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把酒往喉咙里一倒,咂咂嘴鄙夷地道:“这酒一点也不烈,就适合你这种软绵绵的男人喝。”
劝不住,也不想劝,叶泽没再多说,毕竟这酒度数不高喝一些也无碍,只是有碍观瞻罢了。
给自己倒上,叶泽举杯,苏瑶见状也作豪迈状,使劲碰了下一口喝完,然后俯身喊了一声:“小二!恁的没有眼色,还不快给我上副碗筷!”
小二看了一眼账房,见先生没什么反应,便乖乖拿了碗筷上去。
“你这一去,真就不回来了?”苏瑶夹了口鱼肉放进嘴里。
“我自然想回来,只是怕形势不许。”
“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我姐姐不开心!”
“总要学会承担甚至改变,人不可能一辈子都顺风顺水万事如意的。”叶泽闷声道。
“什么狗屁道理!”苏瑶一拍桌子道:“你我年纪相仿,怎地还没我想的明白。”
“我只知道想要的就要立刻拿到手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苏瑶盯着叶泽的眼睛咄咄逼人。
“多少年前我也和你一样!”叶泽面无表情地道。
“可事实教会我很多,有些东西,仅靠意志是不会改变的!”
“你还小,再长大一些再多经历一下就明白了。”
“我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上了这条路我就不能有弱点,在我能力足够之前,我也不会允许自己有弱点!即使有,我也会让它变得没有,心如磐石,无欲则刚。”
苏燕不知何时也跑来了酒楼,站在楼梯上却没出去,只躲在一旁的帘子后静静地听着两人谈话。
“都言我聪明,可我真的只算是个清醒人,不算是个聪明人。”叶泽苦笑着道。
“我也会犯错,也有伤心难过的时候,我和你们一样,甚至不如你们。”
“我是一个被抛弃的人。”
“没人要我了,这也许就是我的命吧。”
初时还是两人对话,渐渐就成了叶泽一人自言自语,苏瑶歪着头完全跟不上叶泽的思路,也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只静静倾听着叶泽满腹的苦恼。
叶泽一人絮絮叨叨了很久,想把自己一肚子的话都说出来,可看着眼前和自己一般大的苏瑶又提不起任何兴趣,忽地停了下来。
见叶泽不说话了,苏瑶舔了舔筷子道:“其实你是个很不错的人,虽有时颇不识理法,但能明显感觉到你的一些冒犯之处是纯属无意,或者说是你不知道哪些事是理法所不容的。”
“这也是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的原因。”
“我可看不出来你哪里喜欢我,倒是不少呛我。”叶泽摇头苦笑道。
“因为你活的真啊!你比那些装模作样地书呆子们强多了。”叶蓉往椅子上一靠,又把腿翘在桌子上。
“这小姑娘,也不嫌害臊。”周围远远围观的人顿时议论纷纷。
“哪有岔着腿给男人看的。”一些女子也遮住半边脸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我喜欢你身上真实的味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却又不违背道德的底线,有规矩的自由,我不知该如何形容。”苏瑶敲了敲脑袋语无伦次地道。
“至少你比我们活的真实,甚至更像个‘人’。”
“我猜姐姐被你吸引,也是这个原因。”
收回腿坐好,苏瑶连喝数杯。
“此去东京,祝你心想事成,也祝你无灾无难前程如虹。”
“有缘再见吧!或许某天,或许在某个温暖的斜阳下,我们会再次相遇。”
“把一切都交给明天吧!”
把杯子一扔,苏瑶道声走了,便潇洒地扭头离去。
心情沉重地走到楼梯末端,苏瑶猛的耸了耸鼻子奇怪地道:“这味道好熟悉。”想了一下顿时脸色大变,揣揣不安地道:“该不会是姐姐来过了吧,完了完了,倘若被姐姐看到,晚上定少不了一顿责罚!”
又吃了些菜,却再没碰酒,叶泽闭目了一会睁开眼施施然下了楼梯,在末尾处顿了一下,扔给小二几颗碎银子道:“不用找了。”说罢便在小二千恩万谢中径直出了城门。
杜微两口子远远地跟着叶泽,见叶泽时而挺步叹息,时而望着某处久久不动,心里也颇为难受。
“他是个强大的人,也是个脆弱的人啊!”杜微叹息道。
一步三折好不容易才回了竹林庄,一进门就看到满满一院子的人,见是叶泽,石宝便大声地道:“四弟,你可算回来了!大伙等了你好久!”
叶泽这才想起来还有一档子事没做,斟酌了一下便高声道:“叫大家来,却有一事相商。”
“官家下了旨意,要我去东京做个县男,叶泽想问问大家,可有愿意同我一起去的?”
见大伙面露迟疑之色,叶泽便笑着道:“想去便和我说,不想去也无碍,不强求。”
半晌无人答话,二牛咬了咬牙第一个站了出来,看着叶泽惭愧地道:“叶小官人,非是俺二牛不够兄弟,只是俺老娘八十有二,浑家又刚生了在娃躺在床上养身体,所谓父母在不远游,更何况我这一家除我一个都是老弱病残,还望小官人体谅啊。”
说罢便猛地跪下朝着叶泽使劲磕了个头道:“小官人的帮助俺一辈子不敢忘,只这一件事,恕二牛做不到。”
叶泽一把扶起二牛笑着道:“二牛哥这是作甚,我又没逼大家,只是问问,千万别有心理负担。”
说罢又朝着众人道:“叶泽帮助大家,不是要大家对我如何,因为你们是我的邻居,是我的乡亲父老,是我在意的人,所以我才愿意教给大家各种技能本事。”
“不愿去就不要去了,路途确实遥远,诸多不便也是必然的,我也不能把大家放小伙子去用。”
“他们不去,我去!”就在叶泽还要解释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却从人群中响了起来。
叶泽往人群中一看,却是个清瘦的小姑娘。
疑惑地看了叶绫一眼,叶绫便解释道:“她叫吴莹,比我大两岁,是刘妈的女儿。”
“刘妈啊。”叶泽对此人还颇有些印象。
之前让流民们吃稀粥,时间一长不少人开始抱怨了起来,人群中也有些不好的话逐渐传开,让叶泽颇为苦恼,毕竟自己和她们也不熟,要这群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受尽人情冷暖的人相信自己可不容易。
她们的心已经披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石甲,暖热可以,暖化很难,唯一的方法就只有靠水磨功夫。
当时就是这个叫刘妈的站出来和老婆婆挨个给众人讲道理,这才让大家心思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