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来了,来了!”
身着襦衫的老仆人朝光火鲜明的左府奔入。
正坐在前院的左府主家人,左世贵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收起手中的玩物,唤人道
“快去把东西抬上来!”
“是,老爷!”
“等等……等等,再去把青衣给我唤出来。”左世贵又叫住仆人道。
身旁小仆点头应命匆匆向后院去了,左世贵也提起裳裤,小步朝府门后去。
话说,这边冻了一路的赵志谦提了俩红灯笼带人来到了通亮的左府,但见那石狮子上散着层层白雪外面儿的红光照得一块紫檀木區上用朱笔写着两个锃光瓦亮的“左府二字。
赵志谦看了看,内心一阵鄙夷,吩咐左右在原地等候,自儿亲去启门。
“咚咚咚咚……”赵志谦本轻扣着门锁,却在厚实的大门板上脆得发声。
“快快快……”门后的几个家丁赶紧站成两列,蓝纹孺衫的老管家匆匆上前解开门,只见赵志谦正披着毛毡,向他作揖行礼。
“左主可在家否?”
老仆急忙笑道:“不知守备至此,快快进来进来吧。
赵志谦扫视一圈其身后一堆人,仆人们都正笑看着自己,陡然有些慌乱了,总觉得一丝诡异,后脊发凉。
“我的人都在外面等着,可否让我的几个随从进来歇歇脚?”赵志谦思考了一会儿问。
“当然可以,守备请放心到客房中便是。”
“哦不不不,我还有急事,劳烦你通告一下左庄主,在下有事要与他面...”赵志谦立马推说道。
“赵守备远道而来辛苦啊!”
中院中走出来一人,快步向前朗笑道。
“左庄主,哎呀!“赵志谦正见那微胖身材的人正是左世贵,急忙笑附和道。
二人快步上前相迎,左世贵边领着其人向前,边笑道:
“本备此时造访,可有何事啊?”
“无他事,无他事,只是个十分想念左庄主了,路过便来拜访一番。”
“哦?那便多谢守备怀念了,托守备的福,左家一切安好,前日,我同族几个后生从京师传来,说是得了皇上召令,要入凤阁当差了呢!”左世贵笑道。
“这左公鸡啥意思?莫非我今几个的安排都被他摸清了?抬出这么几个大神来是个意思?”赵志谦如是想道,仍微笑说:
“恭喜左庄主啊,光耀门楣之事也!”
“哪里哪里,大人见笑了,大人不如坐下来与我同饮几杯?”
赵志犹豫间,二人已走到一户前,左世贵推开了窗门,里面已生好了的歌开始鼓瑟弹
忽然,赵志谦像被勾住了云魂魄一般,大脑一片空,那坐中间的比甲红襦女子扫了他一眼,直看得他双腿打抽,耳根冒汗。
“青衣..“赵志谦吞吞吐吐看着那人问,“是你?那女子不回答,只背过身,弹起了曲子,曲子赵志谦熟悉,是《凤求凰》。赵志谦哪里再顶得住,心管不住脚步,提裳而入,在酒桌上坐了下来,凝视着女子倩影。
“赵守备,这是在下专门从江南请来的妓人,曲儿可真好的。一旁的左世贵笑道。
赵志谦只看着眼前人,边笑边吃起桌上花生,完全没有看他。
“那守备慢慢听,听完了咱们再叙?”
赵志谦不耐烦挥一挥袖。左世贵见状便慢步推门离开。把人给我看好了!一定得每人下了,再到厢房。左世贵吩咐把守的两个家丁道。是,老爷!“
却说走赵志谦已听得入迷,不小心咬着了往嘴头塞东西的手指才猛然惊醒四周只他一人和几个妓,他感到一丝不安,但随即又被仙乐风飘飘摄住鼻息。
只听得沉吟放拨插弦中,坐中女子才整理衣裳,抱起胡琴起身。
“公子,好久不见...“蒙面着青箩衫,绿曳撒的女子上前来,弯腿笑道。
赵志谦一直盯着她,数着她一步步上前,心中怦怦跳,面红耳赤,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们退下吧!我与公子有话讲。”众妓便陆陆续续退了下来。
青衣看着面目非红的赵志谦捂嘴抚肚笑了一下,又走到桌上擎来两杯酒,递了一杯与他,赵志谦伸手接过来,半天才问了一句:
“姑娘,你为何在此?”
青衣两条胖眉托在清瘦的素脸上,笑眯眯道:“那公子为何至此啊?”
“上次一别,我便要想建功立业嘛,还是太年轻,只能在此为一小武官罢了。”
“哦..“青衣点点头,
“苏州、秀州起了大疫,嘉兴也危,州官瞒不过上官,大户们逃的逃,逃不了的闔门俱死,这才东走,没想到又遇上了水贼,将我虏到了徽州府一带,辛得左庄主搭救,这才捡回半条命。“
“徽州府离此几百里,左世贵无故去那里干嘛?“赵志谦听的入神,但脑中转得却快,问道。
“这……小女子哪里晓得,或是碰巧吧……”青衣看着他,打了个结道。
“她在骗我?”赵志谦想到,不过随口又问,
“苏、秀乃朝廷税源之地,出了事南都的六部大佬们应有动作吧?”
“有是有,漕督史大人亲自带着卫兵赈灾,请的是留都太医院的六品医官。但这次大度实属旱见。听说是从西洋来的红毛番船上的耗子引来的。现在苏、秀几地已封了府,到处杀耗子,这才稳住了疫情。”青衣缓缓坐了下来喝了盅酒道。
“黑..黑死病..赵志谦脑中忽测过一个念头,唇齿顫微抖起来道。
“公子?你在讲什么?青衣听不懂。
“我曾经在一本医书上听说过一种病,就是由鼠传给人的,一传十,十传百,且疫性极强,几个国家因此从平民到贵勋死绝了。”
“什么这些老鼠有此等危害?”
“哎是啊,哎……“恍忽间,一副白骨遍地,日暮黄昏的人间地狱之境出现在他眼前,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人在乱世,这便是乱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