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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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多事之秋

北周天和三年,即公元568年,对于鼎足而立的齐周陈三个皇朝来说,这注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年份。

在这一年里,南陈朝中执掌大权的安成王陈顼废黜了侄儿陈伯宗,自立为帝,是为陈宣帝。

同一年的年末,北齐武成帝高湛在做了三年太上皇之后,一命呜呼,死了。

高湛是北齐皇朝的第四任皇帝,也是秉国时间仅次于文宣帝高洋的一位皇帝。相比高洋执政期间北齐“主昏于上,治明于下”的特征,同样可以用“政荒于内,军强于外”八个字来概括高湛秉国时期北齐国内的状况。

尽管依靠父兄建立起的强大军队及段韶、斛律明月、高长恭等将领杰出的统率才能,北齐在高湛统治期间成功抵御了北周、突厥的联合进攻,在军事上勉强维持了均衡的态势,然而却因高湛荒淫昏聩,宠任和士开等奸佞,导致朝政废弛,加之连年修造长城(自高洋至高湛执政的十几年里,北齐曾先后六次修建长城)、大肆兴建佛寺(就在高湛去世前的一个月,他还下了一道诏旨,命在邺都城内著名的三台(铜雀台、金凤台,冰井台)起造兴圣寺),耗费了大量人力、财力,到高湛去世前,北齐窘迫得甚至连军队的粮晌都难以正常拔付了。

正是由于对高湛在位期间北齐国势由盛转衰心怀忧虑和不满,在高湛死后不久,北齐朝中就接连发生了针对高湛生前第一宠臣和士开的两起“倒和”事件。

和士开与高湛的关系可以用亲密无间四个字来形容。高湛可以为了和士开诛杀亲侄子高孝瑜,和士开也可以为了劝高湛戒酒几天不吃不喝,甚至,高湛还能够默许和士开和他的皇后胡氏通奸。这样的君臣关系也着实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不过,俗语云:物极必反。和士开既在高湛一朝独享荣宠,恃宠擅权,风光无限,那么在高湛死后,就必然将面临北齐朝中其它势力的疯狂反扑。

头一个领衔发动“倒和”的是高湛的堂兄、赵郡王高睿。

纵观北齐三十几年的历史,先后被赐予王爵的多达几百人,其中名望最著,威权最重的便是两代赵郡王了。

高睿的父亲高琛是北齐神武帝高欢的亲弟弟,在高欢打败尔朱氏,开立霸府执政期间,高琛是唯一一位被授权参决霸府所有事务的僚属,经常在高欢赴邺都时留在晋阳主政。

后来高琛早亡,高欢便把他的儿子高睿收养在自己身边,命三次高演(即北齐孝昭帝)与高睿同吃同住,视若已出。

高睿长大成人后,和其父高琛一样,受到高洋、高演、高湛几任皇帝的高度信任和重用。突厥联合北周初攻晋阳之役,高湛令六军进止,皆受高睿节度,由此可知,高睿在北齐朝中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威望。

高湛驾崩后,高睿是以领宗正卿、太尉、监议五礼的职衔受胡太后委托主持葬仪的,但在高湛下葬后数日,高睿便纠集高欢的儿子冯祤王高润、文襄帝高澄的儿子安德王高延宗,及侍中元文遥一同入宫面见新皇帝高纬,提出和士开不宜留在朝中任职,建议外放他为兖州刺史。

高纬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遇事自然要向母亲胡太后禀明。胡太后遂一面唆使高纬以先帝百日丧期届满,再下敕外放和士开为由稳住高睿等人,一面暗地里与和士开通了气,要他赶紧设法留在邺都。

高睿等了几天未得到皇帝的答复,便再次会同高润、高延宗等人进宫向高纬讨要说法。胡太后见对方来势不善,只得亲自出面接见了高睿等人,哭哭涕涕地摆出一副孤儿寡母受人欺凌的可怜模样,就是不肯吐口放和士开外任。

高睿明知如果此次不能扳倒和士开,他日必将祸及自身,寸步不肯退让,当廷列举出和士开恃宠弄权、贪脏纳贿的种种倒行逆施,指称和士开就是城狐社鼠,弄权误国的奸佞小人,进而请求诛之以谢天下。

胡太后心惊胆战地听着高睿罗列出的和士开各种丑行,唯恐他舌头一滑,当着儿子高纬的面儿揭出她与和士开的奸情来,被逼无奈,只得答应下诏外放和士开为兖州刺史,待高湛百日丧期届满即离京赴任。

高睿既强逼胡太后和小皇帝下达了外放和士开的诏书,唯恐迟则生变,遂授意值宿邺宫的禁军不得再放和士开入宫与太后、皇帝见面,切断了和士开与胡太后、小皇帝的联系。

和士开正在四处托关系,找门路使自己能够留在邺都,突然接到外放他出任兖州刺史的诏书,顿感大祸临头,慌忙派亲信入宫向胡太后求援,结果派去的人都被禁军挡在了云龙门外。

情急之下,和士开忽然想起了一人。于是,立即拣选出府内两名姿色出众的侍女,带上一挂价值连城的珠帘,趁夜造访了领军大将军,侍中,临淮王娄定远。

娄定远是高湛生母娄太后的亲侄子,也是在高湛驾崩之际与赵郡王高睿同受顾命的勋臣之一。此次,娄定远虽然没有直接出面参与高睿发起的“倒和”事件,但对外放和士开也是持乐观其成的态度的。

听说和士开夤夜来访,娄定远本欲不见,但他为人十分圆滑,随即想到胡太后与和士开之间的那层不清不楚的暖昧关系,不愿把事做绝,遂勉为其难地见了和士开一面。

令娄定远大吃一惊的是,以往威风八面的和士今晚开进得门来,即痛哭流涕地匍匐于地,可怜兮兮地向他道起谢来。

一头雾水的娄定远忙伸手扶起和士开,询问他此次到访的原由,和士开未曾答言,先唤进两名貌若天仙的侍女,捧上一挂珠帘,这才淌着眼泪向娄定远哭诉道:他枉受先皇宠信,在朝中辅政多年,自不免开罪于人,本想着此次难逃斧钺加身,多蒙殿下关照,太后、圣上眷念,得以出牧大州,成全了往日夙愿,今日到访,专为赠二婢及珠帘一挂,略表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