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京府尹的带着宣帝怒气与自身惶恐的命令已经递到了王捕头手里,他在信函里说已经下令封锁了城门,重点排查每一个进出城的可疑人物。
楼传山道:“昨天夜里家眷大多是在自己房里,都有仆人侍女互证,似乎没有什么问题。除了黄侍郎之女黄璇,她说屋子里闷,去后院乘凉了。”
“她一个人?”
“原本后院也有侍卫守着,但黄小姐想一个人静静,嫌人多,就把后院的侍卫全撤走了,只留下贴身侍女杏儿伺候。”
王捕头踱了几步。这番说辞,在这个时间点上有些可疑了。他继续问道:“那,她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可疑的东西,声响什么的?”
楼传山摇了摇头,道:“没有,她说那日她一直到夜深露重才回房,期间后院都只有她和杏儿,没听到动静。”
顾长安补充道:“杏儿那边也是一样的说辞。”
要么真是巧合,要么就是黄小姐与杏儿串通了口供。这算是一个疑点,可以作为突破口,可眼下需要得到更多信息。他让楼传山多注意些黄璇,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立马向他汇报。
王捕头又问顾长安道:“那日,可有人进出过黄侍郎的书房?”
顾长安点点头,他就等着向王捕头汇报消息呢:“是。据门口的小厮说,有一个书生来拜访过黄侍郎,但是天微暗时便走了,还是黄侍郎亲自送到大门口的。,昨日门口站岗的小厮都看见了。他们还说,黄侍郎当时醉得不轻,边送他边说下次还要继续与他聊江州的风土人情。”
“那个人是谁?”
一直站在后头的管家听了,上前来搭话道:“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姓柳,老爷向来称他为柳先生。那人时不时会在东市街头卖丹青,老爷也就是月前买了他一幅丹青,才与他结识的。”
管家指一指书房西侧的一幅画,把捕快们带过去道:“就是这幅了。”
那幅画上是两只鹿。一只大鹿在中箭倒在地上,而旁边一只小鹿双眼含泪,在为它舔舐伤口。然后就是大片的留白。也许射箭的猎户就在不远处,可小鹿仍旧不离不弃,精良的画工让这幅画更加引人侧忍。
看完画,仍是没有头绪,王捕头问还有没有别人出入过书房。顾长安回道:“没有了,之后黄侍郎就一个人待在书房里。”
这个案子确实难办,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官员府邸行凶,事后还能全身而退,此人必定是武艺高强之人。这样的人,如果没有目击者,如何能抓得住呢。
王捕头揉了揉太阳穴,道:“所以最后一个接触黄侍郎的是那位柳先生吧。先去把他请来吧,你们知道他在哪吗?”
管家道说,黄侍郎有时会邀柳先生来府上一叙,一般是派某个小厮去的。唤来小厮,报出了个地址,在京城郊外。
因城门已被封锁,王捕头便派顾长安带着他的令牌出城去问柳先生话。走前,王捕头叮嘱了一句,不要声张。
那小厮儿是个话多的,平日里对着高官不敢说话,对顾长安倒是不见外,就是顾长安不搭理他,他也能自顾自说了一路,只是都是与案件无关的闲话。
“……这事吓人哪,您说谁见过这种事,底下的人都传,这个宅子闹鬼呢。您别不信——别的不说,咱们小姐原来多活泼的一人呐,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还老是突然就站着发呆——魔障啦……哎,到了,就是前边。”
与京城的繁华不同,这里看起来很清贫,看来不管是哪里的郊外,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
这里很多是务农的人家,房与房之间离得很开,但这并不说明他们这些人不亲近。相反,这里的邻里间熟悉得像是一家人,谁家若是出点什么八卦,不到一个时辰这里的人就全都能知道。
显然,这里不常有官吏出没,也不常有像小厮儿这么穿着讲究的人,即使他只是个小厮儿,穿的也只是小厮儿的衣服。他们的服饰过于显眼了,以至于一路上都有人在看他们。
沿着一条歪七扭八的路,顺着小厮儿的手指看过去,就看到了柳先生的家门,也是这里能一眼看到的一家。
一个普普通通的瓦房,因为一个人居住而略显简陋,但是整洁。四周种了些植物,可以吃的和可以观赏的。这里的主人显然很懂得园艺,因为他将这块地方用植物装饰得很好,是让人赏心悦目的程度。
一个男人蹲在门口的花圃,用一柄小铲子正在掘土,身边有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不知道能种出什么来的种子。他面前是几株形状怪异的花,粉粉白白的呈漏斗状的花,顾长安在京城和凌州都没见过这种花。
顾长安上前抱了抱拳,道:“是柳先生吗?”
柳先生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身来看向顾长安。逆着光,他看不清来人是谁,但对面已经认出了他。
“柳兄?”
原来柳先生正是柳筠。两人都没想到,不过几个时辰就又见面了。
“顾兄,你怎么来了?”柳筠站起来,这时他看到了在顾长安身后的小厮儿,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好几次,似乎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会一起来。
顾长安道:“柳兄,你可认识黄立黄侍郎?”
柳筠道:“认识。黄大人曾买过我的画,对我十分赏识。因我们都是江州出身,所以有时会邀我去府上相谈。”
柳筠迟疑地看了一眼小厮儿。每次黄侍郎邀他都是这位小厮儿带的话,他是认得的。原本话多的小厮儿此刻却是一言不发,这加深了柳筠的疑虑,他将目光转回顾长安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长安回应道:“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个案子需要黄侍郎配合,但是昨天他似乎是喝了不少酒,记不清了。黄侍郎说昨日与你在一起,我们就来问你。”
小厮儿:“对对。是这样的。”
柳筠这才打消了疑虑。
顾长安道:“所以你昨天什么时候去拜访了黄侍郎?可以与我说说吗,要说的细一些。”
柳筠笑道:“当然可以。不过这事说来话长了,要不二位进来坐着说话吧。”他将小铲子小锄头堆到一边,将顾长安与小厮迎进了屋里,给他们泡了两杯茶。
然后他便娓娓道来。
昨日,柳筠在西市一处旧货摊淘到了一副张云卷的真迹,他便呈上与黄侍郎一同观赏。没想到黄侍郎一见这幅画便十分喜欢,想让柳筠割爱。当然,顾及到柳筠的经济情况,他愿意出个合理的大价钱。
不过柳筠拒绝了黄侍郎的提案,他直接把画送给了黄侍郎,令黄侍郎十分感动,命人打来好几坛美酒,与柳筠共饮赏画。
顾长安打断道:“可是那铸件图?”
柳筠道:“正是。”
顾长安回忆了一下,道:“那幅画我看见了,怪得很。”
柳筠笑道:“这是因为顾兄不知其意。那画上画的是干将莫邪的故事,顾兄可听过干将莫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