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色的夜里,郑赶看到小胖被胶带粘着小嘴,手脚捆了,细细的绳子勒紧了儿子的细皮嫩肉。一辆面包车停靠路边,小胖被拎起来,转运到一辆拖拉机上,再被拎起来,转运到一辆牛车上,小胖的眼睛在黑夜中是亮亮的大大的,充满了恐惧,嘴被粘死,想哭不能哭出声音,想喊爸爸妈妈喊不出来……
到了偏僻小山村,周围有野狼在惨嚎,买孩子的人家带着笑容喷着口臭拿饼干糖果喂小胖,小胖不吃,他们哄他,小胖还不吃,他们换了些别的吃食,小胖不但不吃还大喊大哭,退进旮旯里不肯出来,这家人非常慌,他们打小胖,“看来和咱们不是一家人。”然后把小胖转让出去。
到了下家,小胖不吃不喝,依然是哭闹,于是,再次被转让。
小胖被几经周转,最后被一个总是戴着黑帽子蒙着黑口罩的人买了,送到了黑.市。
那些披着人皮的假医生,用冰冷锋利的医疗器械将小胖的体腔分割一空……
呜。
郑赶哭出声音来。
“郑赶啊,现在家里全靠你,你得挺得住啊。”宋承轩意味深长地道。
郑赶抬起大臂,用T恤衫半截袖沾了脸上的眼泪,侧头望向车外,他感觉头重脚轻,身体不是坐在车上,而是浮在云端。
血压肯定是高了。
平时身体倍儿棒,三高都是别人的事情。
现在顾不得血压。
这段马路车稀,宋承轩脚下给油足,车子飞快,窗外的人和车,以及栏杆和树木,飞快在玻璃上飞过,郑赶的头发沉,他似乎要睡觉,但是不可能睡得着,他半睁着眼睛,愣愣地瞅着车外的各种流逝。
忽然,郑赶眼睛瞪大,大喊一声,“小胖。”,“停车。”
嗞嘎。
宋承轩把大奔急刹在机动车道上,郑赶推开车门飞身下车。
后面传来骂声,“傻逼,你怎么开车呢,马路是你家修的呀,吓老子一跳。”
险些追尾,把后面的来车吓了一大跳,ABS已经爆灯。
“麻痹,开辆好车就任性啊,傻逼。”后车倒了一把,掰出车头,骂骂咧咧地踩油门换道跑了。
坐在车内的宋承轩低头从副驾这边窗户往外看郑赶,一股凉气直灌头顶。
一辆白色SUV擦着郑赶的头发梢飞驰而过。
郑赶飞身越过隔离栏杆,正好目标电动车到了他跟前,他展臂拦在前面,幸好电动车上载着孩子开得不猛,否则会撞到郑赶腿上。
嘭,郑赶伸手攥着车把,另一只手把车钥匙拔了,一扔老远。
骑车的男人张口就骂,“麻了个痹的,你有病吧。”
郑赶没搭理他,伸出双手抄在车上孩子的胳肢窝,把孩子抱在怀里,“小胖。”
车上男人一看有人抢孩子,嗷地一声,把车子扔倒,扑过来跟郑赶撕抢,并大声呼喊,“他抢我孩子,救命啊。”
郑赶扯下孩子的凉帽,他傻眼了——不是小胖。
“对不起,我认错孩子了。”郑赶把孩子递还给男人,并鞠躬道歉。
男人瞪着郑赶没做声,他把孩子递还给后面跟来的一个女人,估计是他的媳妇。
等郑赶直起身要去给男人捡回电动车钥匙,只听男人大骂一声,“草你妈地。”
呼。
嘭,一拳闷在郑赶左脸上。
郑赶根本没防备,以为道个歉就算得了。
顿时,天旋地转。
鼻子热乎乎,嘴里发咸,牙齿似乎碎了不知几颗。
男人被气坏了,拳头非常硬。
宋承轩锁了车,跳过隔离栏杆,隔在两人之间之前,郑赶除了脸上被捶了一拳,胸口又连着挨了两下子,郑赶没有还手,只顾说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路人从男人妻子嘴里得知郑赶是个抢孩子的土匪,大声助威男人,“打死他,这种人渣该死,打死这种垃圾。”
“别打了。”,“你要敢再动手我就报警。”,“他儿子下午丢的,他是在找孩子,不是在抢孩子,心里着急上火,看错人了,你家宝宝长得确实挺像他家孩子。”
宋承轩解释着劝架。
男人见郑赶还有一伙儿的,怕宋承轩和郑赶两个老爷们儿合伙反扑,他从地上捡起从车筐里掉落的U形铁锁,挥舞着发威,被会两下子的宋承轩劈手夺过来扔进绿化带冬青灌木丛里,宋承轩把手机贴到耳边,假装打电话报警,“是幺幺零吧,这里有人持械行凶。”
女人赶紧拉住男人,生怕把事儿闹大发。
宋承轩推着郑赶上车。
给郑赶递了一沓纸巾,让郑赶捂着流血的鼻子,又拧了一块纸蛋儿,“赶紧塞上,左边鼻子眼儿。”
郑赶怕把血弄宋承轩车上,可是还是有两滴答滴到脚垫上。郑赶用纸蛋儿堵住鼻子眼儿,宋承轩又递来瓶装水,让他洗洗鼻子漱漱口。
“带你去医院。”宋承轩没征求郑赶意见,直接发动车。
城市里的医院,大大小小多如牛毛,很多都是民营的,靠拉医保患者住院挣钱。
随便一看,宋承轩驱车过了前方红绿灯,方向盘一掰右转,进了一家民营综合医院。
郑赶把水倒在纸巾上,一直在用湿纸巾擦着脸上的血。
下车后,他把手里的纸巾扔到停车场的垃圾桶,跟着宋承轩进了急诊楼。
急诊科值班小医生非常年轻,像个实习大学生,给李忱扯掉纸蛋儿,鼻子已经把该流的血流得差不多了,血基本止住。
重点是看了看口腔。
牙齿没坏,挨拳击时的巨大冲击,让郑赶以为牙齿被打碎了。
小医生问怎么弄伤的,宋承轩抢过来说,“是郑赶见义勇为揭发小偷偷钱包,被小偷给打得。”
轩子是生意人,脑子灵光,嘴巴也好使,撒谎信嘴拈来,根本看不出他在瞎说。
说得郑赶一阵汗颜脸红。
牙龈指定是肿了,腮帮子里头被牙齿垫了一个口子,也肿了起来,郑赶一闭合牙齿,感觉总要咬到肉。
左脸一片青紫。
医生用消炎药水做了简单处理,并给开了消炎药。
开药前,问了郑赶是否有头孢阿莫西林之类药物的过敏史,郑赶没有。
开好了药,嘱咐郑赶注意用药期间要注意忌口,千万不能饮酒。
出了医院,太阳掉在了城市的高楼大厦间,宋承轩说郑赶,“我看咱俩先垫吧点饭吧,反正我是饿了。”
扬手指了不远处的好粥道餐厅,“喝碗粥去吧,你这副德性,流食适合你。”
要是平时这么说郑赶,俩人还要贫上两个回合,现在,郑赶很认真地点点头。
他并不想吃饭,没有食欲。
其实,他已经饿了。
宋承轩听到了郑赶肚子叫唤。
宋承轩说自己饿了,其实是想拉郑赶去吃点。
人经不住太多折腾,连饭也不吃,没有能水,还怎么去找孩子?还怎么照顾家人?
不用动车,俩人走了不到二百米就到了。
要了粥和馅包子,自己盛了小蝶咸菜,俩人开始吃。
宋承轩吃得很快,一碗粥一个大包子很快下去了,郑赶嘴有事儿,只能一勺一勺地往嘴里紧里头塞,吃不快。
郑赶刚吃了半碗粥,电话响了,是张浩打来的,郑赶以为老太太手术结束了,转念想,不可能呀,那么大的手术,稍有点常识的人就会知道,没有十个八个小时,这两个大手术绝对下不来。
“郑赶,在哪儿呢?”张浩口气非常着急。
郑赶产生不祥预感。
没等郑赶说在哪儿呢,张浩马上接着道,“老太太情况不太好,你赶紧到医院来。”
郑赶手一抖,手机差点滑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