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命运的残酷性。
这么美丽的女人,属于她美好的一切,很快就要毁在我这个一事无成的屌丝手上。
一个像她这样人美钱多还有死心塌地的追求者的女人,这么快,这么简单,一切就都要消失了。
人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生物。
小说的魅力就在于,人性有无尽的可能。
人只能在有限的选项中选择,甚至别无选择,有些事情无论你如何挣扎都无法改变,因为你极其弱小,努力就能改变命运是最无耻的谎言。
现在谁也救不了菲菲,就连她自己都救不了自己。
街上空荡荡的,除了冰冷的雨滴,连个人影也没有。
“前边就到了。”
烟酒店老板大步流星,我跟在身后,不明白这么大的雨,为什么不到他那个小破店忍一宿,还要冒雨走这么远的路,去他住的地方,难到是怕我偷他东西?
想到“偷”这个字我就难受。
我曾经被怀疑过,我恨那些人,可是朋友告诉我,既然不是我干的,就别去狡辩,我这样做反而像在掩饰,说得让我好心寒。
那一瞬间的屈辱我终生难忘。
路旁矗立着一排排高大的、一模一样的老式公寓楼,楼群间笼罩着深深的阴影,整个小区都是黑的。
雨在猛烈地下。
楼道里很静,空空荡荡,没有寻常居民区每层堆置的杂物,楼道各层门窗完好紧闭,拾级而上时能感到楼道里流动着温暖的空气,我们踢沓着爬到顶楼,烟酒店老板掏出一大串钥匙,摸黑挑出一支捅开了顶层中间的房门。
房间里散发着一股热烘烘的因通风不良滞留的热气,桌椅床柜井井有条,我从屋内的窗户往下望去,下面是一大片无边无际的鱼鳞头的民居屋脊,雨丝随着风斜着落下,顺着两边民房屋的低垂房檐间露出的狭长裂隙,一直延伸到无限的远方,黑压压的。
“就你一个人住?”我在一张平整干净的床边坐下,四下看看说:“怎么没看到嫂子出来?”
“你嫂子几年前闹独立了,二婚很幸福,以后的以后,说不定婚姻制度要淘汰了,也许婚姻都要竞争上岗,她一没孩子,二长得美,想得更美,我没理由不成全她,我也是有原则的人。”
烟酒店老板给我找了套干净衣服,还拿了新毛巾和牙具:“今晚你住这,明天还要干正事呢,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怎么动手你想好了吗?”
“那是你的事,我该做的都做了,剩下就看你的了,我只是给你帮忙,事成之后你分我多少就看你良心。”烟酒店老板看我一眼,微微一笑,拉开桌上一个带锁的抽屉说:“这里有新的剃须刀和内衣裤,卫生间里有淋浴,厨房里有泡面和热水器,到了这你就当自己家一样,怎么舒服怎么来,不要拘束。”
“我在自己家里才不舒服,到了别人家就全好了,你放心,我不会见外的。”
“哦,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我姓金,金东颐,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你叫我王哥就行,我比你大,名字就是个符号,叫什么不吃饭。”王哥乐呵呵地说:“你睡觉打呼噜吗?”
“有时候打,有时候不打,谁知道呢,谁睡着了还能听着动静,而且这个动静还是自己发出来的。”
王哥扔抱给我一摞被子和枕头,笑嘻嘻地说:“那我去那个屋睡,不跟你着这个急,我睡觉轻,连自己放个屁都能醒了。”
王哥出去了,我脱了湿衣服换上干衣服,手抱后脑勺躺在床上,随着王哥一声吆喝:“没事快睡吧。”屋子里很快恢复寂静。我下了床站在窗前,隔着窗口眺望,远处一片黑暗和寂静,对面楼上的一扇窗亮了一下,很快就灭了,有个人影在窗前闪过,我久久望着那个窗口,总感觉黑洞洞的玻璃窗后面,有一双不断向我窥探的眼睛。
我们两个人分头在两个房间睡,夜里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听到外间屋有人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窸窸窣窣,过了很久,我似乎听到一个女人哽咽的声音,还传来一阵类似爪子抓挠墙壁的刺耳响声,听得我毛骨悚然,还没睁开眼就大声喊:“谁在外边,是王哥吗?”抓挠声和哽咽声倏地消失,我下了床开了门,外屋黑漆漆的一片寂静,另一间屋门关得紧紧的。
夜已经很深了,我相当疲惫,回到屋里打开窗户,窗外的雨停了,风不停从我脸上吹过,敞开的窗户外,夜空繁星点点璀璨如撒满碎琉璃,马路上隆隆驶过的载重货车空旷回响,远远的有脚步声和低低的人语传来,我回到床上躺下,耳边总有个奇怪的鸣声有节奏地响一阵歇一阵,就像催眠,不知什么时候就睡过去。
我好像刚刚入睡,耳边就响起了电话,忧伤中我还在想一定是有人打错了电话,平时我连个骚扰电话都没有,这么早谁会找我。我这么想还是拿起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听出我是谁了吗?”
我缄默不语,努力回想这个女人会是谁?
混沌不清的脑浆子滚成一锅粥。
菲菲,没错,是菲菲,这个声音我想起来了,准确的说,这个口气我想起来了,我在清醒和迷糊中似乎还说了句什么话,把菲菲给惹毛了:“一大早你就没好话,就不能说句好听的,昨晚把你们扔路边能怨我吗?”
我努力睁开眼,含含糊糊的,也不知道答应的是什么。
菲菲的声音变得有些幽怨:“你别不说话,大男人这么小气,你过来吧,我请你吃午饭,算是给你赔礼道歉,顺便你再给我算算命。”
“还有什么好算的?”我说:“我要休息,我很困,我刚上床,我今天还有正事要干呢。”
“别装了,我就在王哥的烟酒店,他说你昨晚很早就睡了,你一个自由职业者还能有什么正事,不务正业就是你的正事,你要是有正事才算不务正业。”
“好吧,我去。”我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说:“你真烦死我了。”
我放下电话从床上下来,迷迷糊糊地去了卫生间洗脸,卫生间里的水龙头汩汩地,拧紧了仍有水滴出,我洗了脸冲了马桶出了房间。
外面天已大亮。
街边的建筑物经历昨夜风雨变得焕然一新。
我看到一辆溅满泥点的出租车,虽然距离不远,可我实在是不想走路,就低头钻进出租车,也不管司机同不同意,直接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嘟囔着:“去步行街,你要是拒载,我就拉你去运管所,要不你拉我去也行,要是没有熟人,公安局交警队也行,随你便,反正我上来就没打算下去——要不你打我一顿再拉我去。”
出租车司机一句话不说就把车驶上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