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丹阳子以雷霆之势击杀北阁孙长老后,带着众人准备迅速离了襄阳,震慑北阁的目的已然达到,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襄阳以身犯险,一城的得失早已不看在南庄北阁的眼里,这些年武林各大门派都有自己的势力划分,轻易不会涉足其他人的领地,卧龙庄也怕北阁报复,因此匆匆将势力暗中撤回,日后从长计议。
丹阳子抚了抚胡须,甚为满意,襄阳之行,不但斩杀北阁长老,还为南庄暂时拉拢住两个“可造”之才,此行有意带上李温侯就是让北阁看到二人,即便二人将来不加入南庄,也必跟北阁势同水火。
李温侯如何看不出丹阳子的小算盘,无奈丹阳子武功太高,暂时不宜为敌,二来,李温侯此前游历大江南北,就是为了寻找给星河脱胎换骨的方法,眼看希望在前,李温侯不想放弃,明知是个陷阱,李温侯仍想为星河一试,李温侯和星河虽无血缘之亲,但更胜似亲人。
因此丹阳子此时信心满满,也不强迫二人一同随行,倒是表现的落落大方,“老朽即将回江南了,这枚梅花令你二人拿着,执此令牌,可向我南庄三十六分舵求助,到时候老朽在卧龙庄恭候二位大驾,届时为这位小友医治身体,定能让小友脱胎换骨,形如再造。”
“那如此,便有劳前辈了,我与星河还有要事北上,待我等事情完成,自当南下,拜访前辈。”李温侯不卑不亢的接过梅花令,一枚精致的玉简里绣着一个“丹”字。
“哈哈,如此甚好,老夫甚是满意,小娃娃,你回去问问你师父,知道我丹阳子的大名吗,让他把这弟子让与老朽,老朽自当上门拜谢,哈哈哈哈……”丹阳子说罢,纵身一跃,消失在亭台楼阁之间。
李温侯望着丹阳子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此人武功极高,在南庄想必位高权重,北阁与南庄斗得难解难分,以此看来,北阁定然也是高手云集,此番骑虎难下,真是一入江湖岁月催,不胜人间一场醉,前路漫漫,不知路在何方。
丹阳子身边一个武士说道:“师父,您把这么贵重的'丹’字令给他,不怕他泄露出去吗?“
丹阳子一摆手,“哈哈,你还得好好磨练心性,这一枚丹字令,他日后自会知道分量,此子修为心性,当今武林,年轻一辈中无人能出其右,若我一味算计,倒是有失身份,不若就此结好,恩威并施,才显我卧龙庄格局之大。此子将来必定成就非凡呐,为师看人一向很准。”
待丹阳子走的远了,星河对李温侯说道:“何必如此呢,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的身体,但你不屑江湖功名利禄,何必要卷入这场浑水。”
“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李温侯低头踱了几步,自己虽在年轻翘楚之间可以算的上一个高手,但是实力也就介于南庄北阁的四星、五星之间,更不用说丹阳子这种老怪,哪怕是孙清这种位于地榜的长老,都能随意抹杀,看来前面的路还有很久呢,而且越往上走,越感觉到为星河医治的紧迫感,在寻常高手面前,星河还能一战,在这些内力深厚的老怪面前,星河简直不堪一击。自己行走江湖危险,这怕这样下去,早晚连累星河。
时值晌午,李温侯和星河寻了处大点的客栈,找了个桌,坐了下来。
“客观,要点什么?”小二搭着条毛巾,赶忙跑来倒茶。
“来一盘清蒸鲤鱼,再来一壶花雕,上两个小菜。”李温侯坐定,也不着急赶路,南庄北阁一个刚刚撤离了襄阳,一个高手尽数折在了襄阳,想必此时漩涡的中心才最安静,襄阳暂时反而是最安全的,两方势力应该暂时都不会涉足襄阳。而客栈,恰恰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
“哎,我听说襄阳金牛帮帮主柳无非死了?”一个瘦猴一般的剑客对着周围的人说道,这一下,哗的围上来一帮人,打听这襄阳第一大案。
“我也听说了,瘦猴儿说得没错,我听说死了不少人呐,金牛帮内能当家的都死了。”众人议论纷纷,在襄阳这个地方,还是第一发生这种灭门惨案。
“我听说金牛帮还没等仇家寻仇,自己就散了,能说上话的,都在地上躺着呢,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一夜之间就被灭了门。”
“我怎么还听说,跟金牛帮一起被灭门的,还有一行人,神神秘秘的,很快被人收拾走了,也不知道是哪门哪派的。这江湖啊,乱的很呐……”
众人还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一个乞丐模样的老头儿,从一楼上来,衣衫褴褛,胡子拉碴,上来后是东瞅瞅,西瞧瞧,样子很是滑稽。在座的酒客,一看来了个叫花子,直接就给撵走了,李温侯瞧得这乞丐到很有趣,脸皮厚的很,完全没在意没人撵来撵去,眼珠子贼溜溜的在酒桌上乱转,忽然似乎是闻到了李温侯这边花雕的酒香,直直的朝这边走来。
这老头来到李温侯对面坐下,忽然又变得腼腆起来,盯着酒壶望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李温侯也觉得有趣,便唤小二,添副碗筷。
小二拿着碗筷来一看,一皱眉,对着乞丐说道:“我说你这叫花子怎么这样,不是不让你来蹭吃蹭喝吗,你每次都是饭点来,我们还做不做生意了。”
叫花子白了小二一眼,也不做声,似乎是习以为常了。
李温侯示意小二放下碗筷,小二不情愿的放在了乞丐面前,乞丐一拱手,也不答谢,嘿嘿一笑,伸手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饮完还砸了咂嘴,仿佛回味无穷。
乞丐陶醉了一会,又斟满一杯,这次仔细闻了闻,楠楠自语道:“可惜,年份少了点,差点意思。”说罢,又是一饮而尽。
接着乞丐又倒出第三杯,细细一品,夹了两粒花生,又一饮而尽,才放下酒杯,对着李温侯说道:“痛快,痛快。感谢少侠赠酒,嘿嘿。”
李温侯笑道:“哪里,只不过是添副碗筷,莫放在心上。”
“嗯,你这娃娃大气,不像他们,老头子和你脾气对得很呐。”
李温侯也哈哈一笑,也端起酒杯,和这“叫花子”对饮一杯。
“小二,再来一壶。”这老头也不客气,索性一只脚踩着长凳,把杯子换成了小碗,又要了一壶酒。
李温侯苦笑,只是若有若无的感觉,这个乞丐虽然之前被撵来撵去,但其实似乎是直奔他而来,只是不知此人是何目的。
“小家伙,不用猜了,老乞儿就是找你的。”似乎是察觉到了李温侯的心思一般,老乞丐也没抬头,一边夹了一口菜,一边又呷了一口酒,甚是陶醉,赛过神仙。
“你小子倒是好身手,心思也缜密,杀了襄阳七刀,还敢在这闲逛。”
“啪嗒”李温侯筷子惊掉在桌上,然后一阵头大,这在江边杀了襄阳七刀,是有多少人看到了?难道江湖小报给报道了?还是他李温侯脑袋顶上顶着七个大字”襄阳七刀是我杀的“,这满世界的人怎么仿佛都知道襄阳七刀是他和星河杀的?
“前辈既然到此,想必是有事找小子了。”李温侯索性承认,对方既然看到了,不管是敌是友,狡辩自然豪无意义。
“看你小子为民除害的份上,老头子来救你一命。”老乞丐又斟了一杯酒,“喝了你请的酒,自然不好意思再让你白白送命了,老叫花子来提醒你几句。”
“前辈请讲。”李温侯暗舒一口气,看来不是金牛帮来寻仇的。
“老头子本来早想来提醒你的,可是你后来遇到的那个老头武功太高,老朽不敢离得太近,此人定是天榜的江湖老怪。”老乞丐低头想了一会,“他们都身着梅花装,定然是南庄的高手,南庄里能入的了天榜的高手,男的里边,除了庄主魏无羡,管院长老段正晁,应该就是丹阳子了,魏无羡正值壮年,段正晁还年轻了点,想必那老头就是丹阳子了吧,果然名不虚传。”
“前辈神算。”李温侯也不隐瞒,看来眼前之人也不简单,武功虽不见得像丹阳子一般,但是江湖阅历,怕是不比丹阳子差,而且对方似乎并无恶意。
“哼,算你诚实。”老者又拿起一把花生米,边吃边说,一点也没有前辈“风范”。“南庄伏击的是北阁的高手吧,南北之争,这几年渐趋激烈,这么大的动作,定然是南庄以雷霆手段在警告北阁,只是你这小娃娃,怎么这么不开窍,我看你似乎也不是南庄之人,领口也未绣着梅花,你这跟着南庄一露面,北阁定然把你当南庄之人,只怕此时,你已被北阁通缉,不知道多少高手想取你性命呐。”
“哎,一言难尽。”李温侯一声叹息,自己何尝不知,被丹阳子暗中算计。
“老头子我都看见了,更别说北阁的人了,我劝你趁早南下,还能留得性命,你怀里的重宝,保得了你一时,可保不住你一世。”老乞丐吃饱喝足,把手搭在踩在凳子的腿上,另一只手在剔着牙,得意洋洋。
李温侯大惊失色,怀中的面具他可不曾示人,这老头怎么知道的。
“不用害怕,大牛告诉我的,我见那娃娃可怜,便收他做了徒弟,老头子可是很挑的,这娃娃重情重义,你要不是救了这娃娃,老头子才没那闲心来提醒你呢。”
李温侯听罢,恍然大悟,原来是之前被襄阳七刀追杀的大牛,被眼前的老者收为了徒弟,“大牛还好吧?”李温侯问道。
“嗯,恢复的不错,你这丹药也不错哇,什么时候给老头子整两颗那方面的丹药,嘿嘿,我再去春香楼找小翠的时候,嘿嘿……”老头子一脸猥琐。
李温侯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无赖的老顽童,很是诧异,江湖上活的如此随性之人,还真是少见。
“老头子名号司徒摘星,没别的本事,会吃会喝会一招妙手空空,你那面具我都看过了。”
李温侯大惊,一摸面具还在,不禁疑惑。
“我给放回去了,老头子又不要,拿来看看。”说完,老乞丐丢过来一瓶丹药,正是李温侯自制的丹药,“这药还你,没个球用,又不能去找小翠。”老者吧嗒了两下嘴。
李温侯大惊失色,丝毫不曾察觉,自己的面具和丹药都被眼前这个老头拿走了,更令人震惊的是,对方给还回来,自己都毫无察觉!
“前辈,受教了!”李温侯赶忙起来鞠了一躬。此人武功不见得多高,但这一手妙手空空,恐怕江湖无人能出其右。所谓一招鲜,吃遍天便是如此了。
“嗯。”老乞丐很满意李温侯的表现,很享受这被人崇拜的感觉,“别人见我老头子,躲都躲不及,你倒还给我鞠了一躬。”
“学无长幼,达者为师。老前辈在自己的领域,就是宗师。”李温侯不急不慢的说道,一直以来,李温侯都认为,茫茫江湖,其实不仅仅是武功,其他方面,有大成者就是宗师。
“说得好,还是你小子有文化,老头子就是世人眼里的邪魔外道,但老头子一不盗取穷人钱财,二不盗取赈灾银两,三不盗取边关饷银,拿的都是地主老财那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都散给穷人了,老头子问心无愧。”老乞丐一改吊儿郎当的形象,说得慷慨激昂。
“小娃娃,老朽司空摘星,创有摘星阁,遍布大江南北,你可能没听说过,凡是有事,就可到当地城隍庙外,围墙东侧,用木炭画一只小鸟,老朽的门人看到,自会帮你,别的帮不了,帮你探囊取物还是手到擒来的。另外听说北阁已开始暗中调查你俩,你俩最好少在北阁的地盘抛头露面,江湖险恶啊,老朽还想找你这个小娃娃喝酒呢,可不要栽在北阁手里咯。”
“多谢前辈!”李温侯一鞠躬,再起身,面前已空空如也。
“小娃娃,叫什么名字?”空中传来一声询问。
“一介布衣,李温侯。”
“哈哈,好,李老弟,中秋时老朽再来找你喝酒。”声音渐渐弥散,老者已走得远了,李温侯还呆呆愣在原地,这两天的遭遇如梦如幻,荆襄之地,卧虎藏龙,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