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谦感其心意已快,遂抛开裙摆,不由自主得跪了下来以头叩地道:“学生何德何能,得大人如此厚爱?请受学生一拜!”
“哎呀!同为圣人之徒奈何如此啊,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去收拾一番,今儿你不在,我听些仆役道,督师正行嘉定一带追击张献忠,虽说不一定是真的,但至少出川应该是快了。你路上乔装打扮一番,武昌到襄阳这一道还是官军的天下,应再无匪寇,你不要乱走应还是没什么大碍。你自个儿好自为之吧!“陈方蕊呼道。
“谢大人!“赵志谦起身,面色红润,表情严肃道:“是!”
“那你下去歇息吧,本县累了,明日你早些上路吧!军情可耽误不可啊!”
“是,大人早先歇息吧,学生退下了.”
“去吧!”陈方蕊挥手笑道,一会儿又接了句:“等等,还有一件事儿,你把我的官牌带上路上也有个门路能攀点关系。还有,你一定要把东西亲自送到督师行辕那里才好,不可马虎。”
“晚生明白,明白。”赵志谦作了一揖。
赵志谦遂退了下来,闭了房门。见天光未暗,趁着日子,前去寻个保卫人,又后悔当初没让赵成和自己一起来,反是不晓得他如今是否按自己的吩咐,把官营打理好可否?他一边想一边朝客栈外走,恍忽间,就不知觉出了城。武昌城大,墙厚城坚,但纵使如此,形成鲜明对此的却是守城的兵户个都是面黄饥瘦、无精打采得蹲在城跺女墙下。同隘口那些被地主权贵们奴役的兵户已没什么区间。这一切赵志谦已经司空见惯,如果说江浙一带卫所的兵户们只是贪婪无厌、不务正业,但好歹还有个人样,那么两广一带战乱频繁的卫所兵就完全没有人样了。他一直想改变这些,整顿军务,但时间一直没给他机会,才当值不到俩月就遭了流贼,又给破了城,威严扫地不说,又没有银钱支撑,他看到这一切只能摇摇头。赵志谦出入城门连个巡查标纪的卒子都没有,他心中感慨“若是贼人来攻,混些人进来,这武昌城又哪里还能守得住啊?果然是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啊!孟子这话没错啊!高墙垒厚不是守器,人心疑聚才是守城利器啊!”赵志谦如是想。
他一路走到武昌城外,便是长江汉水水道,两旁且是一片片塘田,密密麻麻,虽说已是腊月,赵志谦却发现衣衫褴褛的农户们却没有心思在家置办年货,纷纷不约而同地来到他们租种的田坎上看着土地、摸着泥土发呆。
这就引起了赵志谦深思,忽想起了流寇的起因,只因无地可种,无钱交税,隘口的盘剥在陈方蕊的调控下,农民们还勉强可以混两口饭吃,什么尿税、肥税都被他压着,没让一帮皂吏盘剥得了,故老百姓的生活虽说贫困,但也还勉强能维持,惨像并是很明显,加上之前他生在江南一带,偶见些乞儿,人却多是鲜衣怒马、艳服红妆,完全一片承平之态。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时局的危亡,所以才打定主意来前线得份儿功劳。
而他在这来武昌的路上,才知道民生之艰难,大片大片良田不是不能耕作,而是荒草杂生,无人愿耕。他很疑惑,农民为什么不种地,只看着土地发愁?
他走到一个坐在田梗的头发有些花白的农夫面前,那农夫积薪烧着些许开水。
“大爷,您在干嘛呢?“赵志谦用一口学了一年才适应的蹩脚吴语道。
那大爷听了半天也没懂,赵志谦这才换了口不太熟悉的隘口方言,农人才听懂几句,解释道:“烧些白开水解渴。”农夫加了几片枯叶子于火中。
“哦,再过个把月,今年春耕应是要到了哦?”赵志谦笑道。
“春耕?还想球春耕?这税哪里缴得起哦,倒不如舍些颜面,去要饭得强。一年汗水洒了几百斤,连颗米都剩不了,还种球子的地,哎!这他妈的世道!“农夫抱怨道。
“哦?您这一亩地年产得了多少米粮啊?”
“一百三十多斤吧!都算多了。”农夫道。
“啊!才一百三十斤?那,那也值四、五两银子了吧?”
“哼,练饷、辽响啥狗日的饷,什么牲畜、粪屎都要缴税,一饷加一饷就是七八两,我们这祖祖辈辈庄稼汉,哪有多的银两交哦!书生,你们这靠着乡学廪食养着,又没下过地,当然不着急哦!”农夫冷讽了句。
“大爷,您这话就讲得不对了,我们读书人也是关心着社稷百姓吧!”
“百姓?哈哈,算球咯!当官的都以为咱小老百姓傻,不知事,是!朝堂那些勾勾角角咱的确不知道,可这谁收税多,谁收税少我们可知道。当年张居正做宰相裁汰了多少苛捐杂税让咱们用银子缴税,免了这大斗进小斗出的混蛋事。甭说他,就是魏忠贤那阉人收的税也没现在那么催逼哦,你们这些读书人,不知我等庄稼汉辛苦……”语罢农夫迈开腿脚,又摸了把泥巴,闻了闻,然后提着一篮子枯草,走了。赵志谦被甩在一边十分刺眼。
“哎,今年翻了年,这些人不种地,谁来种啊?要吃的没吃的,哎,不反才怪了哦.”赵志谦心中似有似无得对问题有了个答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继续走着他的路,摇摇晃晃许久才回到城中寻来几个镖师,雇了艘福船.开始朝襄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