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侄三人到大城车站广场已经是天明时分,姑姑牵着姐姐的手走在前面,而嵋湖拎着两个大包跟在后面,
“走吧,到对面坐公交。”
大城的气温明显比小城的气温高的多,要是跟京城比起来,那就更高了。姐姐一边跟着姑姑往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点走,一边解她的大花袄,并且嘴里还不停的嘟囔道:“真热呀,这还不到夏天就这么热,那要是到了夏天还不热死人?”
姑姑一巴掌打掉她解扣的手,责怪道:“大姑娘家没一点样,你还当是在乡下呀?忍着,再热也不能跟在地里那样脱衣裳,最多也就是出点汗,有什么大不了的。”
嵋湖在后面嘿嘿只笑,他觉得要是让姐姐跟姑姑一起生活的话,肯定会憋屈死,说不定哪天就会爆发世界大战。
”还有你,明知道要来大城也不知道换身衣裳,就那么随随便便的穿着一身破棉衣,一身土的掉渣。“好吧,这完全是无妄之灾,受牵连了。
嵋湖紧赶两步,与姑姑并排走在一起,然后小声的问姑姑道:“姑姑,我怎么感觉你这两天情绪不对呢?动不动就发脾气,这可不好,影响脸上的皮肤。”
姑姑放慢了脚步,她瞧着嵋湖问道:“你这个不出名的名医又有了什么新发现?是不是看你姑姑什么也不懂、想糊弄你姑姑的,什么发脾气影响脸上的皮肤?这是你胡扯的对不对?”嵋湖马上否认,并正色的说道:“没听人说吗,‘笑一笑、少一少’,意思就是人高兴了就会显得年轻,皮肤在情绪的影响下会血气充盈,出现容光焕发的现象,所以经常如此就会让皮肤细胞保持活性,会让皮肤细腻有光彩,这就是心情与容貌的关系。”有胡扯嫌疑,但也合乎道理,更兼有以其矛攻其盾的说处。
姑姑不傻,只是她说不过精通中医的侄儿,因而她白了一眼嵋湖,说道:“懒得搭理你。”说完,拉着姐姐加快脚步向对面的站点走去。
有效果,虽说姑姑还在绷着脸,但嵋湖能感觉姑姑已经不在醋意十足了,至少,暂时是不会再找事了。
经过一番公交换公交的折腾,当东方的太阳升起时,姑侄仨来到了爷爷的家,也是他们的家。
“你们...”他们三个进到小院时,被身穿围裙的阿姨拦住了去路,当她再一细看走在前面的姑姑时,惊喜的呼叫出来,“你,你是小菳?”然后丢掉手中青菜,上前抱住了姑姑,口中喃喃道:“多少年了,终于回来了、又见面了。”姑姑先是讶异,当听到那句“小菳”时,猛然想起了这是谁,“你是春兰姐?”“是,是,就是我。”春兰姐涕不成声。
春兰是爷爷家的保姆,也是姑姑从小的玩伴,她是爷爷曾经房东的女儿,自小就跟爷爷、奶奶、爸爸、叔叔他们熟识,平时跟姑姑就是姊妹关系,爷爷和奶奶来到大城工作后,由于工作忙,没有在家照着叔叔和姑姑,就专门去曾经的村子把年龄稍微大一些的春兰给接了过来,一是洗洗涮涮干一些零碎活,一是也算知恩图报,把春兰从山村里捞出来给一个好的出路。
“春兰姐,你后来还是回去了吗?”在心情稍微平息一些后,姑姑关心的问道。
春兰哎了一声,说道:“不回去能去哪,守着地头还能挣点工分、分点吃的,要是在外面就算饿不死也要被当作流窜犯抓起来。”说完,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不说话的嵋湖姐弟俩,问道:“这是大哥的儿子和女儿吧,真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然后又叹息一声说道:“诶,真是老了呀,孩子们都长这么大了,不想老也不行呀。”姑姑扯了一个她的胳膊说:“说什么呢,你总共才多大,还没待呢,怎么就老了呢?还是省省吧,好好的活着就行。”
”走,走,快上屋里坐,我叔去外面转悠去了,一会就回来。我先给你们做饭。“
说话不及,爷爷就从院门外走了进来,他一看到姑侄三人,就哈哈的高兴起来,“我说今天我怎么走到哪都能听到喜鹊叫,原来是我大闺女和孙子、孙女回来了。”说完,张着臂、踉跄的急赶几步,揽住了嵋湖和姐姐的肩头。当低头看到嵋湖提的两个大包时,爷爷哟了一声,说道:“这会带得好东西更多了吧,这可好,一定能让志新过赢了。”
姑姑对老爸的说法很不赞同,她抢白道:“这是你孙子、孙女孝敬你的,你怎么能这样呢?”老爷子在一阵大笑后,“一样,一样。走走走,咱到屋里说话去。”“真偏心!啥都想着他的小孙子。”姑姑小声的咕唧了一声,也是无可奈何。
老爷子把嵋湖和燕茹一左一右的拉到自己身边坐好,指了指放在墙边的两个大包说道:“这会又带茶叶了吧,要是再不送来,爷爷可就要断顿了。”然后,又转身看向燕茹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过这件事也算是有了个教训,以后再上哪、办什么事一定要量力而行,且不可只凭自己的想法,冒冒失失的搞那些危险的事,一旦失误就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灾祸。姑娘家还是稳当一些的好,不能跟男孩子一样七搞八搞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爸!”“爷爷!”爷爷一下得罪两个人,他的话实在是不中听,大有重男轻女的倾向。
嵋湖在边起没有任何表示,他清楚的知道爷爷这是一种表示亲呢的方式,并不定代表他心中的所思所想,安全是高兴之余的亲情表达。
嵋湖的神识扫进了书房,“看”到了摆在老式书桌上的那个石盒,石盒空空如野,没有一丝茶叶的影子,也不知爷爷已经断顿多长时间了。
“爸,我们这才走多长时间,怎么留下的茶叶就要喝完了?”姑姑并不知道老爸已经喝完了,她还想着可能剩下的不多了呢。说完这句,她又猜测的说道:“是我小哥又来打饥荒来了吧,就知道,只要你有点好东西他就会想方设法的来磨蹭,直到东西都被他弄完了,这才会死心。”
老爷子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指着姑姑说道:“你呀,啥事都往你小哥头上按,这会你还真是冤枉你小哥了,这茶叶他是一点也没沾,最多就是陪着我喝一回,怎么能是他的事呢?”姑姑有些不解了,她抢过话头问道:“那是怎么回事,我们走时可没少给你留呀。”
不知想到了什么,老爷子有点说不出口,看了一眼嵋湖后,糊弄道:“共产,共产。”“那酒呢,是不是也共产了?”姑姑想的更多,不是她小气、舍不得好东西,而是那些好东西都是用来给老爸补身体的,她还真不想应爸爸的大方耽误了他自己身体的恢复。
老爷爷又尴尬的笑笑,继续“共产”了两句。
“诶,真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明明已经告诉你那些都是给你调理身体的,这可好,尽耽误事。”发完感慨,姑姑又问道:“那些叔叔和伯伯也都恢复工作了吗?”
这一问,一下把老爷子从尴尬境地扯了出来,“你那些叔叔伯伯,...”忽然他停了下来,看看了左右的嵋湖和燕茹后,接着说道:“这话有点长,等以后再说吧。”转过脸对燕茹说道:“燕茹,你这次来就多住一段时间,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就在大城陪爷爷吧。”
长时间没见,燕茹还是对爷爷比较生疏的,活泼如她的她,此时显得文文静静,有失平时的风采。
“我这次来是来上学的,弟弟要把我送到中医学院跟胡爷爷学中医。”说完,燕茹隔着爷爷侧身看了一眼嵋湖。
老爷子先是看着燕茹,沉思片刻,又转过脸看向嵋湖。没说话!
姑姑插嘴道:“我看让燕茹学中医就挺好,一方面也算找到了一个正常职业,一方面又能在大城照顾你,等学成毕业了,就安排到大城,随时可以帮你调理调理。”
爷爷没接姑姑的话茬,他对嵋湖说道:“你打算去找胡怡轩走后门的吧,这样算不算违犯纪律?”话说的有点严肃,让一旁的姑姑和燕茹也有点紧张起来。
嵋湖一脸的不解,他看着爷爷问道:“什么走后门,什么违犯纪律?“
爷爷说:“你这样不能过正常招生就私下里放学院塞学生,这不算走后门、不算违犯纪律?”
嵋湖点点头,然后说了一句:“目的何在?”
一下把老爷子给问懵了。
多义的问话,就连对他很是了解的姑姑也不知所以,她代老父亲问道:“什么目的?谁的目的?”
“社会的目的、大学的目的、纪律的目的、我的目的,以及胡爷爷的目的等等,就是这些。”说到这里,嵋湖似乎陷入了一种飘渺的思绪之中,停下话语的他,思想忽然逸散开来,有明悟、有迷茫,一时连他也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一看他的状态,姑姑长叹一声,“诶!从小都时不时迷糊,这会又迷糊上了,还真是时候。”
不得不说,姑姑还真是太了解他,此时的他真的很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