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大人是”,朱柒心里懊恼不已,这条线盯了很长时间了,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海大人那里一直按着没有动手,不想却被这几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官兵给搅了,十几个兄弟一个月来的辛苦全白费了。可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有火也没处发,真不知该如何向海大人交待了。
“北京锦衣亲军西镇抚司镇抚使方三娘”,方三娘对这捕快印象很好,当时那般危急情形下,还能不顾自身安危将张静修推开,否则自己左右难顾,张大小姐怕是要受重伤了,凌郎在张大人那里也不好交待。接过朱柒递过的腰牌仔细看了,“事发突然,我们不得不动手,若是坏了朱兄弟差事,我去向罗大人耿大人解释”。
见这朱柒张着嘴巴直发愣,方三娘眉头微蹙,自己虽是朝廷命官,但毕竟是女子,被人这样盯着心下微有些不悦,“还请朱兄弟着人甄别这些人中有无嫌疑,我等还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太久”。
“这位兄弟,在下成都县县令陈以庄,烦请通禀一声”,得知贡院这边出了大案,陈以庄官袍也没穿连忙坐了轿子赶过来。凌家的案子至今还没个结果,海大人那里怕是正着急上火呢,自己这里若是给他老人家惹了事,那两位婆婆别看着现在慈眉善目的,说不得立时就得翻脸了。到了地儿,却发现茶楼大门被一队官兵守着,看装束不象是成都各卫的,作惯了受气包,也不敢与人家翻脸,堂堂四川首县县太爷也只得恬着脸放下身段。
“大人,是成都县县令陈大人”,朱柒这时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方三娘转身走过去,微一躬身,“锦衣亲军西镇抚司镇抚使方三娘,见过大人,请”。
西镇抚司?你他娘哄老子玩儿呢,锦衣卫只有南北镇抚司,什么时候冒出个西镇抚司了?方三娘?你咋不叫海青天呢。嗯?方、方三娘!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方三娘方大人?陈以庄陈大人向来是小事稀里糊涂,可大事决不含糊,关键时候还是很能撑得住场子的。咳了一声掩饰住声音里的颤抖,“可有凭证”。
在成都县治下杀了人,对方提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方三娘取出象牙腰牌递过去,“三娘奉太后懿旨来成都办差,不想牵扯了案子,多有鲁莽,还望大人多多担待”。
陈以庄一脸的公事公办,双手接过腰牌仔细验了,拱拱手与方三娘低语了几句,点点头,转头看向身边面色潮红激动地浑身发颤的刑名师爷钱于己,“钱先生,速去禀告罗大人、耿大人、海大人,北京锦衣亲军西镇抚司指挥使方三娘方大人在此协同成都府办案,案情复杂,方大人与本官暂时离不得。几位大人若有吩咐,立即送到这里来”。
陈大人这番话中气十足,尤其‘方三娘方大人’那几个字更是象安了扩音器一般,震得檐上的鸟儿扑棱棱飞起一大群。
方三娘虽未历官场,陈大人这话的意思隐约也听得明白,这次怕是真的误了成都府的大事,心下便有些歉然,“陈大人,请”。
进了大堂,朱柒那里已领了众弟兄将堂中的客人逐一甄别了,都是街坊里的人,一扫眼祖宗八代都能翻出来,自然没有什么嫌疑,便是有嫌疑也跑不掉。可这些人洗脱了嫌疑却是一个也不走,一个个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方三娘。
方三娘微一躬身,“今天是三娘鲁莽了,这里向大家赔罪。今儿诸位的花销全由我来……”。
“全免!全免!”,一个矮胖子忽地从人群里跳出来,“柜上的茶叶各位随便拿,一文钱也不要!随便拿!随便拿!”。
啪!一把铜子儿拍在柜台上,一个粗豪汉子瞪着眼睛,“吕长柜,今日若是传出半点不妥,你家祖坟老子都给你的扒了!”。远远地向方三娘这里一躬到地,横着膀子晃出去,“老子这一辈子可有的说了”。
“你个瓜娃子,你可得意了”,一个长须老者掏出一把铜子儿扔过去,“咱成都人的脸面可就看你的了”,转身深鞠一躬,大笑着走出去,“咱成都的媳妇儿,硬是要得!”。
“对!那是咱成都的媳妇儿,要得,要得,硬是要得!”。
一把把铜钱拍在柜台上,这个过去拧一把胖长柜的脸,那个上前拍拍胖长柜肩膀,更有几个咬牙切齿地踹过去一脚。却都向着方三娘方向面色庄重地长施一礼,才所长而去。
胖掌柜的一双眼睛早乐成了一条缝儿,手伸过来便把胖脸递过去,脚踹过来便撅起屁股,“您放心,您放心,若有半点不周,我自个儿跳护城河去”。
方三娘看得莫名其妙,这成都人还真是有趣,“陈大人,他们这是……”。
“咱成都人就这样,高兴!”,陈以庄伸出虚引,“方大人一路鞍马劳顿,请坐”。
“陈大人请”。
“方大人是从贵州过来的么?”,成都的媳妇儿?陈以庄暗暗转着眼睛,老子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呢,“途中可曾遇见凌先生?哦,下官唐突了”。
这位陈大人知道自己与凌郎定亲的事?“我们是从播州府、重庆府一路过来,倒是错过了”。
“真是可惜了”,陈以庄想起侄儿陈用良那日的一番话,心头不由愈加地热切了,“凌家的案子大人知道么?”。
凌家?凌郎?方三娘心中一紧,“大人,是不是有凌郎出了什么事?”。
“大人莫要担心,凌先生没有事”,陈以庄见方三娘面现紧张,心里哪敢卖什么关子,连忙将凌家的案子细细说了。
方三娘听得心里发痛,抬头看着趴在围栏上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叔小姑,眼圈一红。
陈以庄也抬头看过去,不由吃了一吓,江安王竟然也在这里,还有张公子、张小姐,王小姐怎么也舍得出来了,自己一时只顾着方大人了,却是没有瞧见。
“时辰不早了,小王也该走了”,朱宣址走下楼梯,陈以庄方才在门外那番话他自是听见了,自己这身份在这里着实不便。
“且慢!王爷请留步”,门外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