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方和陈远宏他们聚会时,总是希望取经团员都能到齐。心里想着在岛上除了同事和合作伙伴,基本没有同学亲朋好友,社交圈子很是狭窄。大家都属于漂浮状态,难以扎根或是不打算扎根,短期内又没有离开的打算。
难得有几个毫无利益瓜葛的朋友,坦诚相待地坐在一起,无拘无束地喝喝酒交交心。物以稀为贵,每次聚会一两个人没来,李维方他们总觉得了空缺了很多。
前几天小聚,李维方想起方劲松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五次聚会来两次,七次吃饭来三次,属于不能积极参加组织活动的团员。
记得上次聚会,方劲松说为了业务联系方便,咬咬牙新配了大哥大,但话费昂贵心疼不已啊。不过方劲松说,手拿大哥大,走遍天下都不怕,除了信号不好的地方,有个大哥大确实方便,不用再找电话回复BB机信息了。
这天几人碰到一起,李维方想起给方劲松打个电话试试,居然没有关机,李维方在座机里问他:“在哪里呢?我们在陈远宏这里喝酒,你可来呀?”
方劲松语气急促地说:“我在茂名疗伤,去不了,等我回去了,你们要专门备个酒席,给我压压惊,最近流年不利,取经路上,我碰到九死一生的险情,不幸中万幸啊。”
李维方章薇听见,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问:“碰到什么事这么夸张,还九死一生?你参加武林大会啦,你是天山派的么?取经路上碰到白骨精还是狐狸精啦?那是好事啊,怎么不幸又怎么万幸啦?快说!”
不料方劲松直接说:“我在这接电话是漫游加长途,话费太贵了。回去你们请我去喝酒再说,我有两个惊险故事说给你们听的,一个我亲身经历,还受了刀伤。另一个是有关智商的故事,是我同事亲身掉坑里。等我回去慢慢道来,不要心急。今天就这样吧,快到一分钟了,挂电话了哈。拜拜!”
说着方劲松就把电话挂了,再拨过去,方劲松不是不接就是直接挂掉,气的李维方大骂:“哎呦这个小气鬼,买的起马配不起鞍,丢人啊,把人家胃口吊起来了,却又挂电话,真是可恶之至啊。下次见面一定要灌酒三杯。”
李维方根据方劲松口气判断,他应是历经艰险,侥幸渡劫,至今还心有余悸。方劲松不愿电话里说,几人无可奈何,只能等他回来,摆桌酒席一聚,方才能解开这迷题,干急无用了。
上岛第二个年末,陈远宏在公司和任经理支持指导下,兴盛温泉度假项目核心启动区内,酒店和首期37栋别墅基本竣工。其实十月中旬别墅结构已验收通过,就可以对外预售了。
公司指示先做好营销策划宣传,蓄客达到一定程度再开盘。根据有效客户信息,任经理初定十一月二十日,阴历十月十八盛大开盘。十月份开始接受预定收取定金。酒店及娱乐场所等设施,计划来年五月准备试营业。
核心启动区可售的别墅只有三十七栋,按均价每平米八千八算,总货值仅有一个亿左右。公司就没有大张旗鼓成立售楼部,现场仅仅做了个看房接待厅,样板房也只做了两套,户型分别为320平米和370平米。
任经理通过公司袁总协调营销部,特别派了一位营销经理两位置业顾问,在兴泰康乐大酒店设置了售楼中心。营销部印刷了上千份楼书和宣传彩页,农场主干道路灯杆设置了广告道旗,一切就绪,静等开盘吉日到。
任经理安排开盘销售期间,美珠和小何做财务和行政后勤支持,武工负责做建筑技术答疑,陈远宏则全面协调内外关系。
现场工程管理由武工牵头,杨工带着监理公司监督,惠泉林一鸣经理负责具体施工推进。任经理还把投发部的雪佛来子弹头面包车,暂借给售楼中心做看房车,兴盛项目的丰田皮卡调至投发部暂用。
整个十月份,陈远宏美珠一大半时间都在公司总部,任经理作为项目总负责,统一协调召集兴盛分公司和营销部,共同讨论销售策略和实施方案,跟进蓄客和开盘准备事宜。
周末陈远宏美珠整天在海大集中上课,平时忙于开盘资料和流程准备,几人小聚的次数就不多。十一月初,开盘前准备基本工作就绪。到了周五,方劲松突然打电话给李维方,说他已回到海口,想约大家一聚,建议地点还定在小洞天。
李维方欣喜异常,马上通知陈章程宋等人,要求务必全员到位,都去听一下方劲松渡劫演义,不得缺席。同时责成宋强负责全程接待和餐饮,并考虑安排川剧等余兴节目。
本次聚会费用由章薇存着的炒房余款中出,专为方劲松压惊办个接风宴。李维方询问美珠对承担费用有无异议,美珠大笑说:“公款出当然没问题。我们都等着听传奇故事呢,呵呵就是我和陈远宏来出都可以。”
最后一致决定,此次隆重聚会的安排和议程:会务费用由李维方等四人承担,方劲松做主题演讲和报告。宋强负责会议场地餐饮安排,程玉红负责内外联络做好记录,并作为演艺嘉宾唱拿手曲目,不得少于三首。特别邀请田师兄和小吴姐作为嘉宾出席,由程玉红负责邀请到位。
聚会的另一项议程是,时近年底,每个人都要做个述职报告,详细汇报本年度个人工作总结和来年计划,规定须由本人做报告,不得代替。经大会审议通过后,形成聚会决议,记录并下发各成员。
下午快六点,李维方等人陆陆续续就来到小洞天,要求宋强亲自掌勺,其他再是名厨料理也是不吃了。田师兄陪客户去了西线考察回来迟,程玉红只能把小吴姐先请到场,田师兄说能赶到就来,不用专门等他了。
程玉红原本打算自己租房,不再打扰田吴二位,住了几个月,倒是感觉和小吴姐刚柔相济,习惯合得来,田师兄又事业为重,天马行空,他也觉得二人家里有个伴更加放心,加之王总柴世明也认为这样互相有个照应,既安全又联络方便,何乐而不为,程玉红渐渐也就打消了独住的念头。
众人在峨眉厅苦等,方劲松六点半多才摇晃着进来,当头就说:“你们来这么早干什么,七点才天黑,大天亮的,坐在这里等饭吃,不干活,你们老板不骂你们?”
李维方客气地说:“来来请坐奉茶,今天我们都是请假专程来看望你的啊。趁现在没上菜没喝酒,你把你的历险记先说了。等会喝多了,你又要杜撰了。”
方劲松嘿嘿笑着:“这个你有所不知,只有喝了点酒,我才能把故事经过说的文采飞扬,引人入胜,听了投入忘我。”
程玉红催促他说:“别绕圈子了,你看桌上黄花菜都凉了,快说吧。”
方劲松端起茶喝了一口,把筷架子当惊堂木在桌上一墩,开口说道:“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上回书说到,我要讲两个故事,一卖一送,今个儿先说我同事如何掉坑里的。”
听到这个,李维方章薇众人齐声断喝:“我们对你同事怎么从坑里爬出来没兴趣,只想听你取经路怎么碰到白骨精,又怎么脱险的。”
方劲松侧着头梗着脖子说:“那不行。我是说书唱戏的,还没到听众点戏的环节呢。”
陈远宏哭笑不得和稀泥:“说吧说吧,我们都听听。要是你说的不精彩,今晚点的酒,你要喝一半。”
方劲松点头说:“还是陈大官人好。我接着说。话说我的同事老艾,文质彬彬,儒雅大方,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有学问的人就比较有自信。一天下班,晚霞初上,老艾在海边闲走,忽见两个民工打扮的人,一身汗水泥土,神色慌张,跟老艾打问附近可有中国人民银行。老艾怜贫惜老,心里一软,就多说一句,老乡现在人民银行是央行了,不办存取款业务了,你们得去工行建行办了。”
方劲松喝了口水,用眼睛扫视一圈,接着说:“那民工凑过来,东张西望神秘地悄声说,老师你不知道,我们在西边老村子工地干活,在一个旧祠堂地基里,挖到个陶罐,罐口用火漆黄蜡几道密封的,一打开盖子,里面有几块布和纸,上面还有字,都快碎掉了,罐子底下有些小金佛金锭手镯银锭,好多个,这破书好像是家谱,你是文化人请你帮看看。”
“老艾好奇心驱使,打开一块快要碎掉的绸布,上书岭南赵氏家训,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后面还有部破烂不堪的族谱,勉强看得出都是赵氏,一世祖为南越王赵佗,后面按序排布,排到明清二十一代赵某某,字都认不出来了。老艾闻着发霉的纸布,对他们说,人民银行早不办黄金业务了,你们去中行问问吧。”
“民工就慌慌张张往东去了。老艾没走几百米,又碰到个包工头模样的人,急着问老艾,请问你可看到两个民工走过去,说要害死人了,那俩家伙在旧祠堂地底下,挖到一罐子金银文物,偷着跑了,现在文物所和公安局派出所找上门,要我追回来,不然我就是破坏文物罪,等着吃官司吧。我招谁惹谁了,这两个挨千刀的。老艾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他呢,包工头就急匆匆地往东追过去了。”
“老艾觉得这事很有趣,也不散步了,掉头跟着包工头往东去看看,这事怎么个了局。包工头走的快,没几分钟就不见了踪影。老艾边走边想,本想看个热闹,看来还是跟丢了。于是百无聊赖,慢慢晃着往东回去了。正走到家门口前面不远中行门口,忽然墙角那两个民工憋着嗓子喊他,老师,你过来有话说。老艾走过去,民工就连连谢他,没有把他二人的行踪告诉包工头,说包工头气恨恨地打车回去了。二人苦着脸说,我们偷跑出来,钱和衣服都没带,饭都没得吃了,到中行来还下班了,也卖不掉了。这样拖下去,身份证都在包工头那扣着呢,肯定跑不掉,抓到我们,这些宝贝只能充公,可惜了,老师我们看你是个善人,我们互相又都不认得,不如我们把这个卖给你,神不知鬼不觉,他们也就查不下去了。你随便给点钱,我们回去就不承认挖到金银财宝,就说罐子里面都是碎砖烂瓦,只用家谱和绸布去交差。老艾只想着岭南南越王赵家族谱,还有他二十一世孙躲避战乱,渡海避居琼海琼山了,认为这个史实可信可以考证。也没多想,看了看那几个金佛金锭手镯,估计有个斤把来重,除去银锭,金子有个六七两,按二百元一克,估计值七八万块,老艾问他们多少钱,二人说按市价起码八九万块钱,我们只求脱手,免去坐牢,你给一半四五万就行了。老艾说我中行工资卡里,大半年的工资提成大概只有三万多,你们看可行。二人一咬牙一跺脚,说你是个好人,没告发我们,中,就三万六图个吉利吧。老艾看到有利可图,正好中行工资卡在身上,怪也要怪老艾办的中行长城卡是钻石金卡,每日提现最高限额是五万,老艾就分几次在提款机上提出三万六给了民工,然后双方约定不再见面,碰到打死都要说不认识没见过,都要坚贞不屈。之后三人就各自消失在茫茫人海和清朗明月下的海边夜色里了。”
方劲松最后总结说:“老艾至今还把这几个小佛像供在木橱柜里,一般人来都不会告诉他,老艾还有这么些宝贝在家里呢。”
众人看着眉飞色舞口沫横飞的方劲松说:“这个骗局太老套了吧,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这并没有惊人之处呀,这个故事不算,不及格,罚酒三杯,还是直接说你自己的故事吧!”
方劲松颇不以为然,斜着眼说:“这是多么深刻的警世教训啊,你们怎么毫无触动,做壁上观呢,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掉林妹妹更不可能,不贪就不会上当,你们怎么一点同理心同情心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