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无惧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时间在恢复中,展易在一边想着这对耗子兄弟好像有故事的样子,一边还在尽力往这个事件边缘地区走。
开玩笑,他可不想被扯进去再挡一次刀了。
可是他刚刚太吃惊了太碎三观了,脑袋都有点不清醒了。
他要躲事,就应该往学院里面走,可是他退啊退的,不知不觉退到台阶下面,走到学院前面的空地上。
这时候,时间开始恢复了流淌。
于是被命运或者书中必然要刷的剧情线开始了。
他往后一边退,一边看着场上的变化,只见那个小矮人吃惊的看着自己手,菜刀不知道为什么没了,又看见公孙清也吃惊看着自己的手,挡刀的儿子不知道为什么没了,然后他看见无寇已经按住了沈枫,手掌化成的青锋剑,搁在他脖子旁边,只要一抹,就什么都结束了。
那个小矮人,扑到地上去捡自己的菜刀,而他的刀已经被一物踩住了。
展易抬眼仔细看去,也被其长兄的食灵吓了一跳,国宝,哥,你四川的?
那是一只熊猫。黑白熊。食铁萌兽。蚩尤的坐骑。据说四川人人手一只。
那只熊猫,一脚踩住菜刀,对着那个小矮子就是一记标准的徒手劈砖术,以掌为刀就朝着其有点地中海倾向的秃顶劈了过去。
小矮人忙抬起手架住。他被熊猫惊人的蛮力压的浑身骨头都疼。
“老子要是恢复当年了,一个手指都能灭了你。”小矮子奇怪的开口了。
“铁骨,好汉不提当年勇,脱毛凤凰不如鸡。”公孙清声音冰冷的嘲笑道。
展易有点发愣,为什么他们认识?还有哎,找人单挑被压倒性的完胜,哪位沈某人,你的主角光环呢?他想到这,又不由往后退了退,退到了空地边的一颗大槐树的树荫底下,可这心底这不安的预感又是从那来的?
“呼”一条有点可爱的蛇脸突然从他头顶的树枝上倒吊着垂了下来。
通常的蛇脸都是尖尖的,满是戾气,令人望而生畏。
可是这条蛇,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大大的,一只蓝的像晴朗的天空,一只红的像正盛开的玫瑰。额头上还有一颗花瓣一样的粉色印记。
它似乎发出一个友善的微笑,然后朝他吐了一个翠绿色的泡泡。
展易头顶上那个栗红的小绒团,永远睡不醒的糖栗子,这时候才醒了,它跳到那条蛇的脸上,四个爪子一起乱蹬。
但是没有味之能,它的攻击,比一只刚刚断奶的小仓鼠好不了多少。
何况已经晚了。
翠绿色的泡泡在展易的脸上炸开了,他顿时浑身一麻,从手到脚,都像被千斤巨石压住,动弹不得。
点背。展易承认,他这是点背,不能怨社会。
花梦蝶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对不起,可是我要救他。”
她手中竹箫一按,一头弹出一个三寸来长的匕首,立刻抵住了展易的脖子:“放开沈大哥,否则我杀了他。”
展易感觉到那把匕首抵在脖子上惊人的寒意。
他做为展易本身,那个刑侦局里的展易,是死在匕首上的,他这个化灵之身,对这玩意,是有着深刻的心理阴影的。
抓她的手腕,踩她的脚尖,反向一扭,再加一个背摔。一套成组的反擒拿,应该可以完美解决。
好吧,展易自嘲的苦笑了一下,想想而已,身体被麻醉了,根本动不了。
无寇望向公孙清,等待指示。
实际上,他的身体也在缓缓恢复成透明。
离魂殇酒为味能,其烈足以断金石。到底还是不够醇厚,不能久长。
公孙清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周围。
“放开他。你们走。”公孙清似乎放弃了。
“香香,放开他。”公孙寒山立刻命令道。
他尤为惊慌,不仅仅是因为展易被挟持了,还有挟持他的是公主。
公孙寒山也是很奇怪,说书的都是公主被绑架等人救,没听说公主绑架人来救别人来着。
在那只叫香香,看起来像熊猫的食灵松手,不,是毛绒绒的熊掌后,那个小矮人老头又一闪没了身影。
无寇松手。他一闪,漂浮到展易身边,伸手,似乎是拉回展易的样子。
展易看那张脸,面如冠玉,有一点英气,更多的则是见惯了刀山火海,血雨腥风的无所谓。无所谓,甚至不是冷漠无情,而是习惯了,淡淡然,这才各外让人心惊。
展易突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他的眼光在比较他和他身后女孩的致命位置,一但他确定了那一条线,他会毫不犹豫刺入。
而这就在时候那个小矮人又出现了,他一闪,就出现在沈枫旁边,对着沈枫的头上飘着的小铁锅“呼”的吐了一口烈火,然后那口锅变成一个小船那么大,却依旧在空中飘着,他看见小矮人跳上这个铁锅船,从地上单手捞起沈枫,揪到锅里,对着地面,一喷了一团火。那口锅就像火箭一样,一飞冲天。
然后那个怪老头,对着花梦蝶腰部,就放出一长串面条来,在她腰上一卷,把她从地上拖起,准备一起向天空飞去。
花梦蝶感觉到这力量,也就顺势放下了架在展易脖子上的短剑。
然而,无寇就在等这个时刻,他手一扬,最后一口酒气凝成一只精钢柳叶刀,从展易的左肩飞过,直直的扎向花梦蝶的颈动脉。
我擦。
时间仿佛放缓了速度,展易眼底带着惊异,看着这枚跟一片柳叶差不多的飞刀,擦过自己肩膀,飞过,对着那女子细白如玉的脖子飞去,就像镰刀在收割秋熟一样自然。
展易手已经麻木的毫无知觉,或者说他这个身体已经麻木,但是,在这个身体里,还藏着一个他穿越进入的化灵之身。
而他的魂灵浮出这个身体,但此时此刻的他,更虚浮不实,甚至不能被这个世界的人所看见。可是他的右手,凝集的真实之力,那是真正世界,愿意相信与认同的力量,比这脆弱刚刚诞生的世界要厚实许多的真实感的拳头。
展易飞出身躯的魂灵,握着凝集真实之力的拳头,对着无寇那张颇有剑侠气韵的脸,狠狠捶了过去。
无寇看不见他,却能感觉到他这股拳风,他一踮脚,向后退去。
可是展易比他快,或者说,比他以为的要快,拳出如风,一拳打去,无寇原本已经完全透明的身体,突然像一片被强风吹散的烟云,迅速消散消失,最后只剩下荧火虫一样的一亮点,迅速逃回了公孙清银色的扳指中。
展易想的没错,他的灵力汇集成了那只柳叶刀,他被击溃,灵力消失,那把刀也就不复存在。
刀尖在扎破花梦蝶脖子的表皮后,噗的一下消失了,花梦蝶被那些似面非面的长条一卷腰身,提到那个已经飞的老高的锅里。她摸着自己的脖子,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那个锅,又“噗”的往下喷出一条火焰,然后飞跑了。
展易原本麻木的身体,一下子恢复了感觉。他看着这一溜烟跑了的锅,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了。
其实他刚才的所作所为是典型的傻缺吧。
那女的刀架他脖子,他居然打散一个来救他的家伙,嗯,虽然他救人的方式极端,但自己去帮一个绑架者,尼玛这都不是傻缺,是啥斯尔哥德摩综合症了。
好吧,没法见死不救,这个属性会跟着他,一直到永远,他充分认清楚这个事实。
而这个时候,他听到公孙清一声:“易儿,你刚才在做什么?”
展易本来还有点心虚,对于无寇,想想还是有点理亏。他一个尽心尽力的食灵,自己却报以老拳。
可是公孙清这一问话,反而把他心里的小歉疚扫的干干净净了。
“我刚才被老爹你拿来挡刀,还能做什么,闭眼等死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再睁开眼,已经来到台阶底下了。”
公孙清脸色微微一变:“你口里有怨气?父有难,儿当舍生。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有什么愤愤不平的。”
展易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自私自利,自私到卑鄙的行为,说的这么光明正大的。
他眼底彻底燃起怒火。
他是一个小角色的化灵,这个小角色在哪部刑侦剧里,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办案,办案,办案。偶尔不是办案,就是以钢铁直男的方式去撩白薇薇,为本剧增加笑点。他的家人,片子里根本没有多少展现。
只是在偶尔的电话里,有个叫展知行的人,每每重大任务,会给他打电话。
“小展,今天家里包饺子,回家吃饭。”
“臭小子,你们队长说你又犯浑,跳沙窝子河里去追人,他说要给你记过,我支持。”
“儿子,别人说你放的,我不信,一百个人说我不信,一千个人说我不信,一万个说我还不信,我儿子不是那种人,所以回家。”
“展易,局领导我我意见,说你是我的独子,你母亲现在身体又不好,要把你调内勤,我说,你一身强力壮正年轻的小伙子调啥内勤,那不是照顾老家伙跟小丫头们的差事,你们队长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儿子,苦差事咱不能推给别人……”
展易脑子里回忆的是电话那头的声音,和一些匆匆而过的身影,但是那才是父亲。
展易昂起了头,平静而无畏的看向公孙清咄咄逼人的目光。
“子若欺父天雷打,父若欺子逃出门。既然古人都如此说,我就此离开,也没什么不对吧。”
“你敢!”公孙清怒了,他不明白自己这个一向温润如玉,性格最与人为善的小儿子,怎么变的如此桀骜。
展易抬头看立在台阶上的他,冷冷笑了起来:“我为什么不敢,父子之名,当真只有生身之恩,如是如此,刚才我被拿去挡刀,已经还了一命了,现在两不相欠。”
公孙寒山已经冲过来,按住了他的肩头。
“三弟,你冷静一下,你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吗?”
展易看了看他,眼底的关心跟担心,倒是真的。
“我现在倒是比什么时候都冷静,从未如此清醒,其他任何人做他的事,拿我挡刀,让我出先冲,他们殿后,也都可以。”
“唯有他,不可以,我做不到原谅。他玷污不仅仅是自己的品行,还有父亲二字。”
“汝有此为,何以为父。”展易转身,向前走:“自此以后,一别天地宽。”
公孙寒山拽住他的胳膊。却听见公孙清冷冷的命令:“放开他,让他滚!”
于是展易一甩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什么时候开始,连一个弹幕都没有人。
展易忽而发觉,那个老耗子,大约也不喜欢这样场景,关了直播。
展易朝着夕阳西下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走着的时候,糖栗子在后面发出嘤嘤嘤的声音,连忙去追的时候,展易突然想,这时候有多几个人在看的话,一定会刷,那时候我迎着夕阳飞奔,想起我将要逝去的青春。
那样的话,也许好点。他心底的愤恨与气恼会少很多。
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真的滴下泪来。
这也许不是自己的泪,而是这个身体本身,那个应该叫公孙寒玉的流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