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架之间,徐鸣远渐渐平静下来,就像上次来这里一样,徐鸣远把它称作图书馆结界,只要走到这个结界里面,内心的杂音就会暂时被屏蔽,一切有关成绩、考试、学习、作业的烦扰会被隔离在结界外。
徐鸣远先在杂志区转了转,这里保存着各种各样的中文杂志,小说、微小说、诗歌。徐鸣远随意翻阅了一本诗歌的杂志,觉得杂志里面的诗歌实在无聊。他之前并不是诗歌爱好者,现代诗歌的作者也只听说过寥寥数人,至于杂志里发表出来的诗歌,没有一首是他能入眼的。
徐鸣远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在中国文学区转来转去,彼时图书馆还没有电子查询系统,只能一个书架一个书架找寻自己想读的书,更多时候这是一个随机寻宝的过程。终于,徐鸣远在D3的架子上找到了诗集,顾城、北岛、海子,都是他仅仅所知的几个诗人,他的手先是放在顾城的书上,而后掠过北岛,抽出海子的诗。
一本五百页厚的诗集,很难想象海子是个多么多产的诗人,他翻开扉页,看到海子的生平,1964~1989,他先是算了算海子死去时的年龄,25岁,对于徐鸣远,这还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年纪,他再次算了算如果海子没有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现在是几岁—47岁,他无法想象这个横死在铁路上的诗人活到巨变的今天会写下什么诗歌。
这个在25岁死于痛苦的诗人让徐鸣远迫不及待想读完他所有的诗,他深信作品就是作者,海子的诗是他向世界解剖自己的手术刀,他将自己平展在历史滚滚的河流中,尽管他只活了25年,但他的意义超过了大多数人,现在轮到徐鸣远窥视他的人生了。
拿到海子的诗之后,他心满意足地来到韩婕这里,徐鸣远不知道韩婕刚才有没有发现自己没记起她名字的窘事,其实韩婕早就在忙碌的工作中忘了这茬事,甚至她看到徐鸣远才恍然大悟般想起他还在图书馆里。
“这次决定借书了?”如果按照往常,韩婕只会默不作声快速把借书卡抽出来,扫描之后还递给借书的同学,不过这时候,韩婕心想面对认识的朋友,还是寒暄两句比较合适。
“是啊,不过就借一本,给。”徐鸣远在递书的时候,惊喜地发现韩婕的胸牌,上面写着“韩婕”两字,旁边还有一张不知什么时候拍的孩子气十足的韩婕的证件照。这让他忍俊不禁。
韩婕并没有发现他在偷笑自己幼稚的证件照,只是快速扫描完借书卡,把手记卡拿出来,将书递回徐鸣远,并且用食指指着记录表上,说,“给,不要忘了在这个卡上写下名字。”
徐鸣远说:“现在还要手写借书记录吗?”
“不用了,但是很浪漫不是吗?像情书里那样。”
那时候徐鸣远并不知道韩婕在说岩井俊二的电影情书,还以为在说表白的情书,但是情书里也不用写自己的名字啊?情书的双方不应该都知道彼此是谁吗?除非是匿名情书。
思绪飞到千百里外的徐鸣远向韩婕道谢之后,回到教室。他还是决定像韩婕说的那样,留下自己的姓名。借书卡从2006年开始就有记录,再早的可能由于记不下已经留档保存了吧,看着前辈们留下的字迹,确实有些浪漫的感觉。徐鸣远惊讶地发现,借读卡最后的一条赫然写着韩婕的名字,归还日期刚好就是今天。世事就是这么巧,他刚好拿了一本韩婕刚借过的书,也许这本书刚被韩婕整理回D3书架,就被徐鸣远拿起来递给韩婕。这各中的巧合让他感到眩晕,像是一场命运漩涡的旋转不可置否地卷入了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