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天,一个头戴乌纱帽子,身穿大红蟒袍的胖子惺忪着眼睛,摇摇晃晃地走动了公堂上。
此人姓彭,是当值的刑部侍郎,此君乃是内阁首辅张璁的死党。
彭侍郎端坐在公案后面宽大椅子上,他打了个哈欠,然后擦了擦嘴角的涎水,再抓起公案上面的惊堂木,“啪”地拍了一声,最后拖着长音喊道:“升堂。”
听见大人喊升堂,伺候在旁边的师爷不敢怠慢。
这个留着八字胡的师爷慌忙走到公堂门口,扯着嗓子喊道:“带告状之人到堂啦!”
吴老狗踢了江枫一脚,催促着他往公堂上走。
江枫的腿刚迈过高高的门槛,公堂上左右两排手里拄着水火棍的官差便齐声喊道:“威武……”
他们一边低声喊号,一边不停地用手里的水火棍杵地面,水火棍撞击地面发出“咚咚”的声音。
江枫瞅了一眼粗重的水火棍,再听听刺耳的咚咚声,他顿时觉着腿发软,脊背凉。
待会正若是与公案后面的死胖子一言不合,水火棍真若是砸到自己身上,非得筋断骨折不可。
江枫心里犯了嘀咕,但是他咬了咬牙,狠了狠心。
奶奶的,为了报仇,拼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吴老狗抬起腿了,一脚揣在他的小腿上。
江枫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他刚想爬起来,身后的吴老狗骂道:“见了侍郎大人竟然不下跪,你他娘的活腻了不成?”
江枫不敢动弹了,只得乖乖地跪倒在地上。
过了半天,彭侍郎终于开了腔。
“要饭的,你是哪里人?姓氏名谁?”
“东昌府人士赵三立!”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刑部公堂。”
“为什么鸣鼓?”
“我有冤情。”
“有何冤情?”
“我要告状。”
“告谁?”
“当朝首辅张璁。”
听到这里,刚才脑子里还一团浆糊的彭侍郎一下子被震清醒了。
彭侍郎如同晴天霹雳,平地惊雷。
他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使劲揉了揉耳朵,然后瞪着眼睛问道:“你要告谁?”
“当朝内阁首辅张璁。”
张璁党羽众多,但是同样树敌无数。
每天弹劾举报张璁的奏折如同雪片一样,但是让彭侍郎万万没想到的是连要饭的乞丐也加入进来。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说清楚了,到底要状告何人?”
江枫扯着嗓子喊道:“当朝首辅张璁。”
旁边的八字胡师爷凑到他耳边嘀咕道:“大人,这个要饭的告的确实是首辅大人。”
彭侍郎坐端正,然后正色问道:“你认识张首辅吗?”
“不认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告首辅大人?”
“我要告张璁纵容亲属考场舞弊!”
“谁舞弊了?”
“他的外甥高大榜。”
“你可有证据?”
“他考中会元的文章是我写的!”
此话一出,公堂上的人开始低声议论起来,直到彭侍郎不耐烦地敲了两声惊堂木,他们才安静下来。
彭侍郎瞅了瞅穿得破破烂烂,跟要饭的一样的江枫,鄙夷地问道:“要饭的,你会写文章?”
“不才乃是去年山东乡试的解元。”
彭侍郎低头沉思片刻,问道:“你认识高大榜吗?”
江枫摇了摇头。
“你有何证明他的文章是你写的?”
奶奶的,这不是难为人吗?这样的事儿到哪里去找证据去?
江枫眨巴着眼睛说:“有个叫胡乃大的混蛋骗我写的文章,然后又给了高大榜!”
“胡乃大是哪里人?”
江枫懵了!
他不能不懵,他跟这位好大哥相识一年多,他竟然不知道胡乃大到底是哪里人。
江枫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彭侍郎长舒了一口气。
“胡乃大现在身在何处?”
江枫摇了摇头。
“他在京城可有住处?”
江枫又摇了摇头。
胡乃大抓起公案上的惊堂木“啪”地拍了一下。
“你这个刁民,你口口声声说别人抄了你的文章,你却又拿不出证据来,你这分明是诬陷好人!来呀,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棍,然后押入监牢。”
江枫赶紧嚷嚷道:“我说的句句是实话。”
彭侍郎自然懒得搭理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吴老狗带着两个官差站了过来。
他冲着江枫狞笑了两声,这个老小子面带煞气,如同地狱里的黑白无常一样,瞧一眼都瘆得慌。
“小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落入我手里了吧?”
江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脊梁骨能感觉到阵阵冷风。
江枫的腿一软,站不起来了。
吴老狗指挥着两个官差象拖死狗一样把江枫拖到了公堂门口,不由分说,扒掉裤子。
江枫彻底怂了!
他即将真真切切体会一番大明朝严刑峻法的厉害。
两个如狼似虎的官差将江枫按倒在地上,他的身体呈现“大”字型。
吴老狗活动开身体,然后顺手抄起一条水火棍,他将水火棍在手里掂了掂。
然后得意洋洋地走到了江枫身边。
一个官差往江枫嘴里塞了根木棍,让他用牙咬住。
这么做是防止待会挨棍子的时候,江枫疼痛难忍,不知不觉中会把舌头咬掉了。
让屁股受折磨的同时还想着保护好舌头,没想到大明酷法里面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性化设计。
江枫承认自己到了血霉!
回到大明朝,生在一个破落的暴发户家庭,原本想扬名立万,万万没想到不知不觉中成了阶下囚,而且即将享受一下大明朝的酷刑。
此时功名哇,利禄哇,银子哇,美女哇,都统统成了过眼云烟。
他突然无限怀念赵家庄青青的麦苗,袅袅的炊烟,孙老爹慈祥的笑脸,还有青葱一样的桂花……
水火棍高高扬起,“啪”的一声砸在他屁股上。
他身体单薄,屁股上的肉少,棍子硬碰硬砸之胯骨上弹起多高。
江枫疼得嘴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声。
他先是觉着整个下半身都脱了节了,紧接着脑袋里一片空白,一下子昏迷过去了。
第二个打下来,彻底昏死过去了。
“大人,这个混蛋真是不抗揍,两棍子便昏过去了。”
“去,弄点凉水来将他浇醒,醒了以后接着打。”
官差跑到后院水井,汲出来慢慢一桶冰冷的井水。
水桶提到公堂上,对准了江枫的脑袋浇了下去。
这一招还真管用,做梦到鬼门关转了一圈的江枫被激醒了。
江枫打了个激灵。
“继续打!”
江枫疼得嗷嗷怪叫。
他原本也学着电视剧的革命者一样坚强不屈,哪怕铡刀巨斧对准了脑袋也微微一笑。
这会他怀疑那些场景有可能是骗人的。
二十棍子打完了。
江枫的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他觉着自己的两条腿已经彻底残了,这辈子只能做轮椅了。
转念想想,做轮椅实在是奢望,因为他不确信大明朝有轮椅这么高级的玩意儿。
看来这辈子只能卧床了。
江枫想到这里,疼痛难忍之余不由地悲由心生,呼天抢地地哭了起来。
江枫开始象狼一样在公堂上哀嚎,彭侍郎被他烦得眉头紧锁,忍不住怒骂道:“奶奶的,再嚎便将你个王八羔子凌迟了。”
江枫闭上嘴不敢吭声了。
彭侍郎摆了摆手,吩咐人将江枫押往监牢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