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门寺200多和尚愿意还俗入籍,最感震惊的是凤翔太守费通,他也有灭佛还俗使命,曾经到法门寺劝说静蔼,不但说不动,静蔼还要求他帮助上书皇帝取消灭佛。这次到法门寺来根本没想到还俗成功,是想看杨英出糗,借以推卸自己灭佛不力之责。
碰巧裴庆也来扬陵了,他并不认为杨英有迫和尚还俗的能力,杨宏才不过14岁少年,再聪明也难跟老和尚抗衡。放静蔼和八住持出去是一步臭棋,不过那不是自己责任乐得瞧热闹,想不到发展竟然被杨宏才说中,还俗竟然干净利落解决了。
裴庆想不到最难搞定的法门寺在杨宏才策划下解决了,既不必拆除或焚烧寺庙,也没打杀打伤一个和尚,200多僧人都还俗了,而且领取了土地入籍扬陵、扶风、岐山县,有72人愿意当兵,更是出人意外。僧尼被迫还俗都恨官府迁怒士兵,愿意当兵是首次。
裴庆令人飞报大将军,报告了二公子和杨宏才和平解决法门寺经过,令和尚还俗是可以不必焚寺杀人的。举荐杨宏才为参军兼校尉统领和尚兵,同时带回军装。
再说静蔼法师一路风尘仆仆赶到京城大兴,顾不得梳洗更衣就闯朱雀门要面见皇上。宇文邕洛州染上的伤寒病在太医诊治调理下康复了,只是还远没有以前健康壮实。他是个勤政皇帝,正跟大司马宇文宪、右仆射于谨、右武卫大将军杨坚议论恢复国力。
右卫武士说和尚不是朝臣不准静蔼进门,静蔼在门前叱责武士昏庸误国,他是佛门使者有要事面君,阻挡就是欺君惘上要下地狱!吵闹惊动黄门侍郎,问清事由让小黄门禀报。
杨坚听说是老和尚静蔼要上殿面君,心想不妙肯定是来控告灭佛的,儿子杨英在凤翔去佛还俗,一直没有报告,可能是行动过激死伤了太多和尚告御状来了。
“放肆!”杨坚横眉立目叱责小黄门:“皇上和重臣议事,大臣都不敢打扰,和尚算什么东西能够上朝吗?这也来报,没点规矩!还不赶快打了出去?”
小黄门吓得伏地不敢吱声,正要弯腰退出去,右仆射于谨正反感外戚掌握大权,杨坚掌握右武卫已经刺眼,皇上又让他参与政务,灭佛也交他督办,老和尚告状正好打击他。
“大将军且慢,和尚从不上朝此来必有要事,何不让他面君听听是什么事呢?”
“仆射公,老和尚除了念阿弥陀还有什么?让他进殿岂不有污圣听么?”
“大将军何必急燥?此阿弥陀非彼阿弥陀,常言道兼听则明,大将军不欲耳聪目明乎?”
杨坚心里发狠:姓于的狼子野心有等住你时候:“仆射如此兴趣,莫非曾皈依空门耶?”
大司马看这两对手又针锋相对起来,互不相让必会没完没了有这时间早听老和尚说完了。
“好啦,都别争了,仆射公愿意听,大将军不愿意听,只顾自己置皇上于何地?”
宇文邕推行灭佛也想知道和尚什么反应,就示意侍奉宣老和尚进来。
静蔼进殿趋行几步下拜:“佛门老衲静蔼拜见皇上,愿我皇心清目明山河万里春风。”
杨坚一听就知老和尚来意不善喝道:“大胆秃驴!口出狂言,敢斥皇上心不清目不明?”
宇文邕略觉奇怪,大臣都呼万岁,这老和尚却说心清目明,山河万里春风,想说何事呢?
“老和尚,别人见朕都要呼万岁,何独你要说心清目明?有道理吗?”
“启禀皇上,人为万物之灵在于心,心清则不为所惑而自知,自知而大道行无左右。目为心窍,明则千里无障,不为浮物所蔽也。万岁称颂而已,何及心清目明之要耶?”
貌似有些道理,为君岂能为人所惑?目蔽浮云则前路茫茫行止难决,人之大病也。
“老和尚,心清目明姑且存之,天道有常春秋交替,何以说山河万里春风?”
“皇上,春主生,春风至万物苏,天道有常四季交替,王道不可,只宜春风长驻也。”
这老和尚倒有些意思,他要求人君心清目明,社稷万里春风,本意无可厚非。而言外岂不是朕蒙昧失察,国家社稷病弱凋零?好大的胆子!看你弹劾何事?
“老和尚,天道有常万古不变,有生有长当有谢有枯,只长不谢天地无容矣!”
静蔼心里想,这皇帝也不算昏庸无道,不是那种只喜阿谀奉承曲意迎合者。不知何处奸佞蒙蔽圣聪,挑唆去佛毁教,我佛蒙冤子弟浩劫,必明辨是非以正视听!
“皇上,虽自然之法,生亦有期,夏虫不知有雪,灵龟历阅千年。皇上不欲春风长驻乎?”
“老和尚,万物荣枯天有定数,心清目明似有所指,朕有何事失察乎?”
“皇上圣明,果然听虫鸣而辨春夏,瞥一斑而知全豹。老衲有一事不明,孔孟儒家以孝礼教化天下,民知恩耻孝悌而国安。佛以向善教化万民,去恶念息纷争,灭贪婪张友善,知礼敬乐善举,而国泰风清尧舜之治也。不知皇上何事恶佛,欲去而后快耶?”
于谨冷眼微笑,老和尚果然是来告状的,他质问灭佛,下面就是控诉杨坚罪恶啦!
杨坚恶狠狠的瞪着静蔼,老秃驴胆敢来朝堂捣乱,皇上要去佛是你能说三道四的?活了一把年纪,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你是谁?今天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宇文邕原估计老和尚是来为灭佛还俗过激申冤的,有报告说杨勇在商洛州焚经烧庙杀和尚,于律不合民怨沸腾。这静蔼来自凤翔,倒没有过激报告,正想了解那边还俗情况,没想到他竟然是来反对去佛的,摆明了是要朕取消去佛,难道凤翔烧杀更甚吗?
“老和尚,说是这样说,惜事与愿违,数百年来恶念何除,纷争何熄贪婪何灭?国泰风清尧舜之治民之望朕之图也,惜佛道无能焉。反而徒耗财货糜费军粮,国甚病焉。国之恶佛故朕亦恶之,为国除病强身之计,朕当去佛而图强也。”
静蔼思忖这皇帝虽有图强之心,而无富国之略,没钱无粮是官吏理财无能,倒怪和尚糜费,我和尚并不索取国库钱粮,都是贪官污吏推诿责任,挑唆灭佛自救!
“皇上,现世固然恶念尚存纷争贪婪未灭,若无我佛倡导向善,恶念、贪婪岂不愈演愈烈一发难收乎?国泰风清非一日之功,百家俱在佛道无能谁有能焉?佛门未取一钱一粟于国,何言耗财糜粮?国之病甚吏之庸懒也,推诿我佛以免责,皇上不可不察也。”
宇文邕想,这老和尚却也雄辩,诸子百家于国泰风清无功亦不如佛道有弊。国库空虚兵革不足官吏有责,巧妇亦难为无米之炊,今日就辩一辩你佛道之罪!
“老和尚,佛门固未取国库一钱一粟,然而却占我朝两成土地,和尚占我朝一成人口,俱不为国贡献一钱赋税,不服一日劳役。不取一钱却取数千万,一成人口不事农桑游手好闲不御国晦不继宗代,为国之累赘,此非徒耗财货糜费军粮乎?”
静蔼仅知寺庙都要有香火田,是不知全国寺庙占有多少土地的,想像中并没有这样多。这几十年来佛门子弟是越来越多,这是我佛教化大得人心,不是什么坏事啊?
“皇上,香火田是有的,多少静蔼不知不敢妄言。佛门子弟众多说明我佛教化有方,人心向善已多何言累赘?若为赋税计而灭佛,风气败坏利少而害多,如杀鸡取卵也。”
“老和尚,佛门子弟多非人心向善,而是人心奸滑,本事农桑之人为善恶轮回之诱,避劳役赋税之负,去家国责任面遁入空门,若人人如此何以为国?何以有家?”
“皇上,我佛仅导人心向善,善恶轮回非诱,恶念不去‘三慧’不聪进佛门亦无益。儒、佛、道三教同源异路,皆为治国安民所倚。奸滑之徒混迹三教不足为奇,若有奸滑之徒为避赋税遁入空门,此作奸犯科非佛之罪也。”
“源同异路所向有东西,终地或去万里。作奸犯科有司可绳之以法,遁入空门为佛门庇护,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岂不是藏污纳垢之所?是固朕决意灭佛还俗,无庸多言!”
静蔼竭尽全力也没能驳倒宇文邕,炮弹差不多已经打完了,论辩并没有占上风,而皇帝已经不耐烦了。还有最后一招杀手锏,不耐烦也要祭出来不信你就不怕!
“皇上,我佛在天庭地位尊崇,万民景仰,非人间帝王所能灭也。皇上任用奸恶之徒焚经烧寺逼死僧尼,商洛一地已两百寺院成灰,罪孽深重骇人听闻。若不悬崖勒马必遭我佛诅咒,生当痛不欲生,死入阿鼻地狱,锯解油锅石磨万箭穿心轮番之苦,不可不知!”
“老和尚,焚经烧寺乃不得已,姑且不论地狱有无,为了国家强盛一统山河,慑服四夷,即使阿鼻地狱,锯解油锅万箭穿心,乃我一人受之又何足惜哉?”
这时黄门侍郎进殿,走近杨大将军杨坚,把一纸廷报交给他,杨坚看后心花怒放。
“启奏陛下,凤翔廷报,法门寺以东38寺800僧人还俗,不焚一寺未死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