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开口,原本还有些嘈杂的花园便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皆看向了站在湖心亭中间的一行人。
即便是如郭嘉这般肆意之人,也在此刻放下了手中的酒樽。
“自先帝时,乃至当今,忧虑之于洛阳不可数也,文人骚客出司隶者亦不在少数,使洛阳之文化贫瘠,更胜于偏州。”蔡邕凭栏杆而立,看向了隔着湖水的四周,继续的说道:“我虽久不在司隶,终究忧心难却,故请得文宴,以彰复兴。”
“文绉绉的废话。”听着蔡邕话音落下,郭嘉不屑的撇了撇嘴,重新倒在了桌案上,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文宴之上致辞,若是如同寻常说话一般,岂不让人嘲笑。”赵云则是轻笑着继续望向湖心亭,随口应道:“似乎要抚琴了。”
“恐怕是闻名遐迩的蔡昭姬抚琴而并非这位蔡侍中。”郭嘉闻言更是不屑,摆了摆手说道:“不过这位蔡昭姬的确大才,曾与师父论《荀子》,让师父啧啧称奇,称其有不落他本人之才。”
“竟能让水镜先生如此评论?”赵云有些惊讶的瞥了郭嘉一眼,随后颇有些好奇的看向了蔡邕身侧的蔡琰。
蔡琰此刻正搀扶着蔡邕坐在了旁边的榻上,转身走到了焦尾琴前,朝着琴的方向行礼说道:“连夜车马劳顿,故家父身有小恙,难抚琴整曲,以小女子代为抚之,还请诸位见谅。”
言罢,蔡琰便跪坐在了焦尾琴前的榻上,双手轻轻的落在了琴弦之上。
“筝——”
琴音顿起,一瞬间恍若湖中流水与环湖假山幻化作了高山流水,还有着无数的鸟儿随风而歌,熙熙攘聚在一旁,环绕着缓缓下落的落叶,鸣叫着即将入秋。
一时间整个花园之间肆意流淌着琴声悠扬,所有的人尽数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曲声当中的荡漾。
不过此刻的郭嘉却在无趣的举着酒樽,瞥了一眼同样紧闭双眼享受的赵云,无奈的摇了摇头,仰头把酒樽一饮而尽。
如此的状况持续了将近一刻钟,伴随着蔡琰的双手平放在了琴弦之上,琴音停了下来,众人也尽数睁开了双眼。
“曲声高远,我虽抚琴数十载,却不敢与之比较。”
“佩服,佩服。”
众人一时间夸赞之言数不胜数,其中诚言者有之,吹嘘者亦有之。
“一曲《阳春白雪》的前段,的确让人感受到了阳春之色,高山流水之姿。”赵云感叹着摇了摇头,紧跟着说道:“我虽然抚琴也有十载,却不及比曲其三之一。”
“蔡侍中乃是琴中大家,自小而习之,自然与寻常人不同。”郭嘉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撇了撇嘴继续说道:“再说琴曲不过无趣之消遣,还不如饮酒作乐的好。”
赵云却是有些疑惑,转过头看着郭嘉问道:“你师承自水镜先生,应当也是自小抚琴,为何方才你却毫不在意?”
“我讨厌音律与汉礼二者,师父便是打骂我亦是不学。”郭嘉再次举起了刚刚满上的酒樽,面色骄傲的说道:“故而我不习此二者。”
“这……”赵云看着郭嘉一副我不学我骄傲的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实际上小时候我也偷懒不想练枪,被师父提起来提枪一天一夜,现在想起来还是后怕阵阵,难以忘却。”
“走过来了。”郭嘉忽然看向了左侧,开口说道。
“啊?”赵云跟着看向了左侧,原来是蔡邕与蔡琰带着三个侍女挨个请酒,已经走到他们这里了。
赵云连忙拉着郭嘉站起身来,朝着蔡邕二人拱手说道:“见过蔡侍中与蔡姑娘。”
蔡邕看向郭嘉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看着赵云问道:“奉孝我早便知道,还未请教阁下?”
赵云闻言赶忙回答道:“在下赵云,蔡侍中与蔡姑娘称呼云子龙即可。”
“原来是赵都尉。”蔡邕轻轻的点了点头,紧跟着笑着说道:“既然如此,老夫便托大,叫一声子龙了。”
赵云跟着摇了摇头说道:“蔡侍中不必如此,此乃云之幸也。”
“你唤老夫叔父即可。”蔡邕笑着伸手拍了拍赵云的肩膀,放低了声音说道:“你师父数月前曾与我有过书信,故而不必拘谨。”
“师父!”赵云一时间愣住了,随即连忙躬身行礼道:“还请叔父我原谅,师父从不与我等师兄弟谈及关于他老人家的任何事情,故而云来洛阳数日,不曾上门拜访叔父,是云之罪。”
“你的性格果然如同他书信所言,哈哈哈!”蔡邕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赵云继续说道:“想来拜访现在也不迟,稍后文宴结束,去后院坐坐。”
“云不敢拒绝。”赵云连忙答应了下来,却还是有些踌躇,轻皱着眉头说道:“不过有一事,虽有违弟子之礼,云却还是想请问叔父。”
蔡邕眉头轻挑,点了点头道:“哦?但说无妨。”
“云从师十载有余,承蒙师父大恩无数,无以为报。”云朝着旁边无人的地方拱了拱手,紧跟着看向了蔡邕说道:“却始终不知道师父姓名,其他无知且无所谓,可是唯独姓名,便是云为师父祈祷之时也无从拜托。”
“其他的老夫的确不好告知于你,你的师父名为童渊。”蔡邕伸手再次的拍了拍赵云的胳膊,沉声说道:“好了,其他的随后再说,老夫先行完成文宴之事。”
“谢过叔父!”赵云正要下跪却被蔡邕拦了下来,只得拱手说道:“云不善言辞,只能言谢。”
“宽心。”蔡邕轻轻的点了点头,与旁边的蔡琰转身继续的朝着右侧离开了。
“童渊,我似乎听过这个名字。”郭嘉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榻上,手里拿着酒樽,抬头看着依旧站着的赵云,开口说道:“要不要我回想回想?”
“不必了,知道了师父的姓名便可,其他的既然师父不说,便有他老人家的道理,我何必苦苦追问呢?”赵云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缓缓地呼了出去,轻笑着说道:“我若是将此时告诉了伯仁与兰儿,他们一定是那般神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