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逻王都尤布的闹市中,来往的人流络绎不绝,任谁也不会特地留意有一面灰墙是可以移动的。在这面灰墙外还有些贩子搭建的简易售卖棚子,将那墙挡的严严实实。
休睚断定,在这些商贩身后的灰墙里,藏着他们想要找到的人。其中,便有赤墨心心念念的霓缳。为了掩人耳目,三人决定还是夜间行事。
这日的夜来得格外慢,赤墨一直在看着天色。他心潮澎湃但面色沉静,休睚忍不住问他,“听说人族的陌生男女之间,会有爱这种东西。”
“爱?”赤墨重复了一遍。
“爱还不简单,男欢女爱,男的高兴女的就喜欢啊。”牧宿朗从旁指点道。
“原来是这个意思。”赤墨心不在焉点点头道。
休睚向他二人看了看,继而说,“要说起来,人族还真是奇怪。妖怪一族各个模样不同,单从这方面便足以判断谁和谁是一类。可是人族呢,全都长着差不错的样子,两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可是,这层皮囊下却千差万别。人和人的区别,常常比人和妖怪之间的还要大。”
“休睚兄这话说的……”赤墨不以为意,然后问他,“怎么好端端说起这个来了?”
休睚笑笑,“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人与人之间很奇怪。怎么说呢,我爱暶隙,那是因为华严兽生来只有我与暶隙,暶隙是我唯一的选择。人不同,万万千千中,唯独只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你们的心为之所动。可是,谁又能告诉你们,这个选择是唯一的呢?会不会出现一个别人,取代你们心里那个人?总之,太多的模棱两可,可是,人族却能从中找到唯一确定的东西。这不是很神奇么?”
“休睚兄,你是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赤墨莫名其妙,不禁问道。
“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叫霓缳的?”
突然被休睚这么一问,赤墨好似惊弓之鸟,一下子就腾起身来,立的笔笔直直,口中却结结巴巴道,“啊?这……休睚,休睚兄真是……霓缳,我对霓缳就是,是很感激……我真的是感激霓缳,要不是她,我,霓缳她救了我……”
牧宿朗看的下巴都合不拢了,他认识赤墨以来,从没见过赤墨这样支支吾吾,手足无措。他不由睁大了眼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问,“赤墨,你当真这么喜欢那卓璃氏族的姑娘呀?”
“喜欢?”赤墨重复念道,心里却急躁得如万千蚂蚁钻出洞穴。
“喜欢啊,你就是喜欢她,你看看你,都魂不守舍了。”牧宿朗啧啧称奇,“你一天到晚冷着脸,我还当你是从不开花的呢。”
“喜欢是快乐的,爱常常却是痛苦。”休睚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啊?爱当然比喜欢更快乐了。”牧宿朗听完不同意了。
休睚又说,“喜欢是寻开心。爱会让你觉得痛苦,但是却欲罢不能。”
牧宿朗撇撇嘴巴,“你一个大鸟,对男欢女爱的事情怎么比我们还丰富。这经验都是从洞里的壁画上学来的?”牧宿朗这些日子已经对休睚的来路、脾性很是了解,不由开玩笑说道。
“唯有你爱的那个人,才能教会你什么是爱。”休睚略带忧郁地说。
赤墨知道休睚一定又想念暶隙了,他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休睚的肩膀,“说不定会有转机的……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到了夜晚,牧宿朗被要求留在客栈等他们回来,牧宿朗也算乖巧,主要是他也困了,于是便老老实实待着了。
休睚负着赤墨,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卓璃耳母女藏身之处。他二人待在离那儿不远的一处高大树上,借着还算茂密的树叶遮挡,仔细观察那儿的动静。
过了得有接近两柱香的时间,二人发现有一处院墙始终没人巡逻,于是决心以此为落脚点。借着休睚能飞的绝技,二人得以顺利进入这所西逻长公主不为人知的别院。
而赤墨与休睚躲着的地方,是追绮园中最为核心处。若是从大门外层层进来,要不了多久必定会被人发现。只因他二人从天而降,因此避免了不必要的冲突与麻烦。
此处,正是公主筱的书房。赤墨与休睚自然不会知道。休睚正要循着赤墨描摹出来的霓缳的气息,去寻找她的下落。
二人躲在一旁,静待时机。只听书房中传来谈话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听上去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她说,“时至今日,御风公既然已经死了,这天下最强的能力者,便是她了。如今,只要她的两个女儿在本宫手里,本宫不愁她不乖乖听话。”
“公主殿下所言极是。不如为她二人筹备亲事,从殿下的人里,挑出最为忠心耿耿的。”说话的是个男人,他说话的速度很慢,一听就像是不停在斟酌着。
“云纷已经有了夫家,是南岭荣边城的拓达氏族。本宫料想,他们现在应该没有担子触碰这烫手的卓璃氏族。”
“公主殿下,只是微听到些消息,说那世家子拓达裕对伯云纷很是痴心,早已离开荣边,四处寻她了。”
“若是云纷对他有些好感,那倒是好极了。人就是如此,有了心爱,便有了软肋。”
“公主殿下,现在驸马已经急的团团转,但是怎么也找不到殿下的下落。殿下当真不要见他一面么?”
“他敢背着本宫,跟母后一齐处心积虑筹谋此等大事,其心可诛。”女人的声音让赤墨后背一阵恶寒。
“殿下,承蒙殿下这些年的招抚,现在,整个北胤的财库都在微的手中。若是殿下决意起事,微一定会想尽办法,为殿下肝胆土地,在所不惜。”
“父亲不会原谅本宫成为一个逆臣。再等等,东珈南岭一定会有所行动。权力,可以使杀掉任何人都有正当的理由。但是,本宫还是不想杀人。而莫即,却总是为了杀人找理由。很遗憾,他最后将这种愿望诉诸母后,这两个人还真是一拍即合。”
“殿下,您的表哥已经是南岭的王。为何殿下不先与他联手,一齐对付云帝。”
“予夸大人,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亲情的结盟更脆弱的?尤其是南岭王与本宫这样的结盟,在这个时候,本宫与他结盟?呵呵,这结盟若是惨败也就算了,死了一了百了。若是赢了,表哥那些手段,本宫与他一起举事,那真真是一拨乌合之众。本宫决计不能成为第一个造反的人。”
赤墨听的仔细,休睚却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已经找到了方向,他二人可以赶紧出动了。
尽管赤墨还想听下去,他想听听屋子里的女人对卓璃耳母女究竟有何打算,但是依着现在的情形来看,没有什么比将她们带离这里更可靠的办法了。想到这儿,赤墨随即跟着休睚在这片园子里潜行,想要一窥究竟,找出卓璃耳母女的下落。