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有留客意,无奈客人太坚决。
李逵说什么也没脸留下吃韩大虎的席面,他是个要脸的人。人真要是放下所有的脸面,或许活的就不会那么艰难了。
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如此。
人可以潦倒气势不能倒,李逵挺着后背,拉着死皮赖脸想要留下来的李全,走到了街头拐角处,然后双目死死的盯着对方。李全很害怕,他觉得自己犯错了。心虚道:“二哥,我是真饿了。”
“等会儿带你去用饭。”
李全刚想要笑,李逵就面带阴沉的威胁道:“回去什么都别说,要是让人知道了……以后吃肉不带着你。”
李逵也想说几句涨气势的话,小心你的脑袋,皮痒痒了,之类的话。但是这种威胁对李全没用,他就是个傻子,人生最关心的就是他的肚皮。
对其他的事,概不关心。
李全见李逵走了,跟了上来,低声问:“二哥,说什么啊?”
他哪里知道李逵让他不要说什么?他觉得李逵好厉害,识破了坏蛋的奸计之后,带着钱离开了。至于人参,又苦,吃多了还挠心,谁吃谁傻。也对,北宋似乎并没有吃人参食补的习惯。
李逵弄不明白,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子?
捂着胸口的半包人参,心中发狠道:“既然卖不上价,回去给老娘炖鸡汤喝。”不过随即又面带苦色,炖鸡汤似乎还缺一只老母鸡,但是老母鸡的价格要比人参贵多了。
可恨!
其实人参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都不是什么稀罕物。在明朝嘉靖时期,人参的价格一斤在一钱银子左右,算起来也不到百文一斤。人参之所以成为人们眼中的草药之王,还需要两个代言人。一个是天下闻名的名医,李时珍,他就说过,人参可以条理一切的气虚之症。而他正是活在嘉靖和万历年间,于是人参的价格从嘉靖的一钱银子多一斤,涨价到了万历的三两白银一斤。到崇祯皇帝的时候,价格已经涨到了十五两一斤。
对于后世的人来说,野山参论斤卖,还是白菜价。
但人参的价值在短短的几十年里,翻了几十倍,这就是李时珍的影响力。
另外一个代言人就是乾隆。
明朝以后,上党的人参已经没有了,只能从关外的长白山采集。而长白山的人参是内务府直管,私人不允许采参,等于说卖人参的钱是皇帝的小金库。乾隆是清朝最能花钱的皇帝,人参能不涨价吗?
尤其是国人有一个习惯,越是贵的东西,国人就要吃,砸锅卖铁也要吃。
可惜,这些李逵都知不道。
他只明白了一个事实,他还没有创业,创业的本钱先折了。
而且还折了个干净。
这是在李全在汤饼铺里吃了十来碗面条之后的觉悟,结账之后,他兜里就剩几个大子。汤饼种类繁多,李逵选的是最能接受的面条。味道尚可,他才吃了三碗就饱了。主要是心里存着心思,影响了食欲。
一个吃饱了,满足的打着嗝,一个是面如凝霜,眉头紧蹙,朝着县衙走去。
由不得李逵不担忧,他从灵智上人处得来的家底,原以为最值钱的就是这包人参了。万万没想到,人参竟然不是稀罕物。
不过有得必有失,李逵只好傻傻安慰自己,心中暗忖:“至少这包人参不会引起官府的注意,真要是几千贯的人参,指不定是灵智上人从哪儿抢来的,说不定会被官府盯上。如今倒是没有隐忧……只是自己还是觉得亏得慌。”
做生意恐怕要从长计议了,主要是他现在有钱,但是不敢拿出来。即便灵智上人存着的金银让他给劫了,但金银都是贵重的财物,他一个穷小子怎么敢拿出来用?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
“逵娃子,这里!”
老族长和七叔面带笑脸,应该是带来的货物卖了个好价钱。走到近前,七叔李洪开口问:“都吃了吗?”
没等李逵回话,李全打了个嗝,这比他说话要管用的多。
老族长赞道:“不愧是认字的娃儿,去哪里不忧。”
说话间,老族长健步走到县衙的鸣冤鼓面前,拿起鼓锤就要敲,准备擂鼓鸣冤。为什么他老人家去,而不是年轻力壮的七叔代劳呢?要是换一个年轻人擂鸣冤鼓,甭管有理没理,进县衙就按在地上先打二十板子再说,这叫杀威棒,显示衙门威严的同时,官府对于状告者不喜,认为只有刁蛮成性者才会告状,将民风败坏了。也有显示告状者决心的意思,确实有冤情。而老族长都七十了,他进县衙,县令老爷不但不会让衙役打他板子,还得让人给他搬把椅子来坐,这是敬老,也是美德。
正好从县衙里走出一个公人,穿着一身的黑。黑帽子,黑衣裳,还佩一双黑色的皂靴。看到老族长的那一刻,那人脸上带着的笑意突然收敛了起来,想要退回县衙里去,却发现老族长已经眼尖,早就看到他了。撑着脖子高喊:
“李都头!”
来人就是沂水县的捕头李清。有一身好武艺,被前任县令提拔为捕头。说起来,他也是良家子,之所以做捕头也是存着保护乡里的念头。
前段日子的沂水县李氏族人宗会之中,他遇到了个老头,说是蒙山镇的同族族兄。他才三十多岁,叫一个六七十的老头哥哥,这个口他实在说不出啊!其实他们已经认识好多年了,不过以前没有论过亲而已。
回家后他和自己的父亲说起老族长的事才明白,根本就不是他同辈的族兄,而是比他长一辈的叔伯。
当时他惊呆了,没想到会有这等操作,诧异之下心慌不已,问自己的老爹:“父亲,这百丈村的李氏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你爹老糊涂了,他都不会。”李父冷哼道,躺在院子的软榻上,冷哼一声之后,问道;“这老头奸猾的很,是不是得知了你捕头的身份才和你攀交情的?”
李清想了想,还真是这样,点头道:“父亲,可是儿子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捕头而已。县里办事,有大老爷,二老爷,除去几位老爷还有六房的书办押司,儿子看不出自己能有被他求上门的机会。”
“你是捕头,安排一个捕快不容易吗?”李父幽幽道:“谁说山里人淳朴,你是没有遇到奸猾的而已。”
“百丈村里无好人!”语气颇有愤懑,显然李父在老族长面前吃过亏。
李清这才恍然大悟,这位的心思,先给自己下个套,然后求上门来,要是不办事,就说他目无尊长,也不告官,就在族里论理,到时候他肯定要理亏。毕竟当时很多族人都见他和老族长称兄道弟了。想到这些,李清就无比的心累。后来老族长差人来送山货,顺便提了一下捕快的事情,不得已他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今日撞上门来,李清说什么也不想见老族长,无奈,他被老族长看到了,哪里走得脱?
无奈之下,堆起一团虚假的笑容,走到老族长面前:“叔,您来也不知会一声小侄,好让小侄有准备。小侄可不敢称都头,都头老爷是军中有品有级的将军,某不过是个衙门里跑腿的苦力,哪里敢称什么都头。叔还是称呼小侄的名字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