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轻抚水面,嘶嘶的风声不停地响起。皎洁的银钩悬挂当空,作作生芒,遍洒澄净的湖面。
万点璀璨的繁星争相拱月,如同撒在天幕上的颗颗钻石,闪烁着灿烂的光芒。
一时之间,满湖银辉,波光粼粼,水天同色。
水中游鱼,清晰可数,皆若空游无所依,时不时跃出明镜般的水面,欲与天上皎月,一试高低。
两条恩爱的红鲤围着水中银勾来回廻环,摇头摆尾,争相嬉戏。
趁着一朵乌云蔽月,那条雄鱼摇动尾鳍,追赶上了雌鱼,它用头顶住了雌鱼的肚子,当雌鱼想要游走之时,雄鱼的身体立刻弯曲,迅速的绕在雌鱼的身上,雌鱼见状,低眉垂眼,身体一软,也弯曲成弓型,紧紧地和雄鱼靠在一起。
水中银勾,随着两条鱼儿的不停扭动,变得曲曲折折。
湖面之上,只见一个书生负手而立,静静的悬在水面上空。他低头不语,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明明已是秋天,这里却有一摸盎然的春意,真好,真好……”
说话间,他不留声色地看了一眼万里之外的一间雅室,说了两个字。
随着他的一声“进来”,两道蓦然流转的蓝色光圈,忽然在水榭里面冒出。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蓝光褪去,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便穿过千山万水,来到了书生的水榭里面。
书生笑了笑,蜻蜓点水般的涉过湖面,潇洒的回到了水榭之中。
他坐回自己的椅子,拿出桌上一张几乎空白的宣纸捻在指间,细细摩挲着上面熟悉的字迹。
他一直在想,明明自己已经很努力的在写了,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努力写过了,可不知怎么回事,还是没有任何头绪,就是写不出来。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叹了口气,对着二人说道:“今日我莫名的心浮气躁,就是写不出文章,于是想和你们交流交流,听听你们的想法。”
书生说完,忽然一愣。
他知道了,他终于知道了,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浮气躁了。
原来,在另外的一个世界里,他身份卑微,只是一个贫困潦倒的打工仔,手里还有着一份随时需要加班的工作。
枯燥,乏味,了无生趣。
一瞬间,恶心的感觉瞬间涌上他的心头,他皱起眉头,深深吐气,然后对着某位叫“张总”的人骂骂咧咧。
一旁的蔷薇绅士虽然听不懂书生的话,但瞧他夸张的神情,嚣张的口气,想必也是一些极其难听的话语。
约翰牛国是绅士之国,讲究文明礼貌,注重修养,同时也要求别人有点礼貌。杰斯忽然觉得这个人没有一点素质,于是皱起眉头,心里非常的反感。
这个人,他很不喜欢。
书生骂完之后,见到自己笔下的人物居然还在皱着眉头打量着自己,不由七窍一热,烟冒三丈。
可笑!可笑!有眼不识泰山。
他想,“你只不过是保罗城里一个恋花癖而已,若不是我可怜你,你能有今天的造化吗?可能吗?”
书生没有丝毫的犹豫,决定把气撒在他的身上,又对杰斯斥道:“先给我跪下吧!”
杰斯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闻言身子一颤,忽觉腿脚无力,情不自禁的跪倒在地。
他先是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又不由自主的拜了三拜。
那是一种不可抗力在操控着他,不然以他贵族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向别人下跪磕首的。
这种行为,实在是不体面的啊……
丁不笑微微皱眉,这狗东西的位置明明在正前方,杰兄却对着左边跪倒,位置也太偏了些吧。
他本想暗笑杰斯粗心大意,不过转念又想,杰斯好像之前说过自己的眼神不好,估计是凑的太近,难免有些误差。
书生指了指身前矮小的侏儒说道。
“看什么看!你也一样。”
丁不笑搓搓手掌,嘿嘿一笑。
“笑话。男儿在世,可跪天!可跪地!可跪父母!敢问您是其中的哪位啊?”
说完之后,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对着眼前的这个书生竖起了中指,随即仔细一想单手实在不够意思,于是左手重复了刚才的动作。
爱德华告诉过他,在约翰牛国,这是一种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也代表着深深的鄙视。
很久之前他就看这个狗东西不爽了,于是乘着今天这个机会,他决定和书生撕破脸皮,斗上一斗。
他觉得,应该会有人出来帮他的,至少也该有一个。
他也了然,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物与事迹全部都是眼前的这个狗东西杜撰的,自己若是得罪于他,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可以吃的。
不过他的神色平淡如水,一脸毫不畏惧的表情。
首先他知道一点,根据那位书生的设定,自己身为男主角,是绝对不会死的。其次,他也没什么机会报复自己,如果他真的敢公报私仇,胡乱修改小说里的内容,那是肯定会影响到后面的剧情。
若真是如此,那也就正中丁不笑的下怀,达到了他的的目的。
丁不笑有恃无恐,就是这么任性!
自从他看过那位书生写的文章之后,也曾经怀疑过自己的真实性,怀疑自己只不过是一颗已经落定的尘埃。
不过自从丁不笑体会过那夜的美好与快乐之后,让他打消了这个可笑的念头。他现在的非常相信,自己一定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任人摆弄的提线木偶。
丁不笑还有一种可怕的猜测。也许这个世界只是一个剥夺自由的缧绁囚笼,而里面的所有人,都只是牢笼里的无知囚犯。
他又觉得,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宽敞的戏台,而世界里的所有人都是戏台里的戏子。
人生如戏,也在许某时某刻,就会有一个无形的观众在观察着他们,或是哈哈大笑,或是沉默不语。
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他目前只能猜测,不能十分肯定,能肯定的只有一点,他自己一定是真实存在的。
他还有很多种类似的猜想,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他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证明一下。
先激怒他,然后按计划进行。
一直神色不悦的书生目光也凝重了起来,不一会儿,他神色一松,戏虐道:“小东西,你翅膀硬了?现在才过了多久,就能和我叫板?”
根据书生的设定,丁不笑的最后的一个考验,就是在这个世界打败自己。
是的,书生就是佐折,而佐折,也就是写这本书的人。
但是饶是如此,丁不笑现在才哪到哪啊?能顶住吗?
早已经设定好自己为无敌的清秀书生,看着眼前的这位身材矮小、相貌不堪的侏儒,先是哈哈一笑,接着又是嚎啕大哭。
丁不笑觉得事有蹊跷,更是莫名其妙,一时竟说不出话。
只见佐折飞出水榭,站在皎白的月光之下,清晰的湖面之上,独自一人,默默流泪。
他那张悲伤的脸上又透着些许无奈,衬着夜色的凄清寂寥,倒显得十分凄凉,只有那漆黑而明亮的眸子里,还剩两点熠熠的星芒。
“时间暂停,再会!”
忽然之间,周围的空气之中有了一丝异样的波动。
随着这份异样的波动,书生身形一晃,早就没有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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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外的一个世界里,一个年轻男子正递着一支香烟,点头哈腰,向着一旁的张总问好。
中年男子接过香烟,神色微缓,满嘴的加油努力、未来可期。
同样差不多的话,他来来回回讲了好几次,换汤不换药,还是说的津津有味。
谁信呢。
估计是说累了,他看了看手机,微笑着拍了拍年轻男子的肩膀,随即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有一人独坐窗前,盯着马路上的一条流浪狗喃喃自语。
“你看那条狗,它好像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