,他只不过是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壬戌科殿试进士也不假,可他却有一个莫逆之交——当朝元辅张居正张大人。传闻两人私交甚笃,这人情送了陈大壮便是送了张大人,四川巡抚曾省吾曾大人传闻也是张大人一系,自也是要知会的,“不耗一丝国帑不费一兵一卒平定都蛮之乱,李大人治下能出这等贤才,身为一县父母也功不可没啊”。

平定都蛮?李涤脑袋嗡地一声差点跌倒,好在关键时候脑子还算清明,又瞥见陈大人悄悄向自己打了眼色,心下大定,“大人言重了,下官惭愧啊”。

“哈哈,李大人治下有方,胸有丘壑,你若惭愧那我还不得找根绳子自挂东南枝去?李大人当真太过谦逊了”,对付这等小角色自是不能让上官上前,失了体统若反倒让对方拿捏起来岂不笑话,万成笑着接过话来,“那都掌蛮为患多年,朝廷早有清剿之意。李大人能上体圣意下恤民心,遣派凌远前去招安……”。

李涤虽算不得能吏,但官场摸爬滚打多年,若是听不出这话中提点之意可就真是白活了这四十多年了,其中曲折虽还是不甚明了,但花花轿子人人抬的道理却如何不知道,何况这功劳便是平白砸下来,那也得是个子高的才能接着,自己能讨口汤喝便已是莫大的机缘了,自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万大人此话当真令下官汗颜,下官又哪里有什么功劳了,全是陈大人运筹帷幄智珠在胸。凌远贤侄多承大人看顾,见大人为都蛮之患熬心沥血日渐憔悴,感念大人知遇之恩主动请缨前去招抚。大人,这可不是下官为讨上官欢心胡乱编排,凌远贤侄性格清傲又极有主见,陈大人知道此行凶险极力劝阻,苦劝不成,为解凌远后顾之忧可是将薪俸都拿了出来,为凌家赎回旧宅……”。

“哦?还有此事?”,徐国彦、万成眼睛一亮,那细作密报中所记极为详尽,这一事也有提及,如今话从李涤口中说出来,那便不会有错了。如此一来整条线也就全都捋得顺了,非是那凌远身陷囹圄施计自保,阴差阳错之下立下大功,而是四川布政司与锦衣卫联手定计,一切皆是依计而行里应外合顺势而为,这份功劳也算落得实在了,“陈大人啊,你把我等瞒得好苦啊”。

“你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非从曾大人、徐大人那里知悉锦衣细作已暗中布置妥当只差一个机缘,本官便是心中迫切又如何敢拿这等军国大事任那孩子胡闹”,陈大壮无奈地点了点李涤,又向徐国彦摆摆手,“徐大人也不必自谦,否则你让本官如何自处啊。凌远那孩子本官只是瞧着喜欢,又是故人之后,帮衬一把也是本分,却不想那孩子却是如此忠勇。唉!至诚贤弟有子如斯也能含笑九泉了。能为曾大人、徐大人诸位大人能为朝廷略尽绵力,下官也与有荣焉,与有荣焉啊”,轻轻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远儿毕竟年少只凭得一时血勇,若非徐大人早有伏笔,若非有陆平诸锦衣细作冒死相助,他便是有天大的本领,又如何能成事。说来本官也是思虑不周太过行险,若是一着不慎坏了朝廷大事,当真是万死莫赎了”。

“诶,大人此言差矣”,徐国彦故作气恼地瞪过去一眼,“我南镇抚司虽是数年前便埋了暗桩,这次又遣百户陆平前去接应,本意不过是想里应外合寻机刺杀一二贼酋,为我王师扫除些许障碍。但曾大人陈大人及诸位大人所谋才是治本良策,若当真能将都蛮招安,诸位大人当是首功啊”。

“此事乃布政司与锦衣卫联手而为,哪有什么主次之说。徐大人若是执意如此,莫说曾大人,便是本官也决不答应的,便是告到陛下那里,也得为诸位大人为锦衣卫讨回这公道来!”,首功?对方既然递过手来,自己虽然只是个传话的,但想来曾大人又如何不知分寸。

听着几位大人光天化日之下你来我往地吹捧着作了交易,陆灏、于谦两人也渐渐摸清了脉络,原来凌远、陆平几人当真为都蛮所掳,却不知其间出了什么变故,那凌远似是要代朝廷将那都蛮招安了。如同作梦一般却由不得他们不信,锦衣卫在都蛮中埋下的暗桩传回来的消息自不会有错,当是确有其事了。但凌远是受李涤、陈大壮两位大人所遣,甚至是巡抚曾省吾曾大人亲自于幕后运筹怕就是没影子的事了,至于陆平平白地得了个锦衣百户,那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两人便是再糊涂也不会开口相问的。若是为患多年的都蛮真的被招安了,这功劳可就太大了,难怪几位大人如此急切地赶过来。“明远兄,恭喜了,令郞令徒立此大功,老哥哥讨杯喜酒吃,你可不得推脱”。

于谦虽是压低了声音,但这话在座几人自是听得真切,见他们抬眼看过来,虽是明白亲家的好意,但自家已平白得了天大的好处,这个时候想要再分一份功劳那可就是与寻死无异了,陆灏吓得连忙摆手,“凌远虽算是我的弟子,但此事我可是一点也不知晓啊,陈大人,李大人,凌远那性子你们自是知道,嘴上挂了锁一般如何也不会对下官说起……”。

“嗯”,陈大壮点点头,“事关重大,一着不慎便可能丢了性命,陆大人莫要怪罪他们了”。

“报!”,这时一个锦衣校尉大步跨进门来,“大人,凌宵城来人!”。

“来者何人?”,徐国彦眉头微蹙,安插在都掌蛮中的细作身份只有自己和万成知晓,消息传递都是用的锦衣卫秘法,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更不会自行暴露。凌宵城来人?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回大人,他们自称是本县秀才陆平和嘟嘟寨寨主阿二”。

“快!有请!”,徐国彦心中一喜,九丝城二寨主亲来,看来招安之事有了眉目。见陈大壮抬手谦让,心下自是明白,“陈大人,诸位大人,我们一同出迎可否?”。

“正有此意,徐大人,请”,陈大壮也难掩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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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城便被锦衣卫拿了,报了姓名却被带到李大人府上,看着被锦衣卫和官兵团团围住的李府,陆平心下惴惴,“二寨主莫慌,收起刀子,大事为重。远哥儿要我们与家父来寻李大人商议,这里便是李大人府上,一会儿我来……,父亲!”。

陆灏见儿子无恙,一颗心也放了下来,众位大人当面自是不便询问凌远兄妹下落,只是微微点点头递去一个笑脸。

“阿二大人,幸会!”,徐国彦大步上前,也不看一眼阿二手中的长刀,把住手臂哈哈一笑,“某南京锦衣卫南镇抚司千户徐国彦,这位是叙州知府陈大人”。

徐国彦话语里带着些南京口音,阿二汉话也只是勉强能听一些自是一句也没听明白,边上的陆平却是下巴差点惊掉了,锦衣卫千户,叙州知府,长这么大哪见过这么大的官儿。虽是紧张倒是牢记着临行时凌远交待的话,连忙用川音低声向阿二翻译了。

阿二这个太平长官司吏目只是朝廷随手打发的不入流的官儿,于大明官场一窍不通却也深知汉人狡诈,被汉官骗杀的族人不知多少,一进城便被拿了心知被下了陷阱,若非神使大人再三叮嘱怕早已与他们拼命了。听了陆慕平翻译,紧绷着的脸只是稍稍和缓些,点点头。

“各位大人,咱们进厅叙话”,身为戎县县令,李涤与这些都蛮打交道自是多些,见阿二仍不肯放下刀子,生恐这不懂规矩的都蛮做些什么出格的事冲撞了上官。

“好,阿二大人,咱们进去说话”,徐国彦、陈大壮自也知道这些都蛮生性凶悍不可以常理论之,倒也不以为忤。

返回厅中坐定,陆平心下焦急也顾不得许多,“父亲,这几日我与凌远是被僰人掳去,三位寨主听从了远哥儿的劝说同意下山接受朝廷招安,但寨中的那些汉人却是不肯,双方已厮杀数日”。

“哦?”,徐国彦、陈大壮腾地站了起来,“阿二大人,族人可有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