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郊野某处小院子中一个男人正磨着手中生锈的柴刀,忽然他停了下来而后又接着干了起来。
“呦,怎么你这大忙人倒是有空来我这里啊?”
沧湑凝视着这个十几年没有变化的背影,悬着的心却是又沉了下去。
“荷儿,去吩咐你娘将我刚打的那几只兔子拿去炖了。”男人却不抬头,继续磨着手中的柴刀。
一旁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姑娘听罢赶紧跑回屋内喊着吃兔子!吃兔子!
内屋火灶台旁的地上草笼里共有三只兔子,两大一小,虽然都不怎么肥,长相倒是极为喜人。那叫荷儿的小姑娘蹲下去看着兔子却是直咽口水,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味一般。
“你说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这羊长的不错呵够肥的,能吃不少顿了。”过了好久项山才起身,说着便要将那羊拉到后院去。
沧湑却是一把将他的手拍开,瞪了他一眼。
“这羊不是给你的。”
说罢便起身走向内屋,沧湑也学着那小姑娘的模样一起蹲下看着草笼里嘴巴一动一动的兔子。
“你叫项荷?”
“我叫荷儿。”
“那你叫项荷儿?”
“我就叫荷儿。”
“哈哈哈,沧湑啊沧湑,你和孩子较什么劲,话说你此次来这云中可是有…”
“嗯?”
“好好好,不问不问,你们影卫都是神神秘秘的,我知道太多可不好。”说罢便去拿沧湑腰间挂着的牛皮袋。
“好久没有喝酒了,这云中城的酒可是紧俏的很呐,噗—”
“那是羊奶。”
“咩咩—”
看着不远处枣树上拴着的羊,再看看被自己喷了一地的羊奶,项山想吃羊的念头越来越深了。
“这娃子是谁家的?也没听说你有女人…”
“洛长空的儿子。”
“噗—”刚从井里舀了一瓢水喝的项山又被沧湑这句话惊得把喝进嘴里的水又吐了出来,正巧喷了那树边打盹的母羊一身。
“他的儿子你都敢…”
“有何不敢?”
“为何?”
“长安城有人要对付洛家,这孩子就是第一个,有人托我给洛家留个后。”
“你就别扯了,那洛家五代皇帝岂是说对付就对付的…”
“洛邺。”沧湑紧接着说出了这个名字,而只是听到这个名字,项山便脸色一变不再说话。
就这样沧湑和荷儿蹲着看笼子里的兔子,项山坐在井旁呆呆地看着两人。
太阳很快便下山了,夜空中一轮残月慢慢爬到树头,院子中的众人看着一锅兔子却是无人动筷。
“沧兄,这匆匆一别便是十年,十年前的事情不提也罢,不管你今日踏足云中所为何事,今日咱兄弟俩不醉不归,干了!”
“你不是说在这云中城酒可是紧俏的很?怎么…”
“这是我打算闺女嫁人的时候再拿出来的,但今日这不是你来了吗?嘿嘿…”
“我看就是你想喝罢了,荷儿好几次看见你偷偷对着这酒…”来者乃是一个中年女子,但此女脸上却无半点岁月痕迹,依旧满脸风情。
“居次近来安好?”沧湑却是一反常态起身对着此女一个抱拳问候。
“哪来那么多讲究,我早已不是什么居次了,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妇人罢了。”说罢还笑着拿出手帕擦了擦荷儿吃到脸上的菜叶子。
“项兄,如今不仅是长安城,包括整个武林乃至这云中都不太平,你们要多加小心。”
“嗨,这云中不比长安城勾心斗角权利相争,除了日子过的难些,倒也没什么不好。”项山却是边扒拉着碗中的兔肉边说到。
沧湑看了一眼对面的达兰考虑了一番还是说道:“达哒派左贤王猃狁烈迩带兵攻打云中城,近日才从苏州到达云中城的运粮队被劫杀于城下,死伤惨重。”
项山听到这个消息后一把将手中的筷子拍到桌子上,刚打算说些什么的他忽而注意到一旁的妻子却又忍了下去。
而听到这消息的达兰仍是不为所动,只是将锅中的一小块肉夹给了一旁的荷儿。
过了好久沧湑才说道:“我此番来云中的目的便是将这个孩子托付在你这里,我想这全天下没有地方比你这里更安全了。”
“你真是给我添了个累赘,看着屋内床上睡去的婴儿,项山却是一脸的不愿意。”
沧湑却也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项兄不愿再掺和这江湖之事,过了今晚我带着…”
“阿兰,荷儿用过的那个小床还留着么?没让我当柴火烧了吧?”
“在呢,我放后院了。”
听到这里沧湑已经明白了,此番自己的目的便是已经达到了。
“这小娃娃叫什么名字?”
“洛阳。”
“哼!既然留下了他,他就是我项山的儿子,以后便叫他项南吧。”
“项南。”沧湑低声喃喃着。
沧湑一大早便离开了,那只母羊也留了下来。
“没吃饭就走了,唉…”达兰惋惜着说到。
“十年没见,他还是老样子,影卫到底给了他什么,值得他如此卖命。”
“爹,吃羊吃羊。”荷儿蹲下一手摸着羊脑袋一边抬头和项山说到。
“这羊不能吃,你弟弟可就指着这羊呢。”项山蹲下摸了摸荷儿的脑袋说到,接着便解开被栓在树上的绳子交给一旁的荷儿。
“荷儿,把羊牵到后院去。还有荷儿以后不能到处乱跑了哦,要去跟娘去割草,要不然弟弟要饿肚子了。”
“弟弟要吃草吗?”
“不是,是羊要吃…”
长安城皇宫内,听着从珞嘴里说出的消息,洛长空倒是显得很平静。
“已查明确实是李丞相和那李太医勾结给皇后娘娘下药导致早产,还有那李太医与庾裘的死也确实和李丞相有关。”
“还有什么消息?”洛长空却是不理会桌前所跪之人,不断翻看着桌上的奏折。
“长安城近来数股势力涌动,季家似乎有重新崛起的势头,万家酒馆的常乐君也不…”
洛长空打断了此人说道:“你下去吧。”
待那人退下后,洛长空却是自言自语道:“司徒无心啊司徒无心,你还是露出你的野心了。十年前你和洛邺那家伙的勾当真当我不知道么!我倒要看看你要做什么…”
说罢起身走向门口,推门而出,门口候着的老太监也赶忙跟上去。
众人一路来到永宁宫,殿外便是三步一个侍卫,进到内殿更是不少暗哨蛰伏在这殿内各处。
洛长空推门而入,屋内只有一张小床和一个宫女。从宫女手中接过一个小木葫芦,他一步步走向了小床边。
纵然这是自己的儿子,可每次见到这孩子的模样洛长空也是惊恐不已,此子与其大哥不同,洛阳可还是人模人样,可这洛长安却是长的和那怪物一般。
“这里面装的是?”
“皇上,这里面是按您的吩咐,抓的是郊岭刚断奶的母虎挤出的奶,再配上太医调制的壮骨…”
从永宁宫出来的洛长空对着身后的老太监问道:“这永宁宫里原本的宫女…?”
“回陛下,这永宁宫内原本的下人宫女太监一个不留已经全部…”
此刻长安城郊湖畔,一个宫女打扮的人在湖边洗着脸上的淤泥,不一会一个靓丽的佳人便出现在了湖边。
“得赶紧离开,不过这身衣服却是…”李水彤无奈只得向前走去,而不远处却有一个小茶摊,茶摊上有一戴着草帽饮茶的男子,还有一位老婆子守在一旁。
而茶摊老婆子看到李水彤却是赶紧放下手中茶壶走到路中央,李水彤看到这儿,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去,袖子一抖一把短剑却是出现在了袖中,只露出一个剑尖在外。
“我的好闺女,你终于回来了,你想死我老太婆了。”那老婆子却是冲上来一把将她抱住说道。
此时的李水彤也只得随机应变道:“娘,女儿回来了,女儿再也不走了。”
此刻一旁戴草帽的男子却是站起来说道:“姑娘多虑了,在下只是碰巧路过在此饮茶,并无恶意。”
“对,这是个好小伙子,他还帮我招呼客人呢。”这老婆子也在一旁帮衬着说道。
李水彤庆幸自己刚刚并没有动手,但刚刚自己只是露出那么一点杀意,此人却感受到了,恐怕此人也是一位江湖高手。想到这儿,李水彤对老婆子说道:“娘,你有衣服吗?我这身衣服已经好久没换了,都要臭了。”
“有啊!有啊!”说着便朝茶摊旁的屋内走去。
“在下,武当派—墨钧。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我…”李水彤倒是难住了,这老婆子的闺女叫啥自己怎么可能知道,可这该怎么办呢?
只见那老婆子却是拿着一件衣服从屋内走了出来,李水彤忽而脑筋一转,小跑着接过那老婆子手中的衣服扭头对墨钧笑着说了句:“就不告诉你。”
墨钧看着这古灵精怪的李水彤整个人便呆在了原地,这姑娘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女子。任凭他在江湖上闯荡了数载,见过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女子,可这李水彤确实让他动了心。
他看着对面同样看着自己露出一副我懂表情的老婆子,羞的拿起桌上的宝剑转身便走。
屋内看着远去的墨钧,李水彤也是长叹一口气,此人太可怕了,差一点便要露馅了。
晚上,和老婆子躺在一起的李水彤不断回想着吃饭时从老婆子嘴里套出的话。原来这老婆子的女儿也是位宫女,可自打前年回来看望老婆子后便离去,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而这老婆子年老昏花,自是将穿着宫女衣服的李水彤认成了自家闺女。
想到这里,她嘴角一歪喃喃道:“既然有这种好事,那以后就用这个身份活下去吧。”
老婆子听到李水彤的喃喃自语便捏了了一把她的腰说道:“还在想白天那个小伙子呢?放心吧,他明天还会来的。”
确实,第二天乃至第三天,一连十几天,墨钧都早早的来茶摊帮忙,李水彤也渐渐放下了对此人的防备,偶尔还会嬉笑几句。
一日,老婆子拉住了李水彤和墨钧说道:“你们小两口也该是时候成亲了,我这老婆子也没什么送的,这些年卖茶也积攒了不少,你们小两口定是不愿意在这茶摊过一辈子,今天当着我老太婆的面成了亲明天便走吧。”
看着眼前一小盒碎银子,李水彤自是感动不已,她抱着这素不相识的娘便哭了起来。
第二天,穿戴整齐的李水彤和墨钧告别了老婆子一路向北走去。
“我们要去哪里?”
“武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