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岛以来,陈远宏第一次有闲有心情放松,静静地品味下海风里的特区大岛。斯里兰卡马尔代夫如果号称泪滴钻石绿宝石,那海南就可以比做国宝翡翠玉白菜,甚至可以算作大型翡翠盆景了。
暮春海边淡淡的夜色里,海里的航标航船星点游移的灯光,白色的浪花一层层卷来,沙滩上就出现一条条像飞跳着珍珠的哈达,铺开来又次序退去,伴着由远及近,由高到低,节奏明快的海涛拍岸声,微微咸湿的海风拂面,感觉新奇而又惬意。
南方海岛的夜生活是从晚上八九点才开始的,海风吹凉了热岛效应的街市,人们才倾巢而出,滨海大道上吹风散步纳凉,椰树下的大排档、茶档开始热闹,公园里也有咿咿呀呀听不懂的琼剧或是粤剧票友走台。热带海洋性气候,温暖湿润,海洋物产丰富,千年来少有饥荒寒冷的忧患,远离中原也少有动荡战乱,前些年虽不富裕,生活温饱亦是无虞。南方土著们工余就更多悠闲散漫,少了北方人千年来因生活匮乏带来的焦虑和急迫。
建省以来,大陆各路人马大量南下,带来了天南海北的风俗习惯,南北激荡融合,思想行为碰撞,对外对内开放,引进了港台乃至欧美日各种时尚,一时间岛上精华荟萃,风华正茂,靓丽纷呈。
李维方本打算把南海取经团的方劲松宋强和程玉红也一起请来,章薇提醒说:“今天是陈远宏请客,又不是你请客。大家都初来乍到,没有熟悉环境,电话也不好联系。等等吧,不是说五一就聚会么?不急这几天吧。”李维方觉得有道理,也就作罢了。
李维方三人下车在路边游走,海边负氧离子比内地多的多,槟榔棕榈上挂满了彩色藤蔓灯珠,大排档门前灯箱五颜六色,简易大棚上霓虹灯招牌酒幌溢彩流光,映照得天光海水一片明亮,好一个火树银花不夜天。
听海边闲坐的老人们说,还是特区开放好,祖祖辈辈种地出海打鱼,也只能顾上温饱,出海还是拿命讨生活。现在租地参股提供渔船捕捞许可证,只要坐家里收钱就行了,出海种地盖房子,活都是大陆人去干了。再早几年,海域稽查力量不足,覆盖不严密,有些胆大的渔民钻空子,把手表家电走私货物密封,绑在压载舱或是船底夹带上岸。犯罪团伙甚至把汽车切割两半偷运进来,直至猖獗到有从越南走私枪支弹药偷运入境的恶性案件发生,混乱一时。警务海关部门察觉后,封港逐船排查,配备高速快艇,加大海上打击力度,走私之风才被打压下去,风气得以好转。
沿街一路考察过去,章薇选择了一家有几十个圆桌的大棚排挡,人声鼎沸,生意火爆。靠岸边还停了趸船,船上还有一二十桌。还有生意做大的老板,直接买了平板船摆上几十桌,可以开船在海上就餐,歌舞升平,到处盛世繁华气象。
三人选靠海的小桌子坐下,桌子是木板的,椅子凳子都是再生塑料压制的,红色蓝色明快艳丽,一派热烈活跃的生活气息。
服务员送来柠檬水,放上一盘九宫格的调料盒。章薇伸头看了看,有鲜辣椒酱,油盐酱醋,葱姜蒜茉,小青桔,孜然胡椒,应有尽有。服务员让去水族箱那里点菜,一大排上中下三层的玻璃箱,地上大小塑料盆里,满是热带海域虾蟹鱼螺蚌贝,章薇是按照鱼蟹颜值高低,看着顺眼的来点的,不好看的不要,爬虫蛇类的不要,挑来选去,点了扇贝青蟹石斑和基围虾几样,都要求蒜蓉清蒸,只有生蚝要做烧烤的。为了下酒,又要了拌黄瓜炸花生和羊肉串。
李维方嘲笑她:“你吃海鲜,又不是找对象,要找帅气好看的,再说,挑好看的吃,你不更有负疚感么。”
章薇撇着嘴反驳他:“外相不佳,其味必妖。相由心生,好看必好吃。等下事实会证明这一点。”
陈远宏数日来难得松快下来,故意嚷嚷:“明天周六,今晚都不准装孙子认怂,都要喝好,不醉不归啊!”
章薇也是好豪侠之快,坚持晚上都要喝酒,不准再喝鲜榨椰汁芒果汁。三人互相架势补台,气势一度甚是勇猛,挥手招呼啤酒推销员过来拿酒。一身蓝白两色紧身衣超短裙的蓝带姑娘走过来,近前一看,脚下穿的是齐膝白色高筒靴,这高温高湿的去处,想不得香港脚都难。
陈远宏学着刚听来的岭南普通话,捏着嗓子说:“小妹,先来两箱金牌蓝带,一箱冰的,一箱常温的。”又转身对李章二人说:“一人八瓶,多退少补,不醉不归,都不许耍赖,尤其章大侠!要不让店小二再切五斤熟牛肉下酒,可好?”
蓝带姑娘不知他在调侃,实诚地回答:“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有海鲜,没有熟牛肉,要不您换个别的海鲜?”
李章二人齐声说:“别听他的,不要牛肉。小妹,先来一箱,一半冰的,不够再拿。是我买单,他喝多了,说了不算。”
笑谈之中,各色大小冷热盘盏堆叠上来。南海辽阔,海水清澈无污染,海货大多来自西沙以南,海鲜清甜细嫩,绝无北方近海养殖海鲜的饲料土腥烟火气。
三人异地他乡,了无牵挂,心无近忧,适逢良辰美景,椰风海韵,甚是自得快活。不知不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天文地理,明星八卦,酒桌上没个主题,早就开始两瓶两瓶地加酒,一晃从8点多喝到十一点多,地上酒瓶子有三十多了。
陈远宏酒喝得舌头伸不直了,就趁酒气把下午求的签念了一遍:“你们说,鸿飞天外,我来到天涯,舟动无风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有风啊,改革的春风,开放的东风,还有南巡后催人奋进的南风,风行天下呀。”身子歪斜搂着李维方,右手在桌上挥着,摇头晃脑说:“我今天喝的不多啊,不说酒话了,不奉承说实话,你就是我的贵人啊。”
三人都是超量不少,章薇趴在桌上,不能动弹。李维方口齿不清思路混沌地跟蓝带姑娘算账买单,也没法计算,只按单上数字刷卡结账。
二人一左一右,架着章薇摇晃着在来到路边打车,过路的的士司机看到几人醉态,居然空车疾驰而过,拒载他们。无奈来到海边木椅上又坐了十几分钟,等稍微酒醒再说。陈远宏住处就在沿海三路东头,他自告奋勇说没多远就不等的士了,走回去了。说完,陈远宏摇摇晃晃,酒醉心明,顺着沿海三路,居然一路摸索,找到了田师兄的小区,蹑手蹑脚的打开门,进去一看,小吴姐坐在客厅看电视,田师兄公务员薪酬,还没回来。
陈远宏一路吹风,酒醒不少,进屋看到吴姐只好打点精神,跟吴姐一再致歉,表示跟同学聚会回来迟了打扰了。
吴姐倒也没有厌恶之情,只淡淡地问了问面试进展,在哪吃的饭,陈远宏站在过道如实回答,看吴姐不再问话,赶紧躲进客卫,洗漱冲凉,散散酒气,悄悄地溜进房间关门睡觉,不敢出大气儿。
海边李维方喝多尚可维持,章薇就难以招架了,在草地上吐了两回,已是语无伦次。酒后身沉,李维方连拉带拽,好歹拖起章薇路边打车。章微初来乍到,只知单位路名,宿舍是办公室职员带路送去的,居然对地址语焉不详。李维方也不放心这样送她回去,刚刚就职就这样观感不佳,她又说不清门牌号和联系人,深更半夜打扰别人也不合适。李维方一想,反正他那三室一厅目前就住了他一个人,把章微带回去住客房吧,好在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班了,休整好再送她回宿舍。
两人歪歪扭扭打开门,李维方把章微往客房床上一扔,帮着脱掉鞋子,章薇嘴里还在嘟囔:“来,再倒。真热太热了,喝冰的,炸个罍子,咱俩一口闷。”
从冰箱拿瓶矿泉水,看着她喝了一半,就摇摇晃晃走到自己房间,颓然倒下,竟一眠十小时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